雁遲

李雨龍

第十三節車廂 開心果和半支蓮

一

送走第一村醫，爺爺將背簍里的草藥倒出來，幾顆像仙人球一樣的東西骨碌碌地滾了出來。

灰灰見狀，跑過去一口咬住一顆，卻又立即吐掉了，后退了幾步，望著眼前的怪物“汪汪汪”地叫了起來。灰灰本以為這是耗子呢！沒想到這玩意兒帶刺，把它的嘴刺出了血，疼得它直叫喚。灰灰委屈得像個小孩兒，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轉。它睜大眼睛，盯著這個怪物，用前爪撥了撥它，“嗚嗚嗚”地叫著，好像在說：“你這個壞蛋，我饒不了你！”

雁遲摸了摸灰灰的頭，笑著說道：“你呀，下次要擦亮眼睛啊，這可是開心果啊，不是耗子！”

“雁遲，你把這些開心果裝在瓶子里吧！”爺爺說道。

“爺爺，這個季節您居然還能撿來這么多開心果，真好啊！”雁遲找來一個空瓶子，一邊裝，一邊夸爺爺。因為雁遲知道，這種藥材一般是秋季的時候，果實就成熟了，人們把它采回來，像剝板栗的外殼一樣，去掉它那帶刺的果皮，在院子里曬干，然后收藏起來。

“大姐，我要吃開心果！”虎伢在屋里，一聽到雁遲說開心果，便嚷嚷著跑了出來。

“此‘開心果非彼‘開心果。”雁遲笑著說，“爺爺采回來的開心果是娑羅子，它也被叫作開心果，與你要吃的開心果同名。娑羅子是中藥材，藥性甘、溫，歸肝、胃經，有疏肝理氣，寬中和胃的作用，調理肝胃不和導致的胸悶、肋痛、胃痛、腹脹等癥狀。”

“哦，原來這是不能吃的開心果。”虎伢的臉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大姐給我上了一堂科普課啊！”

“你想吃開心果，沒問題 ！等下次回家的時候，我給你買吧！”雁遲笑著說。

像虎伢一樣，雁遲也鬧過這樣的笑話。

二

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雁遲和阿桂子放學后去放牛。

山坡上，長著一棵高大的七葉樹。因為它的樹葉形狀像手掌，而且多為七片，所以人們叫它七葉樹。它的樹干粗大，雁遲和阿桂子等放牛的小伙伴都圍在一起，手拉手才能合抱住它。

每年夏天來臨的時候，七葉樹開花，花的樣子像寶塔。在手掌般的葉子襯托下，綻放的花就像被無數只手掌托起的一座座寶塔，好看極了。每一朵花有四片淡白色的花瓣，花芯里面有七個橘紅色的花蕊向外吐露芬芳，花瓣上泛起的黃色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面紗。每年十月左右，果實成熟，外形像球，栗褐色。

雁遲和小伙伴正在大樹下玩，一陣大風吹來，樹上嘩嘩嘩地掉下一些果實。雁遲和小伙伴們一哄而上，爭搶地上的果實。突然，樹上掉下來的一顆果實像箭一樣直奔黑牛而來，黑牛反應很快，頭一偏，躲過了頭部，卻被砸到了屁股。他摸著屁股，齜牙咧嘴，夸張地蹦著跳著轉圈圈，故意裝作疼得厲害的樣子，逗得小伙伴們笑彎了腰。

雁遲跟小伙伴們一樣，將果實拿回家向大人炫耀。“爺爺，您看，我撿回來好多板栗呢！”雁遲得意地叫道。爺爺正在喂雞，轉身看見雁遲拿著一把鉗子夾開了七葉樹果實的外殼，里面的種子像極了板栗。雁遲迫不及待地將它塞進嘴里，咬了一口，馬上吐了出來，窘迫得就像灰灰一口咬住娑羅子一樣。

“好吃嗎？”爺爺笑著說，“傻孩子，它不能直接吃的啊！”

“這不是板栗嗎？為啥不能直接吃啊？”雁遲瞪大了眼睛，望著被咬開的果實，“哎，它又苦又澀的，真難吃！”

“這是七葉樹的果實——娑羅子，也叫開心果。”爺爺說，“娑羅子直接吃味道苦澀，需用堿水煮后方可食用，味如板栗。娑羅子含有大量的淀粉，可以用來榨油。娑羅子的藥用價值鮮明，入藥有安神理氣的功效。”

據爺爺介紹，七葉樹又叫娑羅樹，它還有一個傳說呢。古時候，印度有一條名叫希拉尼耶底的河，岸邊長著一片高大茂盛的娑羅樹。釋迦牟尼80歲那年（在當時的印度，80歲已經是很高的年齡了），有一天，他到希拉尼耶底河里洗了個澡，上岸后走到娑羅樹林中。他在兩株較大的娑羅樹中間鋪了草和樹葉，并將僧袍鋪在上面，然后頭向北，面向西，頭枕右手，右側臥在僧袍上，最后就涅槃了。所以，娑羅樹與佛教有著密切的關系。

三

童年的每一個小插曲，都能讓人開心不已。時至今日，雁遲還能想起當年的那個場景，仿佛剛發生似的。只是，黑牛已經變了，不再是那個淘氣的逗人開心的孩子了，他已經長大了，卻沒走正道，讓人感到遺憾。

“姐姐，你說話算話，一定要給我買開心果呀！”虎伢的話，打斷了雁遲的思維。

“大姐什么時候騙過你啊！”雁遲笑著回答，“咱們幫爺爺把藥材晾曬好吧！”

“好嘞！”虎伢拿起一把草本植物說，“這是什么？”。

“這是半支蓮！”雁遲脫口而出。

“半只臉？”虎伢疑惑地問，“你看它的花多漂亮啊，怎么是半只臉呢？不是完整的一張臉嗎？”

“哈哈哈！你說的是哪跟哪啊！”雁遲大笑道，“半支蓮是一種草藥，生長在水田邊、溪邊或草地上，具有清熱解毒、活血祛瘀、消腫止痛等功能。它性寒味酸，含有很多種維生素、微量元素及氨基酸等成分。”

爺爺在一旁聽了，朝雁遲豎起了大拇指：“雁遲有學問了，大學生就是不一樣啊！我只知道它能活血祛瘀，便去山上采了一些回來，準備將它搗碎了，給虎伢敷上，治療他膝蓋上的傷呢！”

雁遲這才想起虎伢的膝蓋傷，連忙問道：“虎伢，你的膝蓋還疼嗎？讓我看看。”

“不疼了！”虎伢說著，挽起了褲腿，卻發現那片創可貼早已不見了，膝蓋上一大片淤青清晰可見。

“還是用我的土辦法吧！”爺爺說著，將一大把半支蓮放到石臼里面，用一根粗木棒搗了起來。雁遲家的這個石臼是用石材制造的，四方形，上寬下窄，安裝在土里，臼口露出地面，用來砸、搗、研磨藥材或食品。在電氣化生產以前，糧食作物主要是用這種生產工具加工的。在人類進入電氣化時代以后，石臼逐漸被淘汰了。但是，在雁遲的老家，不少人家還保留著這種工具。

隨著粗木棒一上一下的磕碰，半支蓮被搗成了糊狀。爺爺小心翼翼地將它敷在虎伢受傷的膝蓋上，用一塊舊布包扎好。

“怎么樣？舒服嗎？”爺爺關切地問。

“涼涼的，我感覺挺舒服的，謝謝爺爺！”虎伢一邊回答，一邊逗灰灰玩兒。

“虎伢，你的傷明天就好了，放心吧！”爺爺對藥的療效很有把握。

四

半支蓮不僅給虎伢治好了膝蓋傷，還帶給雁遲美好的記憶。

在雁遲的印象中，半支蓮和運動服、獎狀聯系在一起，給她帶來了榮譽。

那是上小學的時候，雁遲在鎮上的中心小學讀書。有一次，學校開運動會，老師說參加比賽的運動員都要穿運動服。雁遲參加了一百米短跑和跳高兩個項目。可是，雁遲沒有運動服，怎么辦呢？這可把她急壞了。

回到家，雁遲把這件事跟爺爺說了。沒想到，爺爺爽快地說：“你們下周才開運動會，還有好幾天時間呢！你別急啊，爺爺給你想辦法，一定讓你穿上運動服！”

雁遲的家鄉在林區，這里是森林的海洋，給野生中藥材提供了良好的生長環境。俗話說，靠山吃山。山里的人，經常到森林里采藥材、蘑菇等東西，拿到市場上去賣，以此維持生計，改善生活。

第二天，天還沒亮，爺爺便起床了，他將牛放到山上，便去采藥了。回來的時候，他背回來一大筐半支蓮。爺爺說：“我家的雁遲運氣好啊，我找到了這么多野生的半支蓮，一定能賣個好價錢！明天我再去山里一趟，再采一些，賣的錢就夠買一套運動服嘍！”

果然，爺爺又采到了一大筐半支蓮。爺爺從鄰居家借來自行車，去鎮里賣掉了那些半支蓮，給雁遲買回一套漂亮的運動服。

雁遲一回家，爺爺便讓雁遲試穿運動服。雁遲穿上嶄新的運動服，開心得又蹦又跳，好像自己已經取得了比賽的勝利似的。

爺爺的臉上露出了自豪的神情，比他自己穿上了新衣服還高興。

雁遲沒有辜負爺爺的希望，在運動會上發揮出了自己的水平，取得了一百米短跑比賽的冠軍和跳高比賽的亞軍。當雁遲捧著獎狀回家時，爺爺高興得像個孩子，一個勁地說：“雁遲呀，真是我們家的驕傲！”奶奶給雁遲做了她最愛吃的面窩，犒勞雁遲。

半支蓮是雁遲記憶中的吉祥物，能帶給她好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