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紙吸管里的億萬級市場

黃曉軍

“用紙吸管喝奶茶，我感覺在嚼廁紙。”。“奶茶換用紙吸管，我喝出了生啃鞋盒的味道。”

“難怪感覺奶茶變濃稠了，原來是紙吸管泡成了漿糊。”

……

2021年1月1日，史上最強限塑令正式執行，餐飲行業無奈將塑料吸管換成了紙吸管。緊接著，紙吸管就連續3次被罵上了熱搜。

數據顯示，僅微博話題“討厭紙吸管的原因”，就有1.6萬人參與討論，1.1億人閱讀。甚至有網友表示，“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我戒掉奶茶是因為紙吸管。”

而在全網集體嘲諷的同時，紙吸管背后的生意，就像當年共享單車幕后的代工廠一樣，進入了有史以來最火熱的階段。

價格連漲3～4倍、生產設備拆下來論斤都有人買，甚至資本入場，用錢快速堆出了一只年銷2億元的“獨角獸”……

紙吸管這門生意到底如何？

商家很絕望

紙吸管最先受到影響的是終端餐飲商家。

限塑令頒布之后，餐飲商家開始放棄塑料吸管，改用紙吸管或是PLA等生物降解吸管。這背后是一筆不小的成本增長。

有科技自媒體就曾發文表示，以12×230mm規格的吸管為例，如果是普通的一次性塑料吸管，100支也就3.5元。但是100支同樣大小的4層紙質吸管，在不加厚、不加Logo的情況下需要花10元才能批發到。

而更為“高級”一點的PLA可降解性吸管，批發價100支更是要花上15元左右。

一般來說，一根塑料吸管的成本可以控制在0.03元左右，而紙吸管的成本達到了0.1元/根，是塑料吸管的3倍多。

這看上去是一筆小錢，但放到銷售規模較大的餐飲商家里，一年可能就要搭進去幾百萬元。財經視頻博主《五環觀察室》其中一期節目就有嘉賓曾表示，平常1年200萬元的銷售貨資，而今奶茶品牌需要拿出800萬元用來采購。

這多出來的600萬元，相當于順灝、天際等A股環保包裝上市公司2020年的凈利潤。

多花的600萬元，能為這個奶茶品牌帶來多少增長？

答案很遺憾，這純屬花錢找罵。

由于天然屬性受限，紙吸管軟化斷裂、容易泡爛、一股紙味、吸不上小料等問題飽受詬病。這不僅影響餐飲產品的口感，更爆發出了“因紙吸管戒奶茶”的玩笑。

有飲品店甚至收到用戶外賣備注：“我不要紙質的環保吸管，給我塑料的吸管，沒有就幫我退單。”

該飲品店創始人表示，自打開始換上紙吸管，客訴明顯多了，現在10%～20%的客訴都是圍繞紙吸管的。

對奶茶品牌而言，這是硬傷。作為全球吸管行業的第一品牌，雙童吸管目前也無法解決這個口感問題。其創始人樓仲平坦誠，“再過多少年，紙吸管也無法達到塑料吸管的性能，紙制品并不是塑料制品的完美替代品。”

相較于紙吸管，使用體驗更接近塑料吸管的，其實是PLA吸管。但這種吸管成本高、材料不穩定、保質期短，并沒能成為多數商家的更優選擇。

據介紹，紙吸管的保質期可以達到2～3年，但PLA產品承受溫度不超過55℃，且基本1年左右就會開始降解。

飲品行業垂直媒體咖門曾援引一位飲品店老板的話稱，PLA吸管平均1根比之前的塑料吸管要貴1毛多，加上損耗，相當于每個月就要多出3 000多元的“硬成本”。

對于一家小店來說，3 000元相當于一個員工的工資了。

廠家挺忙碌

商家端的一致性采購，導致紙吸管短時間內進入了供不應求的狀態。

據媒體報道，位于浙江余姚中國塑料城的思卓塑業，目前一個月的紙吸管產能在100多噸，且訂單已經排到了今年四五月份。就算是PLA生物基聚乳酸可降解塑料吸管，訂單也排到了4月份以后。

溫州市蒼南縣的一家紙業生產廠家甚至表示，工廠已經24小時滿負荷生產，銷量特別好，供不應求。由于忙不過來，那些在紙盒、紙袋上有印刷需求的訂單已經不接了。

但由于業務從原來塑料吸管轉產，其生產成本也大幅提升。相較于普通塑料吸管1.5萬元/噸，紙吸管市場價在每噸3萬元左右，PLA吸管的市場價則在每噸5萬元。

雙童吸管也在大規模轉產。從2015年布局可降解吸管以來，這個吸管廠目前80%的產能都轉移到了可降解吸管上。

據樓仲平介紹，以前雙童吸管每個月消耗的塑料為500噸～600噸，而今減少了50%左右，剩余部分大多供應在一次性手套、環保袋等產品上。

相反的是，該廠每月消耗的紙，基本上是2018年的10倍。

按2020年的可降解吸管銷售比例來看，紙吸管銷量占比60%，PLA吸管占比在30%左右。

這些PLA吸管一般是大型餐飲品牌在采購。例如喜茶，早在2020年11月就開始使用PLA吸管，之后陸續在全國門店普及了PLA吸管。

收到用戶的投訴和吐槽后，奶茶品牌古茗的一位研發負責人在官方微博上發布了誠意滿滿的道歉視頻。其表示，古茗門店近期開始，將紙吸管陸續更換為可降解、更好戳的PLA吸管。

此外，自2020年下半年開始火遍西南的奶茶品牌茶百道，也在官方公眾號發布：“跟紙吸管說拜拜，PLA吸管將于春節后陸續上線。”

可降解吸管已是大勢所趨，上游的廠家也紛紛與雙童、思卓一樣轉移產能，而生產紙吸管的設備同樣成為了行業內的搶手貨。

據一家已取得進出口標準的吸管生產設備廠商表示，目前廠內紙吸管生產設備只剩下幾臺現貨了，其中廣東訂購廠商較多，河南次之。

據介紹，該廠一臺產能3 600～5 400支/小時的吸管機，配備了6頭6刀，售價在10萬元以上。而市面上同等產能機器，提現貨的價格達到了16萬元/臺，下單等待生產的機器售價可以減少2萬元。

而在一些二手平臺上，甚至有人將單價16.8萬元的全新機器拆解，論斤售賣配件。

這背后是不是又將出現一條灰產鏈條？有生意的地方就有江湖。

“獨角獸”出現

據限塑令正式執行不足2月，但這個行業最大的贏家或許早已注定。

它不是訂單排到5月份的思卓塑業，也不是全球吸管巨頭雙童，而是一個叫做恒昇的企業。

資料顯示，早在去年限塑令推出的一個月后，這家公司就迎來了第一輪5 000萬元融資，由國內一家知名投資機構領投，老合作方“好百年”集團跟投。

早在2015年，恒昇就開始在英國的限塑令中規劃紙吸管業務。到2019年，這家公司有70%的客戶都來自海外，遍布歐洲、北美、澳大利亞、東南亞等區域，供應超1 000萬美元。

2020年國內限塑令逐步推動之后，據稱有達數億元的紙吸管訂單擁入了恒昇，比以往的訂單幾乎翻了10倍。

數據顯示，目前國內有超3成的茶飲品牌吸管都由恒昇供應，有意向與恒昇簽約的企業達40多家。

這家廠商之所以受歡迎，在于紙吸管的其中一個痛點被解決，那就是卡料。

珍珠奶茶的珍珠，芋圓奶茶的芋圓，要么是紙吸管太小吸不出來，要么就是吸管內壁強大的附著力粘住了這些小料。

而恒昇率先引進了粗管包裝機，開始生產粗吸管。按其預計，2020年該公司銷售額可達3 000萬美元左右。

但作為所謂的最大贏家，恒昇這樣的銷售還不足整個市場規模的1%。據前瞻產業研究院預計，可降解塑料到2025年需求量可到238萬噸，市場規模可達477億元。

按上述紙吸管銷量占比60%的數據計算，這是一個超過280億元的市場。

是的，讓你把奶茶喝出鞋盒味的紙吸管，一年能賣280億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