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五”全面推進鄉村振興需要科學把握幾組關鍵詞

姜長云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以下簡稱《建議》）將“優先發展農業農村，全面推進鄉村振興”作為“十四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的主要任務之一進行了總體部署。近日發布的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即《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意見》，就此進一步作出重大決策部署。認真研究黨的十八大以來，特別是十九屆五中全會以來黨中央關于“三農”工作的重大決策部署和習近平總書記關于“三農”工作的重要論述，我們認為，在“十四五”時期全面推進鄉村振興需要注意把握以下三組關鍵詞。

第一組關鍵詞：新發展階段、新發展理念、新發展格局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及其通過的《建議》錨定2035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遠景目標，提出了一系列重大論斷和重大決策部署，可謂亮點紛呈。其中最突出的亮點之一是，提出“十四五”時期我國將進入新發展階段，需要堅定不移貫徹新發展理念，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立足新發展階段，堅持新發展理念，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是“十四五”期間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加快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的基本要求。

黨的十八大以來，尤其是進入“十三五”時期以來，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取得舉世矚目的成就，農業農村發展同樣成就輝煌。當前，我國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取得偉大歷史性成就，農村即將同步實現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目標;決戰脫貧攻堅取得全面勝利，創造了人類減貧史上的奇跡;特別是2020年以來，面對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沖擊，我國統籌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取得重大戰略性成果，成為全球主要經濟體中率先實現經濟正增長的國家。農業農村發展對此發揮了重要支撐作用。如2016—2019年4年間，全國農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年均遞增6.5%;2020年面對復雜嚴峻的國內外環境特別是新冠肺炎疫情的嚴重沖擊，我國有效確保了農村居民包括進城農民工的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農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較上年實際增長3.8%;城鄉居民人均收入比值由2015年的2.73縮小到2020年的2.56。2020年，全國糧食總產量13390億斤，較上年增加113億斤;全國糧食總產量連續6年保持在13000億斤以上。從“十四五”時期開始，我國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后，將乘勢而上開啟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進入新發展階段。這是當前我國發展所處新的歷史方位。這種新發展階段實際上也是需要以推動高質量發展為主題、更加重視共同富裕的階段。按照黨的十九大確立的戰略安排，到2035年要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當前到2035年，只有3個五年規劃期。鑒于工農城鄉發展不平衡、農業農村發展不充分仍是當前我國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的集中體現，從“十四五”時期開始，需要立足新發展階段，更加重視在加快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上凝神聚力，在推進高質量發展、促進共同富裕上有更大作為。

新發展理念回答了怎樣實現發展、實現什么樣的發展等重大理論和政策問題。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必須堅定不移貫徹新發展理念。比如，“十四五”期間，要更加重視增強農業農村發展的創新驅動能力，聚焦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強化農業農村發展的科技和物質裝備支撐。2020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將解決好種子和耕地問題作為2021年要抓好的八大重點任務之一，與此有密切關系。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要求“加強農業科技社會化服務體系，深入推行科技特派員制度”“發展壯大農業專業化社會化服務組織”“支持市場主體建設區域性農業全產業鏈綜合服務中心”“實施村級綜合服務設施提升工程”“完善農村生活性服務業支持政策，發展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服務網點”等，很大程度上正是因為，發展農業農村服務業是促進現代科技和物質技術裝備有效植入農業農村發展的重要渠道，是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的重要路徑。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要注意創新發展、協調發展、綠色發展、開放發展、共享發展也是一個矛盾統一體，要注意促進其協同發力并形成合力，統籌促進農業農村發展“固根基、揚優勢、補短板、強弱項”，防止畸輕畸重、顧此失彼，影響農業農村發展質量。比如，構建現代鄉村產業體系，要注意把產業鏈主體留在縣域，通過完善利益聯結機制，讓更多農民能夠更好地分享產業鏈增值收益。這不僅是推進共享發展的要求，也可以為擴大內需特別是農村消費提供堅實的農民收入支撐。提升鄉村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需要支持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創新發展、做大做強。但是，也要注意鼓勵龍頭企業帶動家庭農場、農民合作社特別是小農戶成長，通過培育涉農供應鏈戰略性伙伴關系，增強對農民就業增收的輻射帶動能力。這也是新發展階段更加重視共同富裕的基本要求。

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要服從并服務于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需求。構建新發展格局，關鍵是暢通國民經濟循環，首先是暢通城鄉循環。要結合深化農村改革，暢通城鄉融合發展的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統籌縣域城鎮和村莊規劃建設，增強城市發展對農業農村發展的輻射帶動作用。要結合統籌城鄉生產、生活、生態空間，培育都市圈作為推進新型城鎮化和鄉村振興的戰略平臺功能，引導都市圈內核心城市、梯級節點城市增強對縣域發展的輻射帶動功能。《建議》和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要求“把縣域作為城鄉融合發展的重要切入點”“強化縣城綜合服務能力，把鄉鎮建成服務農民的區域中心”，以及“統籌縣域城鎮和村莊規劃建設”，這有利于為傳導工業和城鎮發展對農業農村發展的輻射帶動作用創造條件。暢通城鄉循環，一方面，可以通過促進城市人口、人才下鄉，更好地促進城市居民消費下鄉和農村消費擴張;另一方面，有利于疏通農民工進城就業增收和提升發展能力的渠道，為促進鄉村人才振興、推動鄉村振興高質量發展創造條件。要結合推進農村一二三產業深度融合和推動現代服務業同先進制造業、現代農業深度融合，加快培育產業融合帶動城鄉融合發展新格局，更好地引領支撐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和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隨著城鄉居民收入和消費水平的提高，我國農產品消費不可能完全依靠自給自足，在提升糧食和重要農產品供給保障能力的同時，部分農產品通過國際市場調劑余缺或參與國際市場競爭是必然趨勢。支持企業融入全球農產品供應鏈，或“走出去”參與國際市場競爭，不僅有利于營造涉農國內大循環與國際大循環相互促進的發展格局，也有利于通過暢通國際大循環更好地引領提升涉農國內大循環。

第二組關鍵詞：以推動高質量發展為主題、以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

“十四五”時期，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開局起步期。按照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的重大判斷，新時代新階段的發展必須是高質量發展，要在質量效益明顯提升的基礎上實現經濟持續健康發展，而且經濟、社會、文化、生態各領域都要體現高質量發展。優先發展農業農村、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是推動全國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開啟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的迫切要求。但全面推進鄉村振興也要體現高質量發展的要求，并將推動高質量發展貫穿于農業農村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生態文明建設等方方面面。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將促進農業高質高效、鄉村宜居宜業、農民富裕富足作為目標導向，并要求堅持農業現代化與農村現代化一體設計、一并推進，就是這個道理。

那么，怎樣體現農業農村高質量發展？所謂高質量發展，應該是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的發展，是體現新發展理念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的發展，也是富有質量、效益和核心競爭力的發展。如推進鄉村產業振興，不僅要注意提升農業質量、效益和核心競爭力，還要注意通過引導鄉村產業多元化、綜合化和融合化，豐富鄉村經濟業態，將激發鄉村產業的經濟功能同培育鄉村產業的生活功能、生態功能、文化功能有機結合起來，促進鄉村產業振興、人才振興、文化振興、生態振興、組織振興耦合共生、融合提升，并借此改變當前部分地區出現的農村經濟農業化、農業經營副業化、鄉村發展空心化和鄉村人才、文化、生態、組織發展徘徊滯后的問題。檢驗鄉村產業是否高質量發展，不僅要看能否通過增強產業創新驅動能力，有效提升其質量、效益和核心競爭力;還要看其發展能否讓更多農民有活干、有錢賺，并通過讓農民在參與發展的過程中增強自身就業增收能力，更好地實現共享發展。

當前，我國農業基礎仍不穩固，農業發展的質量效益和核心競爭力亟待增強，一個重要原因是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滯后，供給結構的轉型升級趕不上社會需求結構轉型升級的步伐。以推動高質量發展為主題，必然要求以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借此，更好地立足新發展階段，按照堅持新發展理念要求，推動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落地生根，更好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建議》要求堅持擴大內需這個戰略基點，把實施擴大內需戰略同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有機結合起來。隨著城鄉居民收入和消費水平的提高，社會需求加速分化，深化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增強農業供給體系對社會需求結構升級和需求分化的動態適應和反應能力，有利于形成需求牽引供給、供給創造需求的更高水平動態平衡，進而有利于完善擴大內需的政策支撐體系和實踐支撐。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要求加快健全現代農業全產業鏈標準體系，發揮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特別是農業龍頭企業在推進農業標準化中的引領支撐作用，并將建設現代農業產業園、農業產業強鎮、優勢特色產業集群和推進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示范園、科技示范園區、農業現代化示范區等作為重要抓手，也是深化農業農村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重要舉措。《建議》和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要求把鄉村建設擺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重要位置。通過實施鄉村建設行動，加強鄉村公共基礎設施、人居環境和公共服務能力建設，有利于優化農村生產生活環境，降低農業農村發展的成本和風險，提升農業農村發展的質量效益和核心競爭力，也是深化農業農村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重要舉措。

第三組關鍵詞：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堅持統籌發展和安全

現代社會本是高風險社會，世界已進入各種安全風險的高發期。世界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國內周期性、體制性、結構性問題交織疊加，進一步增加了形成各種安全風險的可能性。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以來，全球疫情形勢仍然嚴峻，國內“外防輸入、內防反彈”的壓力依然很大，其影響仍將經歷一個較長時期的發酵和消化過程，增加了國內外發展形勢的嚴峻性。在此背景下，統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戰略全局，要求在“十四五”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過程中，必須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堅持統籌發展和安全。這也是以推動高質量發展為主題、以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的客觀要求。

站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開啟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的歷史關口，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堅持統籌發展和安全，有利于立足新發展階段，更好地堅持底線思維，提高風險預見預判能力，有效防范化解各類經濟社會風險。“十四五”期間，我國“三農”工作重心出現歷史性轉移，從集中資源支持脫貧攻堅轉向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在此背景下，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堅決防止發生規模性返貧現象的重要性迅速增加。《建議》將“實現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作為部署“優先發展農業農村，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4條重要內容之一;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在其總體要求之后，將其作為第一項重大任務進行決策部署，一個重要原因是這是當前乃至“十四五”期間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最緊迫的任務，也是在“三農”工作中“統籌發展和安全”的當務之急。近年來，黨中央把脫貧攻堅作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底線任務，推動脫貧攻堅取得舉世矚目的重大歷史性成就。但是，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說，“脫貧摘帽不是終點，而是新生活、新奮斗的起點”，尤其是部分脫貧地區、脫貧戶的脫貧基礎仍不穩固，一些脫貧戶和邊緣戶因為諸多原因仍然存在較大的返貧致貧風險。因此，《建議》和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明確要求“建立農村低收入人口和欠發達地區幫扶機制”“設立銜接過渡期”“持續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接續推進脫貧地區鄉村振興”。在“十四五”乃至更長時期內，“扎實推動共同富裕”也要求“守住防止規模性返貧底線”。

綜合考慮國內外發展環境的復雜深刻變化，以及農業農村自身的發展規律和趨勢，“十四五”期間也應更加重視統籌發展和安全。比如，在“十三五”期間，許多貧困地區的鄉村產業發展和產業扶貧，對解決區域性整體貧困問題發揮了決定性作用。但是，隨著其鄉村產業發展規模的擴大，部分地區產業低層次同質競爭和銷售不暢的問題日趨凸顯，甚至容易陷入“量增價跌降效”的困境，加大出現規模性返貧風險的可能性。新冠肺炎疫情導致的全球經濟不景氣，也會從需求鏈和供應鏈兩方面增加脫貧地區鄉村產業發展風險。因此，引導脫貧地區推進鄉村產業高質量發展，成為推進脫貧地區持續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的當務之急。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明確“實施脫貧地區特色種養業提升行動，廣泛開展農產品產銷對接活動”“面向農民就業創業需求，發展職業技術教育與技能培訓”，既是為了推動鄉村產業高質量發展，又是為了有效防范產業發展風險，并守住不發生規模性返貧的底線。

在當前乃至“十四五”時期，發展環境的復雜深刻變化，特別是新冠肺炎疫情防控進入常態化，進一步增加了農業農村發展面臨各種衍生風險的可能性。在此背景下，更加需要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堅持統籌發展和安全，以便更好地在危機中育新機、在變局中開新局。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農村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中要求牢牢把住糧食安全主動權，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要求“確保糧、棉、油、糖、肉等供給安全”。這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為了有效防范糧食安全風險。這也是全面推進鄉村振興高質量發展、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的底線要求。

（作者為國家發展改革委產業所副所長、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