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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市在北京和上海之間

2021-04-25 03:39:07韓東
北京文學 2021年4期

韓東

一群朋友興致勃勃相約出門游玩。路上,大家為如何出行、如何吃飯和如何游玩產生種種爭執(zhí)和不快。一場朋友間的集體旅行演變成一場小小的權力之爭,最終鬧得不歡而散,他們?yōu)榱耸裁炊值罁P鑣呢?

1

一共是三組人馬。

第一組是某大型國企的董事長夏天和他的女朋友小戴,他們開一輛咖啡色的迷你。這輛車大概還是夏天和他前妻離婚時留下的。夏天平時不開車(單位有專門配車和專職司機),親自駕車并開這款車上路大有與民同樂的意思,自然也是為了取悅于小戴。

小戴的任務就是不斷地遞吃的給對方。各種水果、干果、堅果、糖果,以及巧克力和膨化食品。每到一個休息區(qū),他們還會尋覓當地的土特產,菱角、荸薺、花生之類,小戴一一處理好,從副駕遞過去,夏天照單全收。小戴一面喂食,一面拿一張餐巾紙,擦去夏天嘴角的口水或者下巴上流下的汁液。這一組是從上海出發(fā)的,向北,目標是600公里外的山東M市。

第二組是陳福海和蘇菲。陳福海是年輕有為的出版人,最近生意做得不錯,買了一輛二手牧馬人。蘇菲是一個學中文的法國姑娘,和陳福海目前只是朋友關系。一路上陳福海都在背誦一首艾呂雅的法文詩,蘇菲幫助他糾正法語發(fā)音。陳福海一背就是兩百公里,蘇菲多次建議他們換成中文交談,陳福海答應了,但沒說幾句他又轉向了艾呂雅。

老外說話喜歡雙手比畫。蘇菲的手腕上分別戴著兩串帶有中國結的手串。突然,蘇菲的左手被陳福海的右手攥住。

“你干什么?”

“看看你的手串。”

“……”

“這是中國結嗎?”

“是。”

“珠子是菩提子的吧?”

“是。”

“菩提子是不是菩提樹的種子?”

為了行車安全,蘇菲把左手上的手串取下來戴在了陳福海的右手上。“我送給你了。”她說。

“那倒不用,我借戴一下。”

這之后,陳福海就又變回了法語。他們右手的手腕上分別都戴著一串菩提子,可作為這一組人馬的標志。牧馬人是從北京出發(fā)的,向南,目標仍然是山東的M市,也是約600公里。

第三組是我和我妻子劉瑜,還有胡小克。胡小克也有一個公司,只不過他已退居二線,坐鎮(zhèn)遙控。我們是從南京出發(fā)的,開的是胡小克的商務別克。差一點他就不來了,“你們正好是三對,我去不是當電燈泡嗎?”我說,“那我就和你算一對,劉瑜當司機。再說了,陳福海和蘇菲是不是一對還不好說。”死活拉上了胡小克。也就是從這時起我開始偷換量詞,把對換成了組,一共是三組人馬,共同的目標M市。我們和夏天那組一樣,是向北開的。

我之所以選擇M市,是因為要去M山風景區(qū),而之所以要去M山風景區(qū),不過是這個旅游點距北京、上海大體上是等距離的。夏天和陳福海都毫不猶豫地同意了。我沒有考慮南京,也無須考慮,因為它在上海和北京之間,不管去哪里都距離最近。去M市的方案應該說是公平務實的,但正是因為這種公平幾乎毀了這次旅行。這是后話了。

2

陳福海這組比預定時間早到半小時,隨后夏天他們和我們也順利抵達了酒店。

夏天、陳福海和胡小克是我不同時期的朋友,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有公司,也就是說都是有錢人。但這次旅行是我召集的,因此安排的住宿檔次一般。不過這家酒店有一個好處,離M山風景區(qū)不遠,實際上已經到了風景區(qū),但仍然屬于M市。大家會合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放下行李就去找地方吃飯。這里的飯店是旅游區(qū)水準,就那么幾家,沒得可挑,好在我們都餓壞了。

席間陳福海問夏天,“M市沒有你們分公司?”他的意思并不是嫌我安排的吃住不好,大概是想和夏天套近乎。陳福海和夏天是第一次見面,年齡也比夏天、我和胡小克小了十幾歲。夏天看了陳福海一眼,沒有回答。我對陳福海說,“我特意和夏天打了招呼,這次就不驚動他們系統(tǒng)的人了。”

“老夏,你早該這樣了,與民同樂。”胡小克說,然后轉向陳福海,“有次我去上海,和夏天坐了一把地鐵,看他的樣子就不對勁,一問才知道,來上海八年了,他居然沒坐過上海的地鐵!我真是服了……”

我們走出飯店,四周黑乎乎的一片,就像鄉(xiāng)下一樣,看來這一帶也沒什么地方可去。那就回酒店吧,只有那個方向有一些燈光,并且人影幢幢的,大概是住店的游客吃飽喝足出來轉悠遛彎了。在我們即將踏入酒店大門之際,陳福海突然說,“等一下。”說完他就消失了。再出現的時候他的手上多了一副雙節(jié)棍。

“雙節(jié)棍!”蘇菲驚呼道。

“玩兒玩兒。”陳福海說。

“哪來的這玩意兒?”我說。

“我放在車的后備廂的,隨身帶。”

然后陳福海就開始耍雙節(jié)棍。這家伙到底年輕,一路開過來也不覺得累。

借著從酒店大堂里傾瀉出的不甚明亮的燈光,陳福海舞得呼呼有聲,棍棒啪啪地拍打著年輕的肉身。恰在此時,這條小街上的兩個女人面對面地走近了。兩個女人都穿著睡衣,就像在家門口散步一樣。更奇怪的是兩個女人竟然互相認識。

“啊,張姐呀,你怎么來了?”

“哎喲喂,我說是誰呢……”

兩個女人顯然來自同一個城市,同一個城市的同一個住宅小區(qū)。因為兩個人都牽著一條狗,那兩條狗也互相認識。小號的是泰迪,公狗,體積大于它十幾倍的拉布拉多是母狗。兩個女人分別叫出了對方狗狗的名字。

小號泰迪聞過拉布拉多的屁股后,試圖騎上對方的后背。拉布拉多并不在意,順從地站定了,任憑小泰迪忙活。考慮到它們身比的差距,要辦成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別說是我們,連狗的主人,兩個在異鄉(xiāng)邂逅的女人都被吸引了,不再交談。其中一個女人笑得彎下腰去。

陳福海的雙節(jié)棍仍在進行中。由于無人旁觀,套路的后半程他也停下了,加入觀看兩條狗的行列中。與其說是在觀看,不如說在等待。果然,當兩個女人牽著各自的狗狗向不同的方向走遠以后,陳福海說,“剛才被干擾了,我再從頭來一遍。”他又開始耍雙節(jié)棍,我們只好再次站下欣賞。

這一次陳福海的雙節(jié)棍也沒有耍完,剛開始不久,夏天說“我回房間了”。就徑自推開酒店的大門進去了。小戴自然也跟進了酒店。陳福海微微一愣,明顯受到了干擾。接下來他的動作就變了,幅度明顯加大,有一次棍梢還砸著了腳踝。陳福海咧著嘴,扔了雙節(jié)棍,改成打拳了,動作很是夸張,我們紛紛后退。在做一個沖拳動作時,由于用力猛,戴在右手手腕上的手串飛了出去,蝙蝠似的在酒店大門前的燈光里一閃就不見了。陳福海立刻停下,奔到路邊的草叢里尋找。我們也開始幫他找,前后左右周邊兩百平米內都搜了個遍,就是沒有找到。

進入酒店以后,陳福海跟在蘇菲后面,一直在說,“對不起,對不起哦,我買了賠你,M山風景區(qū)肯定有賣……”

蘇菲說,“我已經送給你了。”

“那就更不能丟了。”

“已經丟了。已經,過去時態(tài)。”

說話間到了蘇菲房間門前,蘇菲開了門,進去以前對大家說,“再見,晚安。”進去后,門在陳福海的鼻子前面砰地關上了,感覺上就像陳福海要跟著她進去似的,但我們都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房間已經入住了(夏天和小戴一間,我和劉瑜一間,陳福海和胡小克一間,蘇菲單獨一間),給人這樣的感覺是因為陳福海道歉心切。

3

國慶大假,游客比想象得更多,哪怕是M山這樣并不著名的景區(qū)。山道上全是人,摩肩接踵,頭頂著屁股,我們一身臭汗地爬到半山腰,終于發(fā)現有纜車可坐。問題是排隊等著坐纜車的人也很多,隊伍從上面的售票點排下來,中間至少拐了三道彎。即使我們買了票,到真正坐上纜車還得需要兩三個小時。這期間只能看著頭頂上輕盈如燕的纜車無聲滑過。再就是看人。山景沒什么可看的。M市污染嚴重,這兒雖然是山區(qū),但由于離市區(qū)不遠也受到了影響,那灰蒙蒙的一片說不清是霧霾還是水霧。

有兩個選擇。一是徒步登上山頂,二是就此下山。陳福海自然贊成前者,并且不由分說地已經開始向上走了,蘇菲緊隨其后。老外能吃苦,喜歡自力,甚至一開始蘇菲就不贊成坐纜車,但她也不愿意阻止別人。“你們坐纜車,我步行登山。”

除這一對外(暫時,他們又成了一對),其他人都不愿意爬山。因為是集體行動,大家只好跟著他們又往上走了一截。抵達了售票處的建筑物(也是纜車的起始點),夏天拿出了手機,大概是想聯系他們分公司的人。見狀,胡小克對他做了一個鬼臉,溫和地發(fā)出“哼哼”的威脅。夏天嫣然一笑,又收起了手機。就是在這時,我們發(fā)現了建筑物后面的一條山路。

這條路不是上山,而是下山的,道路的入口荒草叢生,俯瞰下面也渺無人跡,是一條通往后山的路徑。大家達成了妥協,既不坐纜車,也不徒步上山,而是徒步下山。蘇菲只要能走路就可以了,至于是上山還是下山并無所謂。有所不滿的是陳福海,他的目的不在于走路,消耗體力是最重要的。但既然蘇菲決定下山了,他也只好跟著,因為需要練習法語。

果然,這條路上除了我們再無其他游客。一下子擺脫了人群,連山景也不顯得那么貧瘠了。眼前仍然是霧蒙蒙的,但鳥語花香跟著就出來了。夏天和小戴沖在最前面,一路下行。小戴挽著夏天,但也會不時地短暫離開,跑到路邊采一朵野花或者折斷一根枝條。她咯咯地笑著跑回夏天身邊,再次挽起對方的胳膊。夏天展開雙臂,開始唱《東方之珠》《戀曲1990》,小戴無處可攀,便用身體半倚著夏天,空出的手在編一個花環(huán)。花環(huán)編成后小戴戴在自己頭上,然后又編了一個給夏天戴上了。夏天沒有反對,也沒有表示歡迎,有點無動于衷,注意力完全在歌唱上。唱歌的間隙夏天會對著群山大喊幾聲,完了傾聽自己的回聲。

陳福海和蘇菲走在最后面。因為是下山,陳福海沒有必要爭勇斗狠。他拉住蘇菲,抓緊時間學法語。我、劉瑜、胡小克走在中間。現在,又形成了我們來M市時的格局,分成了三組人馬。不同的是,來M市時三組人馬是從不同方向向一個地點聚集,現在仍然目標一致,但是按先后順序排列的,有違當初大家在一塊兒玩耍的初衷。我一會兒跑到前面聽夏天唱歌,和他一起吼上幾句,一會兒故意落后,問陳福海他背的艾呂雅中文是什么意思。我來回策應的時候,胡小克始終陪著劉瑜。這哥們兒實在太好了,我心里想,他的詩一點也不比艾呂雅差。

快到山下時,有人在路邊擺攤賣土特產,主要是賣栗子和石榴。栗子樹和石榴樹就長在眼前的山坡上,枝枝杈杈的到處都是。我們自然不認識,但經大娘的手一指就相信了。她的膚色像栗子一樣深,咧嘴一笑,牙齦畢露,也像石榴般綻開了。這兒不是前山,沒什么生意可做,把家里的大方桌搬出來放上山貨和大碗茶,也是借機吹吹山風吧。石頭壘砌的房子就在身后,五十米不到,應該就是大娘家。

喝了茶,各自買了些山貨,但意猶未盡。陳福海問,“你們家有沒有吃的?”得到了夏天的響應,“我們可以在你家里吃飯,”他說,“你放心,會按照飯店里的價格付賬的。”大娘為難起來,“家里沒有吃的,就我一個人……”這時夏天已經領著小戴跨過路邊的排水溝,向大娘家的院墻挺進了。這邊,在陳福海的示意下,陳福海和胡小克抬起了大方桌,開始向同一方向移動。大娘只好收攤。剩下的人幫大娘拿上了其余的物品,條凳、水壺、裝山貨的口袋……

大娘的確是一個人,院子里掃得干干凈凈的,空地上支著一口磚頭土灶,再也沒有別的。陳福海去房子里搜尋了一圈,沒有任何吃的,除了那些山貨,栗子、石榴之類。甚至連新鮮的蔬菜也沒有。陳福海找到一根大蔥,邊用嘴撕扯蔥皮邊從廚房里出來。大娘用圍裙兜著幾顆雞蛋走過來。

“就這些了。”她說。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個。”小戴數道。

“再也沒有別的了?”夏天問。

“沒有了。”

“雞蛋也沒有了?”

“都在這里了。”

“那行吧,”夏天抬眼看見了陳福海手上的大蔥,“我們就大蔥炒雞蛋。”

“正好八個人,每個人一個雞蛋。”小戴說。

“八個人?”

“不是還有大娘嗎,加上大娘正好八人。”

陳福海去找水管洗蔥,這邊的土灶已經開始點火了。突然陳福海興沖沖地跑回來,說在后院里發(fā)現了一個雞窩,有一只母雞正在下蛋。所有的人都奔到后院,果然看見一個碩大的雞棚,但里面只有一只雞。臥在那里,雞毛張開,一看就知道正在下蛋。那我們就等著吧,這只雞蛋我們是吃定了。九個雞蛋當然要比八個雞蛋強,何況大娘已經表示她不和我們一起吃。

等雞下蛋的時候,我們和大娘聊起她的生活。平時不吃飯嗎?家里怎么沒見其他人,老伴出門打工了?“給閻王爺打工哦。”大娘說。

原來,大娘的老伴三年前被一輛農用汽車軋死了,開車的也是本村人,蹲了一年大牢。聽她的口氣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公平,說到老伴的慘死沒見有悲傷之色。有三個兒子,都在M市工作,要接大娘去城里住,但她住不習慣。守著這老房子,一個人吃飯可不就簡單了,留一只老母雞下蛋足夠了。

蘇菲抓著照相機,換了不同的角度拍照,大娘因此有一點害臊,說的時候難免斟詞酌句。末了,夏天伸過一雙大手緊緊握住對方,“你辛苦了!”他說。

突然,噗嘟一聲,那雞終于下蛋了。雞蛋下在松軟的稻草上,不會有任何聲音,但我們就像聽到了雞蛋落地的聲音那么肯定。陳福海第一時間奔向雞棚,母雞驚慌地扇動翅膀,避到一邊,它原先待過的地方果然有一顆蛋。“還是熱的呢,燙手!”陳福海興奮不已,就像那蛋是他下的。

母雞換了一個地方又臥下了,仍然是一副下蛋的模樣,但我們知道一時半會兒它不會再下了。

“干脆,我們把這雞殺了來吃!”陳福海說。

“那可不行,”胡小克說,“大娘只有一只雞,還指望它的供應呢。”

“我們付錢,讓大娘再買幾只下蛋的雞……”

陳福海說得快活,我注意到劉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劉瑜吃素。她吃素并不是因為信仰,只是可憐生命,因此牛奶、雞蛋還是吃的,在吃雞蛋這件事上她沒有任何異議。但若說吃雞,那就另當別論了,況且是一只剛剛給大家貢獻了一個雞蛋的雞。

“這雞不僅給大娘下蛋,”她說,“她孤單一人住在山里,它還是她的一個伴兒,就像是狗狗,陳福海,你吃狗肉嗎?”

陳福海說,“不吃,我又不是野蠻人,說吃這雞也是開玩笑……我去炒雞蛋了。”

揭開土灶上大鐵鍋的鍋蓋,里面干干凈凈的,根本不用洗鍋。雞蛋在鍋邊上磕了,打在鍋里,蔥花鹽巴一撒,略一翻炒香味就出來了。炒雞蛋深陷在大鐵鍋鍋底,只有一小團,黃燦燦的,煞是好看。陳福海邊炒雞蛋邊伸手下去提溜起一塊,丟進嘴里,他說是嘗咸淡。眾人效仿,根本就沒用到碗筷,一瞬之間那鐵鍋又變得干干凈凈了。

在大娘的小院里我們又逗留了一會兒,喝水、抽煙,蘇菲忙著拍照。劉瑜去后院洗石榴,洗好了拿過來分給大家。大娘家的房頂上冒出一縷炊煙,我也沒有多想,腦袋里模模糊糊冒出兩句“炊煙裊裊,農家小院”,整個身心都沉浸到某種安寧的田園氛圍中了。直到告辭,我們這才又看見了大娘,出現在房子門前,手上端著一只搪瓷臉盆。盆底淺淺的一層是紅燒雞塊。除了劉瑜,所有的人都歡呼起來。劉瑜氣得怒不可遏,一口咬定這是謀殺,是陳福海殺了那只母雞!陳福海說,“我冤啊,我只是開玩笑,沒想到大娘這么直接,這么狠心……”

“我最瞧不起你這種人了,不僅沒有慈悲心,還嫁禍于人!”

“我懺悔……”

“你要是真懺悔的話,就別吃。”

這一點陳福海顯然難以辦到,他吃了紅燒雞塊。但由于劉瑜始終在一邊怒視,所以吃得非常謹慎。

本來,在劉瑜的盛怒之下我是可以不吃紅燒雞塊的,因為陳福海是我朋友,在老婆和朋友之間有必要站在朋友一邊,所以我也下筷子了。胡小克是老好人,見氣氛不對,吃得相當曖昧,大概只吃了一塊雞肉,其他時間都在咂摸筷頭。剩下的三個人則沒有障礙,吃得頗為順暢,行云流水一般。

“唉,它剛剛給你們下了一個蛋……”劉瑜在邊上念叨,大家都吃得悶聲不響。

陳福海放下筷子,說:“太咸了,味道不怎么樣。”絕對不是挑釁,這是在討好劉瑜。

“哼,還品出滋味來了,擔心被雞骨頭卡死!我爺爺的一個朋友就是被魚刺卡死的。”

4

晚飯后,召開了第一次全體會議。議題只有一個:第二天我們去哪里。

會議在夏天、小戴的房間里舉行,他們住的是總統(tǒng)套房。這樣的套房整個酒店里只有一間,被我們及時拿下,之所以分配給夏天他們不是考慮到夏天的身份級別。他以前住店的規(guī)格很高,這回已經是與民同樂了,差距盡可能地不要太大。

說是總統(tǒng)套房,其實只是一個套間,在臥室的外面還有一個房間,設有寫字桌、沙發(fā)和一張美人榻。此刻夏天半躺在美人榻上,小戴坐在他身邊,前面的茶幾上堆放著各種零食。夏天一面接受對方遞往嘴邊的食物,一面把握著方向,就像在迷你車里一樣。他像看報紙一樣地在看一張地圖。

我和胡小克自然理解,夏天家居狀態(tài),不避諱老友。再者,他生性放松,晚飯時又喝了不少紅酒。至于仍然在進食,不過是一個習慣問題。陳福海多少有點不自在,除了他其他人都找地方坐下了。陳福海站在寫字桌邊,俯瞰著夏天。我們也都在看夏天。

夏天終于放下地圖,“那我們就去微山湖吧,離M市160公里,開車兩小時。”

我和胡小克都沒有異議。陳福海比較慎重,“哪里?”確認的確是微山湖后,他開始在手機上百度。“那你們回上海距離差不多。”他說。

“是啊,”夏天說,“距離一樣,有問題嗎?”

“有。我們回北京要多走100公里。”

“有問題嗎?”

“也不是啦,是微山湖不好玩。”

“你到底是考慮好玩,還是在考慮距離?”

“我……”

“如果考慮距離,我可以告訴你,微山湖和M市的緯度基本一樣,在一條水平線上。”

“微山湖真的不好玩,比M山游客只會更多……我們不如去曲阜,或者泰山。”

“呵呵呵。”夏天不再搭理陳福海。他用嘴接住一片蘋果,使勁地咀嚼著,甚至眼皮都合上了。

其他人也都拿出手機開始百度。如果我們去曲阜或者泰山,離北京就更近了,之后陳福海、蘇菲回北京更方便,等于是大家送他倆一程。從兩地向南回上海和南京那就遠了。但陳福海表示,這不是一個距離問題,既如此,一開始他干嗎要提距離呢、提公里呢?這不是虛偽嗎?正是在這個關鍵點上,被夏天抓住了。后者未必就沒有考慮距離,但選擇了一個緯度上和M市幾乎一樣的地方。生姜還是老的辣啊。

陳福海還在說,去哪里他都無所謂,關鍵是要好玩。微山湖不好玩,名氣還沒有M山大。曲阜不同,有三孔,孔子可是中國人的至圣先師。他問蘇菲,“你知道三孔吧?”

“知道知道,”蘇菲說,“三孔就是孔子、孔丘、孔老二。”

“你還是不知道,所以更應該去一下了。”

“我去!”蘇菲舉起一只手。于是陳福海便爭取到了一票,包括他自己那票,手上已經有了兩票。

夏天和小戴自然也是兩票。剩下我們南京這一組,成了雙方爭取的對象。

南京這一組,本來去哪里都好說,因為沒有回程問題(無論去哪里都有比南京更遠的),但此刻需要一一表態(tài),事情就有點復雜了。劉瑜表示要去微山湖。殺雞取卵(準確地說是取卵后殺雞,聽上去更可怕)的事下午剛剛發(fā)生,她余怒未平,無論如何都會站在陳福海對立的那邊。胡小克則不忍看見陳福海孤立無助,何況他們住一個房間,睡覺的時候還要面對。他那一票投給了陳福海。三票對三票以后,決定性的那一票就是我了。我感覺到了這一票的分量。

夏天、陳福海各懷私心,沒有誰是無辜的。如果我把這票投給夏天,陳福海以后還怎么做人?表現出錙銖必較的是他(說明自私),掩飾其真實目的的也是他(說明虛偽),贏了也罷,如果最后以失敗告終(說明無能),一個既自私又虛偽又無能的人今后還怎么混?就是在下面的旅行中大家也很難相處了。另有一點,此時此刻,我反倒對陳福海有些欣賞了。這哥們兒太天真了,竟敢和夏天這種級別的人物叫板。當然了,我也不能把票投給陳福海。劉瑜不高興在其次,夏天那兒我也交代不過去。畢竟是手下有幾十萬員工的大企業(yè)的董事長,平時在公司里說一不二,拍板決定是日常工作,怎么到了這幫老朋友中反倒要投票解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老朋友也罷了,碰上陳福海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輩,敗下陣來不是很無趣嗎?對應我之邀才有的這次旅行夏天必定后悔不迭。想到這里,我走過去勸說陳福海。

“你比我們(指我、夏天和胡小克)年輕,身體又好,就多擔待一些,開車需要體力。”我說。

“也不那么年輕了,”陳福海說,“回北京我是一個人開,蘇菲沒有中國駕照。”他暗示夏天他們可以兩個人換著開。

我只好說到車上來。“你看,”我說,“老夏開的是一輛迷你,耗油雖低,但速度起不來啊,這款車真的不適合跑長途,而且空間有限。老夏這么一個大塊頭長時間坐在里面太憋屈了。”

我擔心陳福海會說,“誰讓他開迷你來的?”還好,陳福海沒有那么魯莽,相反,他甚至非常精明,馬上抓住了我的漏洞。“是呀,他耗油低,我那牧馬人本來就耗油高,多跑一百公里不就更耗油了?”

太赤裸裸了!還不如質問夏天為什么開迷你呢。你不是不承認爭的是一個距離問題嗎?不是不承認錙銖必較嗎?我不禁有點生氣,對陳福海說,“你不能這樣,孔融還知道讓梨呢,你不是要去曲阜拜孔子嗎,孔融就是孔子的后人……”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胡小克這時站了出來,他拿著手機走過來,大概是剛百度了一個地點。“我們去M東吧,那兒有一個名人故居。”

“誰的故居?”

“M公。”

說到這里我需要插幾句。M公是中國古代的一位名人,在這里之所以稱他為M公,因為他是誰在這篇小說里并無關緊要。再者,文學敘述不免夸張,當地人如果對號入座那就沒有必要了。這和我把M市叫作M市,M山風景區(qū)叫作M山風景區(qū),M東叫作M東是一個道理,同理。下面我接著說故事。

聽說M東和M公后,除夏天之外的所有的人都在手機上一通猛搜。好不好玩現在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距離。M東距M市20公里,來回不到一小時車程,比M山風景區(qū)還要近。玩完后我們仍然可以回M市住宿,就住現在的酒店,這樣無論回北京還是回上海,包括回南京,都和來的時候距離一樣了。只有蘇菲一人關心將要游覽的內容,但少數服從多數,去M東,就這么定了。

5

由于大家都興致不高,第二天我們出發(fā)得很晚。本想吃一頓早中飯再走的,胡小克建議,還是去旅游點吃,那兒的選擇應該多一些。但到了M東卻別無選擇,只有一家賣面條的鋪子是開著的。一面吃著難以下咽的爛面條,我們一面打量著這地方,總想找出一點特別之處。沒有游人,算是一個優(yōu)點,但也可以說是一個缺陷,既是旅游點又沒有游客,說明了什么?游客少一點當然好,但完全沒有就很奇怪了,尤其目前是長假黃金旅游期間。

沒有游客,但到處都是當地人,在仿古建筑群之間來回走動。一位老大爺屁股后面牽著一只山羊,而那山羊的后面一路落下羊屎粒兒……當地人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或者面露驚異之色,就像這里從來沒有來過游客。不僅飯店只有一家開門,賣旅游紀念品的鋪子大多也是關著的。陳福海好歹敲開了一家商鋪的門,買到了帶中國結的手串。他沒有把手串還給蘇菲,自己又戴上了。他倆的右手手腕上又各自帶著一模一樣的標記,成了有圖騰標志的同伙。

既然來了,總得逛一逛。我們順著那條仿古街一直走到一個廣場上。廣場也是新建的,立著一尊五層樓高的M公雕像。M公一身戎裝騎在馬上,手上拿的卻是一冊書簡。除此之外就沒什么可看的了。當然,這只是故居的外圍,進到里面也許能看見一些稀罕的東西。這里號稱M公公園,又稱M公大城,又稱M公故里或者M公躬耕地,看見這些豎立在路邊的路牌以及鐫刻在巨石上的大字,我們糊涂了。也許是三四個地方,也許是同一個地方的不同叫法。最后確定,這應該是同一個地方。還有一個問題,這里也許是外圍,也許是里面,最后確定,我們已經在里面了。

天空非常陰暗,不是變天了,是很嚴重的霧霾。M東離M市很近,可以說就是M市,M市的污染有多嚴重這里的污染就有多嚴重。在市區(qū)的時候,元素畢竟復雜,街道上花花綠綠的,分散了注意力,這兒除了仿古建筑就再也沒什么好看的,霧霾越發(fā)明顯地填充進來。眼前一片灰黃色,簇新的建筑物看上去也那么陳舊。一種很特別的陳舊,完好無損、未經使用,卻被時間無情地拋棄了。我們的心里也是灰蒙蒙的。

前方出現了一個氣球射擊攤,一片晦暗之中終于有了一點顏色,令人精神一振。那是唯一開張的氣球攤,我高度懷疑是因為我們才架起來的——走過去的時候并沒有看見,如果有,我們不會看不見。

除劉瑜外,所有的人去攤子上射氣球。陳福海和夏天馬上進入到比賽狀態(tài)。第一輪陳福海落敗,他要求再比一輪,夏天說,“比十輪都沒問題。”

“那就再比十輪。”

陳福海是個運動狂人,運動天賦一般,勝在體力。無論打桌球還是打乒乓球,還是打網球,甚至下象棋,他都可以一直玩下去,直到對方體力不支,陳福海卻越戰(zhàn)越勇。光是他那副奉陪到底、沒有了時間概念的架勢就能把對方震懾住。和別人比賽他從不采用三局兩勝或者五局三勝制,要比就是幾十局、幾十輪,對手豈有不敗之理?夏天不知道陳福海的這個特點,心里想:再比你也是輸,于是就著了陳福海的道。

他倆在氣球攤上各自放了一千槍不止,射破的氣球有幾百個,攤主不得不去邊上的攤子上借氣球(曾幾何時,邊上的氣球攤也支起來開張了)。其他人早就停止了射擊,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等著。射到最后,夏天的雙臂都有些顫抖了。開始時還雙手托槍,站著射擊,后來只能把槍架在架子上,弓身撅腚。陳福海依然站立,紋絲不動。僅就姿勢而論,夏天已經落了下風。

又放了一千槍,夏天棄賽認輸。他似笑非笑地對陳福海說,“身體真不錯啊,可惜用錯了地方。”

“什么意思?”陳福海問。夏天已經走向攤主去付賬了。陳福海想追過去問個究竟,被胡小克拉住,“老夏的意思是你身體好,為什么不多開一百公里呢?”他想啟發(fā)陳福海,看看下午是否可以去微山湖。

“我……”陳福海稍愣了一下,“那不一樣,比賽是比賽,開車是開車,我們比開車也行。我跟他一起開回上海,然后他再跟我一起開回北京。”

“那就不必了。”

6

射完氣球,我們就回M市里了。時間尚早,又無其他游覽內容,最好的選擇就是去吃飯,況且上一餐大家吃的是爛面條。

在網上搜索了一家盡可能高檔的飯店,開過去。旅行到了這會兒,指揮權開始轉移到夏天那里。如果照我的想法,自然不會去高檔場所,但現在夏天是花錢的人,加之他和陳福海之爭陷于僵局,射氣球也不敵對方,在吃飯這樣的小事上做主,也算是某種補償。

飯店設在一家大商場的七樓,環(huán)境是封閉了點,但這一帶應該是M市最繁華的地段,對面竟然有一座寺院。也就是說,這一片不僅商業(yè),也很有歷史、文化,M市政府大約是按照這一概念打造的。我們選擇的飯店位于這里檔次自然低不了,當然了,說它高檔次也是M市的標準。

大堂里只有我們一桌,頂上的燈只開了幾盞,加上空間巨大,室內不免很陰暗。好在幕墻窗那兒射進大片的天光。除了夏天在招呼服務人員點菜,其他人都傻乎乎地看著外面(我們的餐桌靠著窗戶)。

其實也沒什么好看的,就拿那座寺院來說吧,從大門到院墻里面的大殿都是新建的,和我們剛剛離開的M東的仿古建筑沒有任何區(qū)別。可能花的錢更多一些,設計上更夸張,但也未必。比鄰的高樓大廈、街上來往不息的車流更是沒有特點可言。可說的也許只有霧霾,由于我們所在的地方有點高,那種灰蒙蒙臟兮兮的感覺更整體和概略了。千里迢迢地來到此地,花費珍貴的休假時間,就是為了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吃頓飯嗎?我們犯得著嗎?

夏天點了飯店里最貴的菜和最貴的酒,大家開始消費。陳福海提了幾次射擊氣球的事,胡小克禮貌性地應付兩句,其他人都沒有吭聲。正在尷尬之際,下面的街上有了異動,有人出殯,一支穿著白衣戴著白帽舉著引魂幡撒著紙錢的隊伍,從商業(yè)街的一頭逶迤而來。蘇菲抓起照相機,沒打招呼就下樓去了。

其他人沒動,透過幕墻窗我們甚至看得更清楚。不知從何時起,街上的車流停止了,只剩下出殯的隊伍和站在街邊看熱鬧的人。隊伍很長,移動緩慢,一路吹吹打打。白衣白帽都集中在隊伍的前部,再往后就只有穿白衣沒戴白帽的了。孝衣似乎也是特制的,像個面口袋一樣套在頭上,沒有袖子。幾個交警在維持秩序,是出于職業(yè)責任還是受命疏通道路就很難說了。恍惚之下,一條現代化的城市商業(yè)街立馬變成了古代鄉(xiāng)鎮(zhèn)的騾馬市,有點匪夷所思。夏天說,“這樣的事只可能發(fā)生在M市這樣的地方。”

胡小克說,“的確如此,很難想象發(fā)生在北京、上海,甚至南京。”

我說,“就是M市也不可能發(fā)生!”

“會不會是在拍電影呀。”劉瑜說,提供了一種可能,但立刻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對。

如果是在拍電影,一切都說得通了,但我們的這次旅行就太沒意思了。跑到M市來看拍電影,那當初還不如去橫店呢。

“肯定不是拍電影,”我說,“攝影機在哪里,錄音在哪里?”此話一出,馬上發(fā)現有人正在錄像,是那種家庭用的掌上拍。用手機拍照、錄像的更多。我們也看見了拍照片的蘇菲。

出殯隊伍的目標是街對面的那個寺院。寺院大門像一張巨口,將出殯隊伍慢慢地吞噬進去。有人放鞭炮,煙霧騰起,顯然也是葬禮的一部分。這喪葬儀式也說不出個出處,大概是新舊結合,改良后又極具地方性的一套程序,棺材抬進去大概是做法事。棺材里面放的應該是骨灰,或者,做完法事再火化,誰知道呢?

隊伍進入寺院后,街上漸漸地恢復了交通,車來人往,就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只有蘇菲仍然站在路邊,舉著相機東拍西拍。

她回到座位上坐下,夏天問,“你怎么不跟進去?”

“因為要買門票,就不需要了。”蘇菲說。

夏天對我們說,“老外就是節(jié)約。”又轉向蘇菲,“你可以在小陳那兒報銷呀。”

“這怎么可以?親兄弟明算賬。”

夏天呵呵了兩聲,就沒再說話了。

當天晚上,舉行了第二次全體會議。

這次會議根本沒有必要,只是出于一種慣例(我不免感嘆,人們形成慣例太容易了)。

第二次會議的情形和第一次會議幾乎一模一樣,夏天仍然半躺在美人榻上,小戴仍然在一邊喂食。議題也一模一樣,明天我們去哪里?供選擇的方案也只有三個:微山湖、曲阜和泰山。你能指望經過白天的遭遇,投票結果會有變化嗎?

胡小克主持會議。他回顧了M東的游歷和餐廳吃飯的經歷,不過是射擊了一把氣球、意外地看見了一次出殯。這對再次投票會有所助益嗎?投下來的結果仍然是三票對三票,夏天、小戴、劉瑜要去微山湖,陳福海、蘇菲和胡小克要去曲阜、泰山一線。最后的決定權仍然交到了我手里。

和昨天相比,夏天更放松了。他放松的方式就是睡覺。小戴遞過去的零食只吃了兩口,就呼呼大睡過去。陳福海比昨天更焦躁,在房間里來回走動,甚至想過去搖醒夏天,被我制止了。我拍了拍夏天,請他坐起來,聽我最后的發(fā)言。

“再討論下去已沒有必要,”我說,“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是我,而不是任何人犯了根本性的不可饒恕的錯誤,當初就不該把集合地點定在M市,不是M山風景區(qū)不好玩,當然了,它也不好玩,關鍵是M市在上海和北京的中間,這個中間也太中了一些。怎么會這么中呢?怎么在北京和上海中間會有這么中的地方?太不可思議了!無論去哪里玩兒,都得往南或者往北走一點,偏離這個中間,那么回北京或者回上海就不會再是等距離的了。我也看出來了,除了在以M市為中心方圓五十公里的范圍內活動,否則是不會有人妥協的。而在這個范圍內,顯然沒有值得一去的地方。如果我把集合地點選在任何一個別的地兒,都不會這樣,比如說南京……總之錯在本人,M市他媽的就是一個本質上無法挪動的地點!所以明天我們只有一拍兩散,各奔東西,不不不,各奔南北。我向大家道歉,對不住了!說完了。”

本指望經過我這一番講演,夏天或者陳福海會有所觸動,其中的一方作出妥協。但并沒有。我發(fā)言完畢,大家熱烈鼓掌,夏天和陳福海鼓得更是起勁。然后,陳福海就離開了夏天的套房。蘇菲遲疑了一下,也跟了出去。“再見,晚安,明天見!”她說。

“不見了,明天就各奔前程了。”夏天說。

7

第二天我們睡到自然醒。現在的我們,是指第一組和第三組人馬,也就是夏天、小戴,我、劉瑜和胡小克。我們去開車的時候,停在旁邊的牧馬人已經不見了,陳福海和蘇菲起得比我們早,沒打招呼就走了。胡小克打電話和陳福海聯系,對方關機,看來他的氣還沒有消。

我們一路向南,兩組人馬已合成一組,兩輛車前后相繼,迷你在前,商務別克在后。由于行止同一,途中極為順暢。在一個休息區(qū)加油并午餐的時候,夏天打電話聯系了無錫分公司的人,他邀請我們(我、劉瑜、胡小克)也去無錫,吃了晚飯再折回南京。

夏天說,“無錫到上海140公里,到南京180公里,是比到上海要遠,但也遠不到哪里去。”

我們只好答應,否則,又會陷入距離之爭,像陳福海一樣落下一個錙銖必較的惡名。一面點頭,我心里一面感嘆,夏天太厲害了,知道如何去說服對方。如果我們表示那不是一個距離問題,只是認為吃一頓飯跑那么遠沒有意義,不就和陳福海的說辭一樣了嗎?我們也可以把這件事掰扯清楚,看似和陳福海那件事一樣,但實際上不一樣,無錫在南京的南面,我們是過家門而不入……我有點同情起陳福海來了,他是唯一沒有屈服于夏天的人。

我給陳福海發(fā)了一條短信,問他們到哪里了。陳福海居然回了,說他們已經玩完曲阜了。胡小克說,“看來他想去曲阜是真的,不完全是因為距離。”我說,“也可能是蘇菲要去吧,陳福海只是在為她爭取機會,不惜得罪夏董。”

“屁,”夏天說,“如果沒發(fā)生爭執(zhí),這人肯定不會去曲阜的,他去曲阜不過是想證明他的確想去曲阜,并不是因為距離而纏夾不清的。哪有這么快就玩完三孔的,就是走馬觀花也沒這么快。”

“他們出發(fā)得早。”胡小克說。

“就是再早,也得看上一天。”

當我們坐在無錫方面安排的酒宴上時,暮色已經在大地上降臨了,無論南北。我一面眺望窗外燦爛的城市燈火,一面撥通了陳福海的電話,并按下免提。

我說,“我們已經到無錫啦,在飯桌上啦,涼菜已經上齊了,馬上就要開席。”

對方說,“我們剛進北京,剛過了北京收費站。我念一首詩給你們聽吧,給各位助興,給夏天助興!”

“好啊好啊,”胡小克說,“你念吧,我們邊喝邊聽。”

于是,陳福海便大聲地背起艾呂雅來。這首詩還特別長,難為陳福海了,竟然全部背了下來。我想象陳福海手握方向盤,一面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地背誦著,眼角劃過反光的路牌,前方則是星星點點越來越密的進城的汽車尾燈……

分公司經理招呼大家舉杯。在座的除了我們還有經理手下四人,十人一大桌恰到好處。經理先敬夏天,他們敬愛的夏董,然后是坐在夏天身邊的小戴。“幸會,幸會……”他說,遲疑了一下,他轉向夏天道,“夏董,這是您女兒吧,都長成大姑娘了。”

這人是公司的老人,能做到這個位置大概和夏天有關,這么說不過是想賣個乖。這時我手機的免提仍開著,陳福海仍然在背艾呂雅。夏天裝作在聽詩,沒有回答。我趕緊說,“夏董,這首法文詩還不錯吧?”

經理問,“夏董您懂法語?”

“我什么語不懂?”夏天說,“哈哈哈哈。”

責任編輯 張頤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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