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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拆遷

2021-04-25 14:36:59陳秀民
北京文學 2021年4期

陳秀民

馬琢成親后搬進城,整天玩耍,經濟上靠著老馬頭的豆腐坊過日子。老馬頭除了做豆腐,還要伺候臥病在床的老伴,忙得像頭驢。老馬頭幾次讓馬琢他們搬回來,兒媳劉翠花卻一百個不答應,她嫁給馬琢是因為自己懷孕了。老馬頭罵兒媳婦沒人情味,街坊鄰居也數落馬琢兩口子不孝順。一場大拆遷,把一切都改變了,誰之過?

西京縣拉大城市框架,決定拓展一個新城,整個西郊村都在新城規劃區域內,大拆遷即將開始。

西郊村的老馬頭并不知曉,專心做他的豆腐,兒子馬琢給他打下手。馬琢十幾歲就被爸爸拴在磨坊里,心里不情愿,可又有啥辦法?爸爸本想讓他好好念書,將來有點兒出息。可馬琢那腦子,像灌進豆腐腦似的,從小學到初中,考試從沒及格過。

馬琢雖有些木訥遲鈍,可長相蠻標正的,個頭中等,濃眉大眼,鼻梁稍高,就是皮膚略微黑點兒。他最大的短板就是話少,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豆腐坊是座四合院,灰磚灰瓦,靠門口一溜門房是磨坊,一盤石磨轉動了二百多年。院里本來有口土井,爸爸臂力大,一只手搖轆轤就把水提上來,后來安上自來水,土井埋掉了。正房與東廂房之間還有一個偏廈,里面養著兩頭毛驢,拉磨用的。

馬琢每天半夜就被爸爸從炕上拎起來,爸爸把水桶里泡好的豆子拎進磨坊,他去偏廈把毛驢牽出來套在磨桿上,用黑布把驢眼蒙住,毛驢一圈一圈地走下去。而此時,爸爸則在西廂房點火燒水,把豆腐壓包準備好。做好的豆腐由馬琢腳蹬三輪車出去賣。馬琢不愿走村串戶,他不善吆喝,直接把豆腐拉到縣城各大小飯店。往人民飯店送貨最多,每次幫他卸豆腐的都是那個水仙似的服務員翠花。翠花水靈漂亮,二十出頭胸脯就豐滿得像座小山。一次兩人抬豆腐箱,馬琢不小心碰了翠花的胸,招致一頓劈頭蓋臉的責罵,馬琢從豆腐款中抽出十元補償,翠花嫌少,馬琢說一次性補償太多在老爸那兒交不了差,只能分期付款。翠花根本就沒看上馬琢這樣的豆腐匠,那種鄙夷和蔑視即便再遲鈍也能體味出來,翠花對于馬琢,僅僅是暗自欣賞一下而已。以后兩人一起卸豆腐,馬琢特別小心謹慎。有一天,馬琢卸完豆腐,翠花對他空前地熱情,非讓她到宿舍坐會兒。馬琢喜出望外且不知所措,進屋翠花就把他的手強行塞進她的胸里。頭一次摸女人,馬琢神經錯亂,差點暈過去。一個月后翠花再次把他叫進宿舍,羞答答的像半紅半白的桃子。

“馬琢哥,我有了。”

“有啥了?”馬琢懵懵懂懂,一頭霧水。

“傻子,這兒有了,你的種。”翠花指著微凸的肚子,嗔怪地挖了馬琢一眼。

“啊——!那咋辦呀?”馬琢慌了,臉色煞白。

“還能咋辦,你還是個爺們兒不?把我肚子搞大了,倒覺得沒事兒似的。”翠花變臉的樣子好嚇人。

倔強的老馬頭氣得暴跳如雷,沒想到煙不出火不進、蔫蔫巴巴的兒子竟做出這等風流事,沒辦法只能把大肚子翠花娶回家。

翠花脾氣不好,對馬琢父母多有不敬,有時在屋里就指著馬琢祖宗三代地罵,院子里的公公婆婆佯裝耳背,忍氣吞聲。孩子該上學了,翠花說讓孩子到城里學校上學,老馬頭巴不得讓他們出去過,眼不見心不煩,在城里買個小平米單元房,馬琢一家三口住進城里。馬琢照例蹬著三輪來到城郊四合院拉豆腐,每天往返兩次。

驚蟄一過,南方避冬的大雁陸續北歸了。大雁飛翔時而呈一字扁擔形,時而呈人字形,無論隊形怎樣轉換,一直井然有序,紊而不亂,發出“嘎嘎”的叫聲。馬琢送豆腐時總停下來聽聽雁叫,出神地看著大雁徐徐北飛。

“老馬頭,你家撞上紅運了。”

鄰居張友貴來他家串門,帶來一個沒頭沒腦的消息。張友貴是個好吃懶做的主,游手好閑,經常聚在一起推牌九,輸多贏少。這人長著一副好嘴,秋收時老馬頭常雇用他收豆子,憑三寸不爛之舌把莊戶人忽悠一番,然后無恥地壓價,而交給馬家時又把價格抬高,賺中間差額。

“啥運頭?你小子沒事吃飽撐的吧。”

老馬頭不待見這樣沒起色的貨,也沒有好臉色。這兩年也不用他收豆子了,他心忒黑,從正月到臘月從他家撿豆腐一直賒賬,臉皮比銅錢還厚。

“縣里要建新城區,占的就是我們這塊,縣政府也要跟著搬過來。”

“我們這一片都得拆了?”

“那當然,你家院套大,這回不是發大發了嗎?”

張友貴說完信手撿幾塊豆腐走了,像拿自家東西一樣。老馬頭臉上并沒興奮之色,他憂心的是老宅拆遷,馬家豆腐也就失傳了。他坐在炕上從腰間抽出煙袋,猛嘬了一口,煙袋鍋嗞嗞啦啦冒出火星。抽完煙把煙袋往炕沿上磕了磕,順手抽出一個枕頭放在老伴身后,讓老伴依著被垛坐一會兒。老伴前年得了腦血栓,雖然治愈還是留下后遺癥,一側身子癱了,更多時都躺在床上。老馬頭除了做豆腐,還要照顧老伴大小便,給老伴擦身子。每天躺在床上氣就不打一處來,養兒防老,攤上這么個窩囊兒子,倒成老子養兒了,尤其老伴生病后,幾次讓馬琢他們搬回來,翠花一百個不答應。

拆遷的信息風一樣彌散,西郊村像一鍋沸騰的開水,家家戶戶都掰著指頭算拆遷補償。馬家豆腐坊成了村民聚會議論的中心,言來語去中,老馬頭大體估算出他家的補償所得。夜里滿月時院子一片皎潔,老馬頭盤腿坐在炕頭想了一夜,覺得靠馬琢把祖傳的手藝延傳下去是沒指望了,還是把豆腐坊關了吧。

清早馬琢把豆腐拉走,老馬頭目送著三輪車“吱吱扭扭”消失在薄霧中,想到這是他傳了幾代的馬家豆腐坊做的最后一包豆腐,心里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西郊村后面的小河,河水流量不大,可從來不枯不竭,長年靜靜流淌。蹚過河就是三山鎮,那里有這一帶最大的集市。老馬頭把磨桿和豆腐包全卸了,東西廂房上了鎖。出門前讓鄰居照看一下老伴,牽著兩頭毛驢到集市上去。他家的兩頭黑驢膘滿體壯,很快就出手了,把籠頭遞給買主那一刻,老馬頭摸摸驢頭,落下兩滴渾濁的老淚。回來時見馬琢的三輪車停在院門口,院里傳來翠花的說笑聲。

哦,太陽從西邊出來啦?老馬頭狐疑地走進院子,馬琢木樁似的站在西廂房門口。

“爸,把驢賣了,豆腐包也拆了,不做豆腐啦?”

“不做了,以后我專門伺候你媽。”

老馬頭對這個窩囊兒子向來沒好氣,加上賣了驢心情不順,陰沉著臉走進屋,翠花正給婆婆擦身子,老馬頭心頭掠過一絲溫熱。翠花變得如此突然,事先沒有任何征兆,還是覺得不對勁兒。他以征詢的目光看著兒子,馬琢張嘴沒吭哧出一個屁來,翠花說話了:

“爸,我們搬回來住了,我照顧我媽。”

老馬頭的胸口好像被撞了一下,他立馬猜到了兒媳婦的真正意圖,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要拆遷了回來了,禿頭虱子明擺著,回來得真是時候。無名之火頓起,胡子一抖一抖的。

“你還知道有個婆婆,生病住院都沒伺候一天,現在來勁了,早干啥來著?回去回去,你媽我能照顧,你們還是去城里享福去吧。”

“爸,以前是我錯了,現在回來補上還不成嗎?”

翠花沒有了飛揚跋扈的兇樣,一副可憐巴巴后悔的神態。可老馬頭不信那一套,認為全是假惺惺裝出來的。本來他盤算好了,拆遷費分給他們一半,可見他們這么工于心計,純是見錢眼開,從骨子里就不是盡孝來的,老馬頭一分錢都不想給了。

老馬頭吹胡子瞪眼把兒子媳婦轟走了。翠花走時還擠出幾滴眼淚,老馬頭一點兒沒心軟,臉色一直鐵青著,眼皮也沒抬一下。

院里的老榆樹年頭也夠長的,像個酣睡的老人。老榆樹枝干虬屈,蓊郁蔥蘢,看似已經朽了,可年年都綻放嫩枝。老馬頭攆走兒子媳婦,氣得半夜才睡。天色大亮,樹上棲息的麻雀“嘰嘰喳喳”把他吵醒了。走出屋門,麻雀啾叫著飛散,榆樹底下撒滿一地鳥糞。頭一次早晨起來不做豆腐,心里空落落的,他習慣性地去偏廈,剛走幾步猛然想起,毛驢已經賣了,只有驢車擺在院里。老馬頭把鐵大門打開,太陽剛剛露頭,春末的早晨還有些涼,陽光照在榆樹的樹梢上。

翠花回家把氣全撒在馬琢身上。一陣下雹子般的臭罵,把馬琢罵成掛藤的茄子秧,蹲在墻角抽悶煙。看著馬琢沒骨氣蔫兮兮的樣,翠花罵得更兇。

“咋嫁了你這么個窩囊廢,除了會做豆腐還能干個啥?瞧你爹臉子耷拉得比驢臉都長,那么大歲數留那么多錢干啥?我都懷疑你不是你爹親生的……”也許是罵累了,加上早上沒吃飯,中午又讓老爺子嗆了回來,肚子“咕咕”叫唱空城計了,罵人的底氣有些不足。剛才她罵馬琢“是不是你爹親生的”時,心頭冷不丁地顫動一下,她嫁給馬琢時已經是有孕在身,憨憨的馬琢一直蒙在鼓里,可這些年每當兒子爺爺奶奶叫著,公公婆婆從沒慢待過,她心里隱隱地歉疚。再者說這些年她在縣城啥都不做,一分錢掙不來,靠啥活著?沒有馬家豆腐,她能活得那么滋潤?

放在二十幾年前,西京縣城充其量是個大些的鎮子。可自從興起城鎮化以后,大量農民進城,縣城像得了肥胖癥,吹泡似的一年一個變化。當年翠花從農村來人民飯店打工,有一次經理王國仁把翠花灌醉得手了,身體異常后翠花要告他強奸,他以讓翠花轉正為誘餌,讓翠花把孩子打掉,翠花不肯,沒辦法翠花抓了馬琢的壯丁,辭掉工作回家。對于王國仁這等下流小人,也像城市拆遷一樣碾壓掉,盡量不去想他。

可是,面對碌碡壓不出個屁來的悶頭丈夫,翠花打心眼里委屈,覺得是鮮花插在牛糞上,最讓她難以忍受的是豆腐坊的環境。在磨坊,戴著捂眼的毛驢傻乎乎地拉著石磨永動機似的轉圈,不時屙驢糞蛋子放響屁。用勺子把泡脹的豆子從石磨上方圓孔倒入,轉動的石磨把豆子磨成泡沫狀的豆漿,漿水順著漏斗流進磨盤下的水桶。然后流水線一樣轉到西廂房,把豆漿倒入沸開大鍋上面的過濾包里。過濾包是用紗布做的,固定在十字木架上,上下轉動,豆漿順著紗包的細孔流進鍋里,剩下的是豆腐渣。煮熟后開始點鹵水,又稱點豆腐。制作豆腐的工藝主要在這一環節,鹵水點得過多,豆腐色澤發黃;點得過少,豆腐黏合性差,口感不好。馬琢祖輩流傳下來的豆腐手藝,就在于鹵水點得恰到好處。聚合好的豆腐腦放進籠屜一樣的壓包里,用一盤小些的磨盤把壓包壓實,估摸時間差不多了把壓包打開,豆腐才算做成。在西廂房,滿屋都是散發著豆腥味的水蒸氣,制作豆腐跟在澡堂里蒸桑拿類似。翠花聞著豆腥氣就想吐,在豆腐坊憋屈幾年,孩子八歲時,忍無可忍又回到縣城。翠花還想去人民飯店上班,可飯店已經解體,在原址拆遷后建起西京賓館,經理竟是當年的大廚劉海豹。她找到時任商務局副局長的王國仁,念及舊情王國仁給劉海豹打了電話,翠花成了賓館的服務員。年過三十的翠花散發著成熟女性的風韻,顯得楚楚動人。劉海豹擔任大廚時對翠花不敢有非分之想,而如今已是經理,且翠花主動送上門,他覺得機會來了。在辦公室他給了翠花一沓偉人頭,那時翠花剛搬進城里,與公公鬧翻,手里的確缺錢,翠花感激不盡。而后,翠花頻頻出入經理辦公室引發緋聞。劉海豹的老婆可不是個省油的燈,悍婦一樣,在劉海豹辦公室把他倆抓了現行,對翠花一頓暴打,翠花沒法再干下去了。兩個人的關系并沒了結。劉海豹公關能力沒得說,送了二十萬把企業身份改成事業編,然后調入政府接待辦。城市改造如火如荼,拆遷辦是個灸手可熱的肥差,劉海豹杵上五十萬搖身一變成為拆遷辦主任。拆遷戶的宴請應接不暇,劉海豹經常邀請翠花作陪。翠花酒量大,綽號“劉一箱”,在酒桌上能喝一箱啤酒。但也有喝大的時候,一次馬琢等她很晚實在困了,睡了一覺發現翠花還沒回來,出門一看翠花倚在門口睡著了,地上濕漉漉一片,一股尿騷味兒。劉海豹把拆遷的消息透露給她,按她公公家的宅院面積推算,至少補償二百萬。翠花眼前一亮,后悔從婆家搬出來。晚上翠花主動和馬琢起膩,提出搬回去住的想法,正在興頭上的馬琢立馬蔫了,翠花一腳把他踹到床下,貨、窩囊廢、潮種、二桿子、熊蛋,把全世界所有怯懦和軟弱的詞兒一股腦兒地潑在馬琢的身上,罵夠了轉身顧自睡了。

豆腐坊關了,馬琢也就不用天天去老爸家拉豆腐,孩子上學放學接送自然落在他的身上。下午馬琢要去接兒子,翠花對馬琢說,晚上幾個姐們兒要聚一聚,其實是劉海豹中午給她發了信息。劉海豹宴請的都是房地產開發商,除翠花外,還有三位女的。有一個光頭翠花認識,是縣城有名的“賈二楞”,在房地產行業十分霸道。在酒桌上與另一位合伙人起了紛爭,“賈二楞”把滾燙的火鍋扣在對方頭上,燙得合伙人扒拉著腦袋嗷嗷叫著倉皇逃遁,從此破了相,現在還和鬼似的。

“喝酒之前我先給各位說個事兒,我辦了一家小額貸款公司,凡到我公司存款的,二分錢利息,關系好的可以三分。”光頭“賈二楞”的話很有誘惑力,尤其幾位女士興趣盎然。

“真有這好事?”

“我明天就去存款。”

“賈二楞”笑著點頭,他笑時圓滾滾的腦袋就像一個倭瓜。“賈二楞”久聞翠花“劉一箱”大名,提出讓她喝白酒。

“喝就喝,從哪兒到哪兒啊。”翠花一副江湖做派。

酒過三巡,又是“賈二楞”整幺蛾子,要和翠花劃拳猜酒令,翠花不會,他又提出倆人喝豪華的。喝豪華酒也叫“一口燜”,就是把滿滿的一杯酒一口氣喝下。

“一杯酒算個屌,不就是一仰脖的事兒嗎?”翠花的豪氣上來,攜帶著粗俗的野性。

兩杯酒倒滿了,擺在翠花和“賈二楞”的跟前。兩個俠客一樣的酒徒站起來一干而盡,喝完把酒杯倒過來,以示滴酒不剩。

“再來兩杯。”

翠花的提議讓酒桌上的所有人咋舌驚嘆,房間里彌散著硝煙的味道。“賈二楞”被震懾住了,狐疑地看著翠花,但還是強打精神。

“來就來,還怕你個娘兒們?”

“別一口一個娘兒們,誰不是娘兒們生的,你是石頭縫蹦出來的?”

翠花的話把“賈二楞”噎得啞口,尷尬地笑笑,“倭瓜”已變成紫色,清鼻涕不停地流。翠花的臉泛紅,鼻尖上沁著汗珠。喝到第三杯時,“賈二楞”撐不住了,翠花喝下后他耍賴伏在桌上裝睡,翠花氣呼呼的樣子像個斗雞,胸前的山包顫顫巍巍,紅紅的臉頰更加嫵媚怒放。

“你也算是個帶把的?是你提議的,老娘這杯喝了,你也得喝干,你要不喝我就把你男人的家什擰下來喂狗。”

翠花擰著“賈二楞”的耳朵,一桌人開懷暢笑。“賈二楞”在翠花的威逼下,老牛強摁頭一樣把一杯白酒灌下去了,喝完“撲通”一屁股坐在地上。

翠花酒桌上的壯舉讓“賈二楞”面子丟大了,傳來傳去已經有了好幾個版本,有的說“賈二楞”當場跪地管翠花叫媽,還有的說翠花把一桌人全打趴下。

春天,村北的杏樹花如期綻放了。西郊村的杏花綿延十里,粉白色的杏花團團簇簇,芬芳淡雅,賞心悅目。馬琢爸爸無心賞花,像得了自閉癥,每天望著這套暗灰色的百年老宅發呆,流傳幾輩的馬家豆腐手藝真的在他這兒絕后了?

“馬大爺,您在家啊。”

進院的是位眉目清秀的姑娘,說話的聲音很甜,姑娘梳著馬尾辮,白白凈凈的。馬老頭匆忙站起,示意姑娘屋里說話,她掃視一下院落,見榆樹下放著兩個方凳。

“大爺,咱們就在這里談吧,我說完就走。”

姑娘把老馬頭摁在凳子上,自己在另一張凳子上坐下來,隨手從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

“大爺,我是文化旅游局的,向您來傳達一個文件。新城建設你們這兒被劃定為拆遷范圍,考慮到你們這十幾戶街坊的房子都是清朝遺留下來的,經我們文化部門一再申請,把你們這些老地戶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政府采納了我們的建議,您家的房子不拆了,并劃撥專項資金對房子進行仿古維修,打造仿古一條街,以后作為民俗旅游景點。就這些,大爺聽明白了沒?”

“噢,聽明白了,不拆就好,拆了是有些舍不得,謝謝姑娘。”

“不謝,大爺,我走了。”

姑娘蝴蝶一樣飄出四合院,老馬頭一直目送到村街口的拐角處。天藍得透明,微風里裹著杏花的芳香,陽光直射下來,氣溫有些泛熱了。老馬頭回到屋里,給老伴做飯,心里有了些許的安慰。

那次發飆喝酒,讓翠花難受了好幾天。她有些后悔了,這么喝酒有啥意思?她暗下決心以后不當這種酒托了。馬琢去鄉下給她娘送藥去了。她娘身體不好,去年來縣城找個老中醫開個方子,吃完效果不錯,從那時起中藥就沒斷過。她娘家離縣城有一百多公里,馬琢每月送一次藥。昨天馬琢走時說要給娘家帶點錢,可她手里只有幾百元。

“從老爸那兒借兩千吧。”馬琢說完走出門外,翠花望著馬琢的背影長長嘆息。馬琢說是借,其實就是朝老爺子要,翠花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無地自容。這個男人憨是憨點兒,可對老婆對她娘家那是沒得說。兒子長得一點兒都不像他,他一直捧在心尖上,比她這個親媽都疼。唉,將心比心,這些年真的很對不起馬琢,對不起公公婆婆,以后再也不出去胡作了,落下不良的名聲對兒子不好。劉海豹連續發了幾條微信,她一概回絕了。

馬琢從鄉下回來,帶回一些翠花愛吃的小米。

“你家房子漏雨快坍了,需要新建,讓咱倆張羅些錢。”

馬琢突然冒出一句,讓翠花心頭一驚。她娘家的房子的確不行了,去年她回去看見山墻都有裂紋了,拳頭都能伸進去,一到下雨天屋里到處是盆碗,接滿雨水再潑出去。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可屋里仍在滴滴答答淅淅瀝瀝不停地漏水。

“要多少?”

“沒說,我看至少得五萬吧。”

馬琢說完去衛生間洗漱,翠花的臉上愁云密布。這些年簡直就是在瞎混,沒找個事由干,吃喝拉撒全靠老爺子接濟。翠花晚上表現得異乎尋常的殷勤,破天荒地給馬琢端洗腳水。躺在床上,馬琢一聲也沒吭,她把頭埋進馬琢臂彎里,手在馬琢的肌膚上來回輕輕撫摸,實際是一種暗示,奇怪的是馬琢毫無反應,翠花心想興許是累了,枕著馬琢的胳膊迷迷糊糊睡著了。醒來時馬琢送孩子去學校了,中午也沒回來。翠花一天沒出屋,整個人像得了一場大病,蔫頭耷腦的。晚上馬琢和兒子一塊兒回來,三輪車里裝著一些蔬菜。

“你去哪兒了?一天都沒著家。”翠花有些不高興。

“去爸那兒了,幫爸爸收拾一下院子。”

“都快拆了還收拾啥?”

“噢,爸讓我告訴你,咱家的房子不拆了。”

“不拆了?”翠花有些驚訝。

“嗯,不拆了。”

“你個悶頭驢,說話咋那么費勁,半吐半咽的,到底咋回事你痛快點兒。”

“我也不大清楚,說是列入啥遺產保護,反正以后那房子咱家只管住,政府負責維修,翻蓋和拆了都不行,每年還給保護維修費,外地人去參觀、拍照還要掏門票。”

“還有這樣的好事,開豆腐坊可以嗎?”

“可以,就是老爸六十多歲了,可能干不動了。”

“哦……”翠花若有所思,凝視著馬琢,豆腐坊可是他們這些年的搖錢樹,要是能開就好了。

馬琢就此打住無話,翠花也不再問,兒子佳佳在電視機前專注于大頭兒子小頭爸爸,樓下傳來高一聲低一聲的叫賣聲,小區的嘈雜順著窗欞涌進來。翠花欲下樓買兩個烤紅薯,順便給馬琢買兩瓶啤酒。

“等等,你把這個收好,我去買吧。”馬琢慢條斯理地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個報紙包遞給翠花。馬琢進屋時翠花就發現他的上衣口袋鼓鼓囊囊的,不知裝的啥。

“這是……”

“是爸爸讓我交給你的,聽說你家翻蓋房子急等著用錢,讓你把這五萬元送回去。”頓了一下馬琢接著說,“爸還說給孫子存了五十萬元,將來上學成家用,他怕我們把錢胡糟踐了,不放心,就給孫子存了死期。”

翠花接過錢心頭一熱,人心是肉長的,翠花本質上不是無恥的人,是自私和虛榮模糊了她的人性,一旦醒悟便是良心的懺悔,眼淚撲簌簌地掉,淚珠滴在偉人頭上,蒙眬的視線中她仿佛看見花白頭發的倔強老頭。她把錢放進衣柜,用手背在雙眼上抹了兩把,淚痕清晰地在臉上涂抹成素描圖案。

“捎個信兒讓他們來取吧,咱們還是合計自己的事,這樣坐吃山空也不行,你明天蹬三輪去菜市場批發菜,我去擺攤,多少也能掙幾個,不能再讓六十多的老人養活我們了。再就是你給我買輛電動車,賣完菜我去佳佳奶奶那兒照看一下,你看他爺爺奶奶那衣服臟的。咱倆已傷了老人的心,不讓我們回去住我們就不回去,我要告訴老爸,房子拆也好不拆也好,我們都不要一毛錢。前些天我們回去鬧,的確目的不純,現在想起來真覺得寒磣。這個拆遷鬧的,好像把我也拆明白了。”翠花眼眶又浸出淚花。

聽著翠花的一片掏心窩子的話,馬琢不露聲色,可他內心對老婆的回心轉意感到欣喜,他似乎不認識她了。說實話,對翠花赤裸裸回去爭拆遷補償讓他心生厭惡,的確是過分了,馬琢再老實窩囊,也是有底線的,從老爺子那兒回來他就沒沾過翠花。老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讓他發自內心的感動,隨即潛伏在水底的夫妻情緒漂浮上來。可是,他太內向了,內向得有些懦弱,一點兒浪漫都整不出來,吭哧半天就整出一句,“翠花……”結婚十幾年他第一次叫翠花,以前都叫她老婆。

“哦?”冷不丁地這樣稱呼,翠花也略有訝異,看著馬琢,臉紅撲撲的,眼睛里放出只有妻子才能讀懂的目光,從他那不太均勻的喘息中翠花已心領神會,食指擋在嘴唇上,“來勁了吧,等兒子睡著了。”

劉海豹一天之內給翠花發了十幾條微信,翠花一條也沒回。再發,竟然拉黑了。劉海豹隱隱地憤懣,這些年只有他甩別人的份兒,現在竟然被一個鄉野村姑擺了一道,簡直是莫大的恥辱。越想越氣,恨得牙根直癢,得找個機會修理修理她。突然想起她婆家拆遷的事,決定從這里下手,把拆遷大隊長王子成和評估中心主任黃智叫到辦公室。

“王隊長,西郊村拆遷明天開始,先拆馬家豆腐坊。”布置完又轉向黃智,“黃主任,把馬家豆腐坊的拆遷補償再重新評估一下,一律按普通民宅計算。”

“這……不好吧,他們家是做豆腐的,理應按商業用房補償,價格差老大呢。”

“做幾塊豆腐就成商業用房了?要是整個坦克還是軍事用地呢,按我說的辦。”

劉海豹一向獨斷,說一不二,黃智憂心忡忡地走了。可拆遷隊長還站在那里。

“你咋還不去準備?”

“主任,馬家豆腐坊不能拆,文化局已經下了文件,說是在申遺,文件在這兒。”王子成把文化局的文件遞給他。

“滾他媽的蛋,拆遷辦啥時歸文化局領導了?如果每個單位都下個文件橫插一杠子,我們拆遷工作還搞不搞了?我們就聽政府的,他們文化局的文件不好使,去組織人力和工具吧,我親自去。”劉海豹看也沒看文化局的文件,揉成一團丟進廢紙簍。

王子成剛走到門口,劉海豹又叫住他,“把‘賈二楞也叫上。”劉海豹知道那十幾戶老宅拆遷阻力不小,對付他們“賈二楞”這貨好使,再說那片拆完也由“賈二楞”承建。

第二天,陽光飽滿,兩輛推土機和三十多名拆遷工人,向西郊村浩浩蕩蕩開過來。在馬家豆腐坊門前停下,拆遷辦工作人員送達了拆遷通知書。

馬琢和翠花聽到消息,扔下菜攤打車趕來,從菜市場到西郊村也就十幾分鐘。翠花下車就看見劉海豹正和公公論理,公公氣得臉都紅了。村里一百多號人圍著拆遷隊不讓動手,劍拔弩張,吵作一團。翠花的火氣“騰”地躥了上來,這個玩弄過她感情的小人,竟然親自帶人來公報私仇。

“劉海豹,你個大流氓,你想干啥?有種你拆拆試試,我不撕爛了你!你不就是個拆遷辦主任嗎?蟣子×那么大的官,你真是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了,紅頭文件都不好使,還啥好使?你說拆就拆,說給多少就多少,拆遷辦是你們家開的?”

劉海豹領教過翠花嘴茬子的厲害,自知說不過他,且讓她指名道姓大庭廣眾之下一頓奚落也丟盡了面子,惱羞成怒,指揮拆遷隊霸王硬上弓,強制拆遷。

“劉海豹,你要是個爺們兒就從我身上軋過去,你不敢就不是你爹揍的。”

翠花曾經跟他有過一腿,從心底就沒把他當成啥狗屁主任,今天他這么蠻橫,就更不把他當回事了。劉海豹害怕她把見不得人的事抖摟出來,上前想拽她一把,把她拉開,翠花以為他要動手,順勢一把撓過去,劉海豹的臉上劃出四道血津津的指印。劉海豹氣急敗壞,掄圓了狠狠扇了翠花一個嘴巴,翠花趔趔趄趄倒在地上。

翠花和劉海豹對吵時馬琢就站在后面,他對翠花和劉海豹的不正當關系早有耳聞,只是怕失去翠花沒有挑明。整個西京縣城,誰不知道劉海豹是玩弄女人的好色之徒,每次喝酒沒有美女就喝不下去,馬琢早就對他恨之入骨。翠花被打倒在地,馬琢像只暴怒的公牛沖劉海豹猛撲過來。馬琢體魄雄健剽悍,劉海豹兩個也不頂他一個,只一拳就把劉海豹打倒了,還沒及圍觀的反應過來,馬琢餓虎撲食一樣騎在劉海豹身上,用他粗壯的大手抓住劉海豹褲襠的命根使勁一擰,劉海豹“哎喲”大叫一聲,馬琢斷定劉海豹以后再也玩不成女人了。“賈二楞”從后面下了黑手,一棍打在馬琢的后腦勺上,馬琢失去了知覺。

接到報警趕來的警察把“賈二楞”等人帶走了,劉海豹和馬琢翠花送進醫院,翠花中度腦震蕩,住院觀察治療。劉海豹就慘了,他被送進男性專科醫院,醫生說他的陰莖斷了,即便能夠修復也永遠失去性能力。馬琢從昏迷中醒來怪怪的,一言不發,目光無神,醫生告知可能是失憶了。

“賈二楞”以故意傷害罪被提起公訴,再說他還有陳案未結,他辦的小額貸款公司純屬教科書式的老賴公司,那些圖小便宜賺高額利息的市民被套牢了,非但利息賺不到,本錢也打了水漂。兩案并罰,等待他的必是牢獄之災。劉海豹出院當天,公安局按治安條例送達了處罰通知書,他身為國家公職人員,把拆遷行為演化成群毆,是馬琢傷害案的起因。劉海豹老婆不服,是馬琢讓她老公成了太監,以后她不就守活寡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委托律師上訴,中院維持西京法庭作出的判決,駁回上訴。劉海豹的問題還沒有完,他擅自做主,強制拆遷,違反了《文物保護法》;生活作風問題也有反映,縣委責令紀檢監察委立案調查。結果拔出蘿卜帶出泥,查出受賄二百多萬,移交司法機關。

中秋節剛過,西郊村傳來一陣密集的鞭炮聲,“馬家豆腐坊”的巨型牌匾掛在馬家門楣上方,格外醒目。經過裝修粉刷的民俗一條街素雅整潔和深沉,古色古香,家家戶戶門樓都掛著紅燈籠。老馬頭再次出山,馬家豆腐坊的炊煙胡須一樣飄起。翠花穿著白大褂,戴著衛生帽,里外張羅。門房里的石磨不停地轉動,推磨不用毛驢了,而是電子石磨,豆漿過濾和壓包也用上電氣化設備。墻上的換氣扇可著勁地扇,水蒸氣及時被吸走。翠花與城里的幾個飯店簽訂了供貨協議,按訂單做豆腐,每天一塊都剩不下。庭院中央張開一把遮陽傘,下面放一張餐桌,是給游客預備的,游客可以品嘗馬家豆腐腦。馬琢倒是清閑,他清閑不是他不想干,而是他根本無意識,除了吃飯睡覺,家里的活搭不上手。翠花帶他去過北京,醫生的答復是失憶癥恢復需要時間。

馬家豆腐坊成了旅游公司最熱絡的旅游景點,每天都要接待好幾撥游客。靚麗清純的導游小姐妙語連珠,介紹起馬家豆腐坊和豆腐的歷史,比老馬頭掌握的都周全。

“漢高祖劉邦的孫子淮南王劉安在煉丹時,偶用石膏點豆汁,發現豆汁成塊聚攏,壓出水分后很好吃,于是就有了豆腐。豆腐已經有兩千多年的歷史,是中華民族傳統民俗文化的一部分,在民間是不可或缺的健康食品,李時珍《本草綱目》中也有記述……”

游客想和馬家豆腐正宗傳人拍照留念,可這時老馬頭正推著輪椅陪老伴兒在院里遛彎兒。

“翠花,把你媽推回屋里去吧。”

“哎!”

翠花從正房走出來,無休止的忙活竟不能使她減肥,反而更豐滿了,原來的波浪卷秀發剪成超短的男士發型。自從給婆婆買上輪椅,每天都推出來在榆樹底下曬會兒太陽,聽著榆樹上的鳥叫。老榆樹上筑起鳥巢,幾只咕咕鳥不停地給嗷嗷待哺的幼鳥銜食,幼鳥呼扇著還沒成熟的翅膀,欲飛出鳥巢。

“哎,你別老在樹下,整你一身鳥糞。”翠花不時提醒馬琢,樹上的麻雀大小便非常隨意,時常就有鳥糞自由垂體一樣落下來。

馬琢怔怔地看著翠花,嚅動幾下嘴,他似乎更像一個啞巴。他聽話地從樹下的方凳上站起來,坐在旁邊的毛驢車架桿上。棄用的毛驢車已經拔榫,形同朽木,古董一樣在四合院里酣睡。懶洋洋的陽光灑滿院子,泛黃的樹葉悄然飄落下來,樹梢在微風下款擺。即便是有游客來參觀,馬家豆腐坊的石磨依然轉動不停。

責任編輯 白連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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