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賽娜 王 純 李曉虹 田騰飛 孟繁強 劉 君 王玉娟 張慶娥▲
1.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定醫院一區,北京 100088;2.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定醫院院長辦公室,北京 100088;3.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定醫院五區,北京 100088;4.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定醫院十五區,北京 100088;5.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定醫院十區,北京 100088
2019年底,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VID-19)在我國湖北武漢暴發流行,世界衛生組織在2020年2月28日將新冠肺炎疫情全球風險級別上調為 “非常高”[1]。疫情爆發在全球范圍導致一系列心理健康問題的發生,如焦慮、抑郁癥狀等,全球范圍內精神心理問題發病率和心理健康需求增加[2]。
北京小湯山醫院作為新冠肺炎定點醫院,用于境外來(返)京人員的篩查、疑似病例及輕型、普通型確診患者的治療[3]。本研究對象服務于境外待篩查人員,工作難度相對較高。國際航班到達時間不定、周轉頻繁,醫護人員需處理較多緊急突發事件。支援人員來自市屬三甲醫院,涵蓋呼吸、感染、重癥等十多個專業,在新的環境和新的團隊工作,部分人員工作內容較前有很大區別。由于集中隔離,工作人員活動范圍較小,生活相對不便且缺少親友陪伴。以上多方面的壓力和限制,可能對支援人員心理健康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出現焦慮、抑郁癥狀[4]。
目前,國內外研究僅限于常規一線工作人員[5],對定點篩查醫院的研究較少。女性醫護工作者在團隊中所占比例較大,是參與抗疫的主要力量。Lai 等[6]研究發現,女性醫護人員的焦慮、抑郁發生率及癥狀嚴重程度明顯高于男性。本研究通過調查支援小湯山定點醫院的一線女性醫護人員的焦慮和抑郁狀況及影響因素,為及早發現此類人員的心理問題并進行有效的心理危機干預,為開展可行的心理支持提供科學依據,對保障女性醫護人員的身心健康,使其圓滿完成疫情防控任務具有重要意義。
選取2020年4月6~10日于小湯山定點醫院參加新冠肺炎篩查和救治工作的女性醫生和護士作為研究對象。共發放調查問卷842份,回收有效問卷659份,回收有效率為78.3%。研究對象的年齡為(33.0±6.2)歲,工作年限為(11.6±6.6)年,參與抗疫天數為(26.1±14.2)d,所有受試者均自愿參加。
1.2.1 研究工具 ①一般資料問卷。由研究者自行設計,調查研究對象的人口社會學信息。包括性別、年齡、工作年限、學歷、婚姻狀況、文化程度、職稱、原工作單位情況、目前工作情況、睡眠及運動情況等。②壓力知覺量表(perceived stress scale,PSS-10)。該量表可以評估在過去的1個月內,調查對象的生活情況以及壓力狀況,具有良好信度和效度,Cronbach′s α系數為0.91,重測相關系數為0.69。此量表分為10個條目,總分0~40分,評分越高則表明壓力水平越高[7]。③患者健康問卷(patient health questionnaire,PHQ-9)。該量表可以快捷、有效地評估出調查對象的抑郁狀況。對于抑郁癥輔助診斷、輕、重度評估方面,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Cronbach′s α 系數為0.8325,各條目相關系數為0.233~0.523,和總分的相關系數為0.451~0.693。此量表分為9個條目,總分0~20分,評分越高則表示抑郁程度越重[8]。④廣泛性焦慮量表(generalized anxiety disorder,GAD-7)。該量表廣泛使用于普通醫療人群,對廣泛性焦慮的篩查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Cronbach′s α 系數是0.907,重測信度系數是0.413。各條目間相關系數為0.373~0.714,和總分的相關系數為0.709~0.869。此量表分為7個條目,總分0~21分,5、10、15分對應“輕、中、重”焦慮程度的臨界值[9]。
1.2.2 調查方法 疫情期間為保證支援工作的順利進行,本研究使用問卷星電子問卷線上調查。調查所有受試者一般資料及焦慮抑郁狀況,PSS-10總分≥15分、PHQ-9總分≥5分、GAD-7總分≥5分分別提示存在明顯壓力、抑郁和焦慮癥狀。在取得各支援醫院負責人的同意后,對抗疫一線女性醫護人員發送問卷鏈接及二維碼進行調查。使用統一、規范的說明,向參與調查的人員解釋調查的目的、意義和填寫要求。本調查以匿名形式,遵循自愿原則。
采用SPSS 23.0 統計學軟件進行數據分析,Shapiro-Wilk 檢驗用于連續變量的正態分布檢驗,對離群值和缺失值經統計學分析進行取舍或轉換,符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用均數±標準差()表示,兩組間比較采用t 檢驗;不符合正態分布者轉換為正態分布后行統計學分析;計數資料用率表示,兩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以P<0.05 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本研究共調查了659名女性醫護人員,其中護士597例(90.6%),初級職稱者444例(67.4%),學歷為本科及以下者597例(90.6%),已婚者393例(59.6%),家中有子女需要照顧者328例(49.8%),原單位所在科室為急診、呼吸、感染相關科室者105例(15.9%),參與過2003 抗擊SARS 者77例(11.7%),參加過心理壓力管理培訓者301例(45.7%),每天關注疫情信息時間>1 h 者119例(18.1%),每日睡眠時間<6 h 者106例(16.1%),參加支援工作后運動時間減少者266例(40.4%)。
參與調查的女性醫護人員中,PSS-10得分(15.2±4.9)分,總分≥15分的例數為396例(60.1%)。PHQ-9得分(4.7±4.0)分,總分≥5分的例數為297例(45.1%)。GAD-7得分(2.1±3.1)分,總分≥5分的例數為126例(19.1%)。同時滿足PSS-10總分≥15分、PHQ-9總分≥5分、GAD-7總分≥5分的例數為10例(1.5%)。
以PSS-10得分≥15分為依據劃分壓力組與非壓力組,壓力組的工作內容變化大、每日關注疫情信息>1 h、每日睡眠時間<6 h 占比高于非壓力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兩組的密切接觸確診患者風險高、年齡、參與抗疫天數及工作年限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表1)。

表1 壓力組與非壓力組PSS-10得分的比較[n(%)]
以PHQ-9得分≥5分為依據劃分抑郁組與非抑郁組,抑郁組的工作內容變化大、每日睡眠時間<6 h、參與抗疫天數高于非抑郁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兩組的密切接觸確診患者風險高、每日關注疫情信息時間>1 h、年齡、工作年限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表2)。

表2 抑郁組與非抑郁組PHQ-9得分的比較[n(%)]
以GAD-7得分≥5分為依據劃分焦慮組與非焦慮組,焦慮組的工作內容變化大、每日關注疫情信息>1 h、每日睡眠時間<6 h 占比高于非焦慮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兩組的密切接觸確診患者風險高、年齡、參與抗疫天數、工作年限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表3)。

表3 焦慮組與非焦慮組GAD-7得分的比較[n(%)]
焦慮、抑郁是目前常見的精神心理問題。2019年最新的流行病學調查結果顯示焦慮癥的終生患病率為7.6%,抑郁癥的終生患病率為3.4%[10]。研究發現,抗疫期間醫護人員承受各種心理壓力,易產生不同程度的焦慮抑郁情緒,對個人身心健康及參與抗疫工作產生不利影響[11]。本研究結果顯示,在支援抗疫一線期間,部分女性醫護人員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壓力、抑郁、焦慮的心理問題,與多名學者的研究結果一致[5,12-13]。究其原因,①因女性生理結構及機能的特殊性,大部分女性經期會出現如腹漲、疲勞、乳房脹痛等身體不適,還易表現出心情低落、易暴躁等負面情緒。如不進行有效的心理調節,容易產生較大的心理波動,造成不良的心理影響[14]。②為按時完成篩查任務,參與一線支援的醫護人員需要長時間在隔離區穿戴厚重的防護裝備投入工作,為減少防護用物的不必要損耗,即將進入隔離區的工作人員會提前1~2 h 避免進食、進水,甚至穿上一次性紙尿褲,減少穿脫防護服的次數。本次支援人員的平均抗擊疫情時間為(26.1±14.2)天,女性醫護人員于經期進入隔離區工作,會在生理、心理產生不適感,甚至出現不良的心理狀況[15]。③由于境外待篩查人員所乘航班到達時間不定,夜間醫護人員需要負責大量檢測、治療任務,承擔較大壓力。有研究顯示,頻繁夜間值班會擾亂人體正常生理節奏,下夜班后的醫護人員身心俱疲,睡眠質量嚴重下降,也會引發焦慮、抑郁情緒的產生[16]。
總體來看,本次支援的女性醫護人員年齡偏低、職稱多為初中級、學歷多為本科及以下,屬于臨床工作中的青年一線工作人員,僅少部分原工作科室為急診、呼吸、感染相關科室,且少數人員參與過2003年抗擊SARS,相關抗疫經驗少。多數為已婚人員,有需要被照顧的子女,家庭負擔較重。其中部分人員在支援期間運動時間較平時明顯減少。但分析各量表平均得分,說明支援人員整體心理素質狀況較好。說明此次抗疫任務前期準備較充分,女性醫護人員心理建設較完善,可能與服務對象為待篩查人員而非確診患者且近一半人員曾參加過心理壓力管理培訓有關。
3.2.1 工作內容變化 本次支援小湯山定點醫院的醫護工作者來自市屬21家三級甲等醫院的不同科室,參與抗疫期間,不僅要熟悉新的工作環境,適應并掌握新工作流程的同時還要盡快熟悉本團隊的其他工作人員。此外,小湯山定點醫院的工作內容為篩查境外人員以及救治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確診患者,工作強度以及班次都較原工作單位有不同程度的改變,這些變動都會加重醫護人員的心理壓力[17]。由于支援任務緊急,需要在短期內組建醫護團隊,年資較高的醫護人員除完成篩查、救護境外人員的工作外,還會擔任管理科室的職務、協調各部門工作,工作內容較為繁重,也易造成一定的心理壓力,產生焦慮情緒。
3.2.2 每日睡眠時間 本結果顯示,每日睡眠時間<6 h者更易產生壓力、焦慮和抑郁情緒。既往研究發現,睡眠障礙越嚴重的患者更容易產生焦慮、抑郁的情緒,而女性更易產生失眠[18],與本研究結果一致。此外,為保證順利完成一線工作,科室管理者經常連續多日加班,疏忽了和家人的聯系,無法獲得良好的家庭支持,同樣容易導致焦慮情緒的產生[19]。
3.2.3 每日關注疫情信息時間 很多醫務工作者在支援初期對疾病了解不夠全面、心理準備不夠充分時,易感到內心無助和沒有把握,更有甚者會有焦慮、失眠等精神心理問題[20]。為了使自己的知識儲備滿足工作需要,很多一線工作者會通過各種渠道獲取目前的疫情相關知識及治療進展。朱玲等[21]研究顯示,每日關注疫情信息時間較長者,更易產生焦慮情緒,與本研究結果一致。
3.2.4 參與抗疫天數 由于此次支援人員分批次派送至小湯山定點醫院參與抗疫,每批人員支援天數不同,本研究結果顯示,參與一線防疫工作時間較長者更易產生抑郁情緒。因此,醫院管理者可定期開展心理減壓沙龍等活動幫助支援人員調整心理狀態[22],并制定合理輪班機制,適當減少每批人員的抗疫工作時間,降低抑郁等心理問題的發生。
為保障抗疫一線女性醫護人員的身心健康,可以通過以下方式維持健康的心理狀況:①盡量減少工作變動,包括醫護人員的工作環境、工作流程、團隊分工,安排支援人員承擔與原工作單位更相似的崗位,使其能更高效、快速地熟悉、適應一線臨床工作,減輕心理壓力。②合理安排支援人員的班次,保證每一位醫護人員都享有充足的睡眠時間,能以最飽滿的精神狀態完成一線工作,減少因睡眠不足引起的焦慮、抑郁等心理問題的發生。③醫院管理者可安排系統性地學習新冠疫情防控知識以及當前救治工作進展的系列感控培訓,使醫護人員面對多渠道、冗雜的疫情信息時,受到正向、積極的引導,以更科學、理性的專業態度分辨、吸納此類信息,以減少每日關注疫情信息的時間,降低焦慮、抑郁的發生率。④安排適當的運動,每日適當運動可以有效改善睡眠,緩解焦慮,減輕抑郁癥狀,從而保持良好的心理狀況[17]。
本研究的不足為:①僅開展橫斷面調查,并未向一線女性醫護人員采取心理干預,后續會再深入完善研究。②由于支援期間時間緊張,本研究僅調查了支援小湯山定點醫院的女性醫護人員,并未將其他地區及市內其他新冠肺炎定點醫院的一線人員納入研究,樣本代表性不足,層次不夠豐富,今后將進一步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