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漢在平定東粵和威懾南粵的過程中,發現了自巴蜀經夜郎達到南粵的通道,并因此設立了犍為郡。漢起初對置犍為郡的價值認識并不十分清楚,一度因為匈奴的威脅而罷西南夷,令犍為郡自保。但在隨后歸化夜郎國、滇國和征服南越的過程中,犍為郡卻發揮了戰略樞紐的關鍵作用。并逐漸從此開辟了西南絲綢之路。近期出土考古資料為這條道路的輪廓和文化特征提供了有力的證據。而犍為置郡是漢代開辟西南絲綢之路的空間起點和歷史起點。
【關鍵詞】 犍為郡;西南絲綢之路;西南夷;漢代
【中圖分類號】K206?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08-0057-05
在漢與周邊民族關系的研究中,傳統的研究偏重漢與北方匈奴之間的戰爭與和親,對南方征服與歸化關注較少,有關漢與西南夷的關系就更少。事實上,漢對西南夷的歸化是西漢對外戰略的一個重要連接點,一方面欲由西南經身毒而連月支合擊匈奴;另一方面設犍為一支點,控滇國而制夜郎,為南收百越重要一環。西漢在西南夷地區的進取,在客觀上為漢代西南絲綢之路的開拓鋪平了道路。而在這過程中,漢在犍為置郡是漢征西南夷的核心所在。
本文試圖圍繞漢置犍為郡的背景、經過和影響來剖析漢代開拓西南邊疆的歷史過程,以及開拓西南絲綢之路的影響。
一、漢在犍為置郡的歷史背景
《尚書 · 大禹謨》:“無怠無荒,四夷來王?!?[1]99《禮記· 王制》又載:“東方曰夷、南方曰蠻、西方曰戎、北方曰狄?!盵2]90隨著秦漢大一統,周邊少數民族主動或被動地融入中原文明的進程加快。這其中,既有征討北方的匈奴,也有收復閩越的情況,還有征服南越的歷史過程。而漢對西南夷的征討則是服務于當時漢朝南北整體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
北方諸狄在秦統一中國后,原有的“氏族組織完全土崩瓦解”[3]。北境不同的部落經過融合重組,而后形成匈奴這一統一的身份認同。
“是時漢兵與項羽相距,中國罷于兵革,以故冒頓得自強,控弦之士三十馀萬?!盵4]2890(《史記 · 匈奴列傳》)
但漢初,由于百年戰爭,漢朝貧弱甚矣,以至于“天子不能均駟”,白登之圍以后,漢就一直對內奉行黃老無為而治,對匈奴則采取和親政策。
漢武帝踐祚,府庫充盈,實賴文景之治,而漢武帝在竇太后殂后,棄黃老之無為,改為積極之作為,開始對周邊地區少數民族采取積極政策,西漢對外征伐遂逐次展開。
從元狩四年擊匈奴到太初四年李廣利伐大宛,中間近二十年,漢匈未有大規模戰爭。但這一階段,漢武帝并未停止其經營周邊的舉措。漢武帝派遣張騫第二次出使西域,逐漸將亭鄣延至玉門。元鼎五年,平定了南越王相呂嘉叛亂,六年平定西羌與匈奴勾結的反叛,同年秋平定東越王馀善的反叛。元封二年秋,在派遣樓船將軍楊僕、左將軍荀彘擊朝鮮的同時,又遣將軍郭昌發巴蜀兵平西南夷。
漢武帝的邊疆政策是個整體的戰略,次序分明。主擊北之匈奴,而次東征衛滿朝鮮、西伐羌戎,尤其在西域設置亭鄣,無疑斬斷了匈奴的左右臂,使之不能對漢形成合圍之勢。而對于百越與西南夷的平定,則在對匈戰爭的空隙,穩定了漢的戰略大后方。漢置犍為郡,經略西南夷,也正是發生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
二、漢置犍為郡的過程及兩漢時期歷史發展狀況
(一)漢置犍為郡之緣起
將西南地區納入中原統治范圍內的是楚威王時期。秦時,曾試圖攻取西南夷,因為道路險阻,僅通“五尺道”。漢初,因為無暇顧及,僅維持過去通蜀邊界。
漢武帝即位之初,東越國攻打東甌國,漢武帝下令出擊,東甌國遷移,于是東越攻打南越,大行令王恢奉命鎮壓東越。東越國王郢派遣其弟馀善應戰,然而馀善主動向王恢投降。
建元六年(前135年),唐蒙在南越發現產于蜀地的枸醬,進而發現了自巴蜀經牂牁江,出夜郎抵達南越的蹊徑。漢朝可以派遣軍隊沿夜郎南下攻打南越。繞道夜郎國,可將夜郎國的十萬精兵與牂牁江結合,經過石門直達南越中心番禺,能出其不意地攻擊南越,故而當時漢武帝對西南夷地區經略的首要目的是用于消滅南越。
(二)漢置犍為郡及其兩漢時期歷史發展狀況
關于犍為郡的管轄區域,“犍為郡因此可以分為兩大部分,即北部地區(巴蜀舊7縣)、南部地區(夜郎國28縣)”,[5]122下文對于考古材料的分析也多以此為空間背景。
關于郡名為何是“犍為”二字。陶元甘先生指出:兩漢時期并沒有“犍”這一字,它其實是后來“宋人徐鉉增入《說文解字》中的,《漢書 · 地理志》雖寫作‘犍’,但今本《漢書》是后代人改變的字形,使用了遠在宋代以后才出現的‘犍’字”[6]。
羅家祥整理出來的:“居延漢簡里的‘出穈大石三石六斗始元二年八月己巳朔以食楗為’,是漢昭帝始元二年(前85年)之物?!妒T頌》等諸多漢隸碑刻,及清朝的馮云鵬、馮云鹓兄弟合撰的《金石索》第五卷中‘犍為太守’的封泥,均作‘楗為’?!墩f文解字》云:‘楗,限(制)門也’?!盵5]22而西漢時期的“犍為郡”在當時應該寫作“楗為郡”,按照語法意思是“為楗”,“表示作為西南的門戶和屏障”[6],這也就明確說明了犍為郡的作用,只是后來書籍傳抄致使本來意思丟失。
犍為郡治所于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移至南廣縣(今云南),昭帝始元元年(公元前86年),再遷僰道城(今四川宜賓)。對于其治所演變的原因下文有推測。
本文從犍為郡設置之后漢朝對其的治理略窺犍為郡的屬性。西漢對西南夷地區的治理和管控,關鍵在于“以其故俗治”[4]。
首先,朝廷設置屬國,“屬國地區各依其俗,由原來的部落首領王、長等繼續管理本民族事務,漢設屬國都尉保衛屬國安全,協調其與周圍居民的關系”[7]。《續漢書 · 百官志》載:“(漢武帝)又置屬國都尉,主蠻夷降者。”[8]67東漢時屬國數量更多,而有《后漢書 · 竇融傳》有“漢邊郡皆置屬國”[9]794。
在唐蒙出使夜郎,漢武帝設置犍為郡后,漢朝“皆如南夷”在邛、笮設置都尉。雖司馬遷并沒有在此時明確說明在犍為郡設置了都尉,但“皆如南夷”則表明犍為郡的確是設置了都尉掌管軍民之事。
再有是“以其故俗治”中漢朝利用當地貴族管理百姓,漢朝對當地歸附首領國君授以繼續治理當地事務的權力?!半m承認了‘蠻夷君長’的特殊地位,但這些封王要聽從郡縣官吏的命令,同時又規定了其入朝、效貢職的義務。如:《漢書 · 司馬相如列傳》載,‘南夷之君,西樊之長,常效貢職,不政惰息’?!盵10]所以犍為郡可作為漢朝對西南夷實行“羈縻政策”的開始。
此后,唐蒙再次出使夜郎,征集軍民修建從僰道通牂牁江的牂牁道(夜郎道),然環境惡劣時間緊迫,修路百姓死傷嚴重,發動叛變。漢武帝派遣司馬相如安撫犍為郡,公告《喻巴蜀檄》,平息叛亂。
元光六年(前129年),漢朝攻打匈奴,開辟西域,又要征服西南夷。公孫弘提議暫緩西南夷地區事務。
漢武帝這里的“獨置南夷夜郎兩縣一都尉”[4]2995是明確提出在犍為郡置都尉,然而之前南夷已置,此處是太史公對于當時情形的強調。犍為郡則就如同函谷關一樣,作為一門戶通南方,又是保護巴蜀的屏障。至元狩四年(前 119 年),漢朝與匈奴休戰,漢武帝才又開始經略西南夷地區。
(三)以犍為郡為根據地平定南越叛亂
南越國內至南越王嬰齊死后,國內上層階級內訌,呂嘉與南越王趙興、樛太后之間的政治博弈,給漢朝一次滅亡南越的機會。
元鼎六年(前112年)冬,伏波、樓船、戈船和下厲將軍分別從北方南下,馳義侯利用巴蜀罪人,夜郎兵卒,直下牂柯江。匯合于番禺,取南越?!皡渭巍⒔ǖ乱岩古c其屬數百人亡入海,以船西去。”[4]2976
元鼎六年南越亡,征兆如司馬遷所言在于此,然自唐蒙與夜郎國達成協議時,漢武帝就有意要取南越。“調動夜郎兵卒,直下牂柯江”也與《史記》所載“浮船牂柯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奇也”[4]2994相謀和。
元光五年(前130年),犍為郡治移南廣(今云南省鹽津縣東)。漢昭帝始元元年(前86年),移治僰道(今宜賓市),恰好在兩者之間漢武帝歸化了滇國。那么,在元鼎六年,馳義侯所發夜郎兵時犍為郡治所在今天鹽津縣。
鹽津縣與原治所鄨(今遵義)西相距約四百公里。治所的遷徙,是當時漢武帝整個西南夷地區戰略傾向的轉變。犍為郡在漢武帝取南越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提供道路、士兵等便利。唐蒙的建議和漢武帝的愿望之一在多年后實現。公元前112年時,漢武帝終于借機大舉進攻南越國,同時發夜郎兵,但夜郎國“盟國”且蘭國等按兵不動,待南越被滅后,漢軍索性滅了且蘭國。
(四)以犍為郡為根據地歸化滇國
公元前122年,張騫從西域歸來,稟報其在大夏的發現,張騫發現大量獨產于四川的蜀布和卭杖,得知由蜀(今四川盆地)西南取道身毒(今印度)可通大夏,漢武帝欲打通從西南夷到大夏的官道,進行貿易,尋找國家夾擊匈奴擴大疆土。漢武帝封張騫為博望侯,命其以蜀郡,犍為郡為據點,派遣使者,探索通往身毒的道路,但都遭西南少數民族的阻攔未獲成功。元鼎六年,南越被滅。
元封二年(前109年),漢武帝派郭昌出兵西南,先后滅勞浸、靡莫,“以兵臨滇”,滇王“舉國降,請置吏入朝?!盵4]2997在設立益州郡的同時,“賜滇王王印,復長其民。” [4]2997許滇王繼續管理其臣民。漢武帝賜滇王金印,使其在益州郡守之下,推行政令。
《史記 · 西南夷列傳》載:“西南夷君長以百數,獨夜郎﹑滇受王印。滇小邑,最寵焉。”[4]2997
從漢武帝的整個開拓疆土的布局來看,滇國是漢武帝想要找到通往身毒道路最近的資源。而且漢武帝所派遣的使者均遭到當地少數民族的阻攔,因而利用滇國“從夜郎與滇的社會經濟狀況來看, 夜郎和滇屬于‘耕田,有邑聚’的經濟形態,比起‘隨畜而遷,毋常處,無君長’游牧經濟以及‘或土著,或移徙’的半農半牧的經濟要穩定和先進得多”[11]的優勢來穩固西南邊疆具有很大的必要性,所以滇國才會得到比其他國家相對較高的待遇。漢武帝成功的以犍為郡為經略西南夷的關口,西南方制滇國而南方控夜郎與南越。
(五)平西南夷
漢武帝于建元六年(前135年)遣唐蒙出使招撫夜郎,以其地設犍為郡。
元鼎六年,漢武帝派遣中郎將郭昌殺且蘭王。夜郎王懼,入朝以表歸附,于是在其地設置牂柯郡?!凹皾h誅且蘭、邛君,并殺筰侯,冉、駹皆振恐,請臣置吏。乃以邛都為越巂郡,筰都為沈犁郡,冉、駹為汶山郡,廣漢西白馬為武都郡?!盵4]2997元封二年(前109年),將滇池設為益州郡。
公元前27年,夜郎亂,漢朝官員陳立帶人深入夜郎國,其仿照漢昭帝元鳳四年(前77年),傅介子刺殺樓蘭王安歸,斬殺了不服從漢朝的夜郎王興,把夜郎及其敵全部并入漢朝,遂平西南夷。
觀漢朝平西南夷整個過程,由上文討論可知犍為郡無論其所轄范圍變化還是治所的變遷,犍為郡都在整個過程中承擔起軍事走廊角色。
(六)數次平叛
犍為郡所管轄地域內部地形險要,在漢代及后世西南地區軍事叛亂中起到重要作用。尤其在于其眾多關隘。
據有關學者統計有二石關,“乃龍游縣有二石闕,即漢武帝使唐蒙通夜郎所置。”[12]662再有平羌關,位于嘉州西北。紫石關、嘉慶關、云門關、三學隘、倒馬關、石虎關、石潼關、婁山關、九盤隘等。雖然這些關隘所設時間不同,但均體現了犍為郡的軍事地位。
除了關隘之外,犍為郡內多設戍,使其防守軍事要地。有武陽郡城,涇口戍、馬鳴戍、平羌戍、蘇稽戍,唐代兵鎮有“犍為、沐源、馬鞍、始犁、峨眉等。”[5]118由以上各代政府所置關隘戍守,足以證明其重要。
再有一,滅且蘭。南越反,馳義侯因犍為發南夷兵。且蘭未發兵并趁機處死犍為郡守。后被中郎將郭昌等誅,平定南夷,設置牂柯郡。二,漢昭帝始元元年(前86年),以犍為郡等為后方,朝廷派水衡都尉呂破胡平定益州的廉頭等二十四城反??ぶ巫阅蠌V遷僰道。三年后,姑繒、葉榆復反,也被平息。因為犍為郡離叛亂之地近,能夠為平定叛亂提供資源供給。三,僰道以南等地叛亂,新莽時期,因政治原因激發少數民族戰爭。王莽下令貶句町王邯,邯不從;牂柯郡的太守周欽誘殺邯。于是邯之弟反,殺了周欽;州郡派兵擊之,未收服。于是西南夷地區多有反叛,王莽派寧始將軍廉丹與庸部牧史熊攻打句町,取得勝利。四,犍為百姓被征發平益州郡夷之叛?!敖ㄎ涫四?,夷渠帥棟蠶與諸種反叛,殺長吏……十九年,遣武威將軍劉尚等發廣漢、犍為、蜀郡人及朱提夷,合萬三千人擊之……諸夷悉平?!盵9]2849(《后漢書 · 西南夷列傳》)
在以后的平定西南地區叛亂中,犍為郡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三、犍為郡與西南絲綢之路的開拓
在漢武帝經略西南夷之前,西南夷地區人民與身毒有一定規模的物品交易活動,司馬遷所言:“居大夏時見蜀布、邛竹杖,使問所從來,曰:‘從東南身毒國,可數千里,得蜀賈人市?!蚵勞鑫骺啥Ю镉猩矶緡rq因盛言大夏在漢西南,慕中國,患匈奴隔其道,誠通蜀,身毒國,道便近,有利無害?!盵4]大夏國就是帕提亞帝國,又名安息帝國。張騫得知身毒國的存在,身毒東西與蜀國大夏國相溝通。漢武帝收歸滇國后,漢武帝逝世滇國也消失?!爸钡綎|漢明帝永平十二年(69 年),漢王朝政權進入了滇西地區哀牢王國,在云南保山設置永昌郡,蜀國通滇官方商道開通。”[13]
學界對西南絲綢之路境內路線進行了梳理,與本文犍為郡有關的路線如下:通往緬甸、印度的線路東線五尺道。其走向大致為自成都沿岷江南下,經樂山—犍為—宜賓—五尺道—云南大關—貴州威寧—云南昭通—曲靖—昆明—楚雄—大理。
“中印之間的交通線是從四川經云南和緬甸到達東印度、北印度、西北印度和中亞?!盵14]東線只是整個西南絲綢之路道路中的一小部分,因其與本文所討論的犍為郡聯系更加緊密,故而將沿線出土的漢及漢之前有關東西文化交流的遺物進行整理。
出土考古資料說明,“早在舊石器時代,印度北部、中國、東南亞的舊石器就具有某種共同特征”[15],云南李家山滇王國貴族墓葬出土蝕花肉紅石髓珠,“這些很可能是從印度河流域輸入的,而不是用外地傳入的技術在當地制作的?!盵15]
“云南李家山墓葬中還出土有一件鎏金的銅盒”[16],從紋飾上分析,“類似的器物在云南晉寧石寨山第二次發掘的器物中也曾發現過兩件,只是在器形上略有差別,表面皆呈水銀色”[17],霍巍認為“它們都是一種對外來銀器的仿制品?!盵17]
這類器物的加工工藝,正是“大夏國”加工金屬器工藝的表現,對于器物本身而言,它們有著滇池本土文化元素在內,例如器物的造型,以及所體現的文化場景,然而器物加工工藝上卻有著較為明顯的外來文化因素。
張增祺先生總結,江川李家山墓地M24,出土的蝕花肉紅石髓珠,江川李家山墓地M22出土一枚琉璃珠,兩者原料都產自中亞、西亞。晉寧石寨山墓葬出土海貝,“根據統計,在清理的50余座墓中有17座出土了海貝,“總數約十四萬九千余”枚,重400余公斤”[18],皆為身毒所產之物。晉寧石寨山M7出土“有翼虎錯金鑲嵌銀帶扣”[19]。對于中國出土有翼獸圖像的研究,學界多認為受到中亞西亞有翼神獸的影響?!罢J為中國的有翼神獸與歐亞各地的‘格里芬(griffin)神’的傳播影響有關?!盵20]以及晉寧石寨山出土的浮雕銅牌飾上有獅身人面像。關于獅身人面像,在歐洲出現時間早,“西方再度開始出現雙獸座女神像約從公元前 7 世紀開始。”[21]此后中亞西亞也多有發現。而晉寧石寨山出土的銅牌飾上的獅身人面像雖現在無從考據其來歷,但動物身軀與人結合,而且獅子產自非洲,西亞以及古印度,可以猜測其受到西方文化的影響。
再有,霍巍認為“云南楚雄萬家壩古墓群中出土的一面帶柄青銅鏡、具有北方草原文化風格”[22]。犍為縣五聯出土的西漢早期墓葬中,發現了一顆金珠,“金珠是南方絲綢之路傳入的一種外來金質貨幣”[23],樂山麻浩崖墓東漢佛像,昭通出土東漢陶佛像,“說明‘南方絲綢之路’,尤其是其東支的‘五尺道’是佛教最初傳入內地時無可置疑的要道?!盵5]
再有就是不斷的漢化元素輸入以犍為郡為中心的各方。
東西向。據廣西貴港縣羅泊灣漢墓考古發現銅鼓二件,形制大致相同,胸部膨大凸出。“銅鼓在公元前七世紀或更早一點的時候產生以后,即迅速向北、向東、向南三個方向傳播,而其形制,則進化而成Ⅰb式?!薄把氐釚|南及桂西北的馱娘江—右江—郁江水系而下,Ⅰb式銅鼓見于西林、廣南,這一帶古代為夜郎屬邑句盯之地?!盵24]該式銅鼓多見于越南與云南境內,從以上可見早在漢武帝收歸滇國之前,西南銅鼓文化的傳播就遵循著后來所謂的“蜀身毒道”東線走向。此外,該墓特殊的墓壁處理方法“墓壁有火烤痕跡”[25],目前僅在幾乎同時代的晉寧石寨山漢墓中有發現。
南北向。東線出土含有來自北方漢代文化因素的文物眾多,種類大致有青銅器、陶器模型、漆器、鐵器。
例如:晉寧石寨山M23出土“四角嵌有鎏金銅角”漆案,旋紋耳杯,帶有鎏金銅扣漆盤等,“具有長沙楚文物風格 ”[26]和昭明鏡;貴州可樂遺址,興仁M6、M7、M8均有出土陂塘水田模型,這乃是“地處西南的貴州當時由于漢政府強大有力的中央集權統治:對西南夷的開發、經營、設置郡縣、推行“羈縻”政策、采取移民墾殖措施”[27]的體現;羅泊灣漢墓M1出土 “四山字紋銅鏡、木瑟和漆木殘器、六博棋盤”[25]和鎏金車軎;廣東象山“南越王墓中的隨葬器物,除一部分帶有地方特色的以外,多數器物的器形、紋飾與中原內地同時期的同類器物基本一致”[28]。
雖然以上墓葬或者遺址出土有著相對較多的本土文化因素的遺物,但是含有漢文化因素的遺物的分布也說明了東線地區與外界的交流。
以上論述表明:從國際上來看,西南絲綢之路東線所經過的西南夷地區,有著歷史更加悠久的文化交流。而在漢夷之間西南夷之間也有著深厚的文化交流。西南夷的人民作為西南絲綢之路的先驅者與西漢開拓西南絲綢之路都應該被歷史銘記。
四、結語
犍為郡不僅是漢代開拓西南邊疆和絲綢之路的關鍵樞紐,也是漢代維護西南邊疆穩定的重鎮,更是中原文化與西南少數民族地區經濟文化交流的橋梁和樞紐,可以說是漢族與少數民族文化上的分水嶺。這一研究提示人們在今天一帶一路倡議作為國家對外開放的頂層設計,同樣要重視樂山乃至川南地區的關鍵作用,發揮好西南貿易交通樞紐的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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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婷,女,漢族,四川樂山人,重慶師范大學,考古學專業,研究方向:西南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