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語用學視角分析《雷雨》人物對白的會話含義

【摘要】 戲劇中的人物對白是戲劇的關鍵組成部分之一，具有性格化、富有動作性等特點，對話中蘊含著人物之間的矛盾沖突和戲劇劇情的發(fā)展線索。因此通過分析戲劇人物之間違背合作原則產生的會話含義，可以展現(xiàn)復雜的人物關系，暗示人物的內心活動，進而塑造出飽滿生動的人物形象，增強戲劇的感染力。本文選擇了經(jīng)典的戲劇《雷雨》中周樸園和魯侍萍的對話為例，分析人物間產生會話含義之后對戲劇表現(xiàn)力和人物典型性的加強作用，為戲劇研究提供新的視角。

【關鍵詞】 語用學;格萊斯合作原則;《雷雨》;人物對白

【中圖分類號】I207?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07-0020-02

一、引言

曹禺的《雷雨》是中國的經(jīng)典戲劇之一，自1934年誕生以來就一直被作為戲劇欣賞和研究的對象。從已查閱的文獻來看，目前對《雷雨》的大多數(shù)研究是以文學性為主要研究視角，涉及人物解讀、戲劇解讀和文學理論等多個方面，但對劇作中的語言藝術進行專門研究的學者相對較少，因此還有很大的學術發(fā)展空間。在此背景下，隨著語用學在文學作品研究中的不斷深入，以格萊斯會話含義理論為視角對曹禺戲劇作品的研究逐漸興起，為話劇的研究與欣賞提供了新視角。因此，將文學研究和語言研究結合在一起，更能使文學作品研究細致化，也為文學作品的研究開辟了一個全新的視角。

從已檢索結果來看，到目前為止僅有十余篇關于《雷雨》會話含義研究的學術論文，大部分為期刊論文，少數(shù)為碩士論文。其中大多數(shù)的研究是從宏觀的角度分析整部戲劇的語用效果，這顯然是不夠深入和全面的;也存在會話含義推導的內容及步驟不全面、語境關聯(lián)不充分、對說話者意圖和文化語境的討論不足或缺失等問題。（岳啟業(yè)，孫廣治，2015）因此，將會話范圍具體化，能夠使研究更具有針對性。在《雷雨》的人物沖突中，周樸園與魯侍萍之間的沖突是雷雨戲劇沖突的根源，話語的感染力較強，因此本文選擇了周樸園與魯侍萍之間具有代表性的對話作為研究對象，對于人物對話的會話含義進行深入分析，旨在揭示周樸園和魯侍萍的性格與形象、他們之間關系的變化、心理活動并在此基礎上討論人物對話對戲劇效果的促進作用。

二、合作原則及會話含義

合作原則是由美國著名語言哲學家格萊斯提出的，其中包括四個準則，分別為：質量準則（The maxim of quality）、數(shù)量準則（The maxim of quantity）、關聯(lián)準則（The maxim of relevance）和方式準則（The maxim of manner）。合作原則最初用來研究口語交際，后來與其他研究領域的關系日益密切。當人們在對話中沒有遵守上面提到的合作原則，此時會話含義就產生了。要全面地研究交際中話語的含義就必須既研究話語的字面意義，又研究話語的會話含義。

將合作原則及會話含義運用到文學領域的研究可以為讀者提供在一定語境下理解文本的新途徑。運用此研究視角可以分析作者筆下的人物是否遵循合作的原則朝著一個目標或方向進行交際，由此可以看出人物的對話含義是常規(guī)含義還是蘊涵著一種非常規(guī)含義，也就是會話含義。本文將著重通過分析《雷雨》中周樸園與魯侍萍兩個戲劇人物違反“合作原則”的對話來挖掘其會話含義，以此來揭示人物的性格特征，內心活動以及產生的戲劇效果。

三、從合作原則角度分析周樸園與魯侍萍對白的

會話含義

（一）數(shù)量準則

數(shù)量準則要求對話雙方在交談時給予對方足夠的信息而且不能多于所必需的信息。如果違背了這一準則就會利用缺少或者增添的信息來產生會話含義，傳達特殊的戲劇效果。如以下例子：

例1：

周樸園：（冷冷地）三十年的工夫你還是找到這兒來了。

魯侍萍：（憤怨）我沒有找你，我沒有找你，我以為你早死了。

……

周樸園：我看過去的事不必再提起來吧。

魯侍萍：我要提，我要提，我悶了三十年了！

……

在例1中，魯侍萍已經(jīng)向周樸園明確表示自己就是之前的梅侍萍，沒有必要再遮遮掩掩隱藏自己的身份和情緒了，因此積壓于心底的怨恨和怒火都在一瞬間爆發(fā)，“我沒有找你，我沒有找你”“我要提，我要提”這幾處重復的句子都是違背了數(shù)量準則，進行了信息的增添。此處從重復的話語中可以看出魯侍萍此時不平靜的情緒，可以讓讀者更加深刻地體會到她話語里想表達的這么多年的艱辛歷程。因此，在此處違背數(shù)量準則可以讓讀者感受到人物的心情，深入刻畫人物形象的同時也加強了戲劇的感染力。

（二）質量準則

質量準則要求對話雙方遵循交流信息的正確性，即交談者不可以傳達假信息或者缺乏證據(jù)的信息。如果違背了這一準則，便會產生會話含義，繼而產生特殊的戲劇效果。如以下例子：

例2：

周樸園：我派人到無錫打聽過——不過也許湊巧你會知道。三十年前在無錫有一家姓梅的。

魯侍萍：姓梅的？

周樸園：梅家的一個年輕小姐，很賢惠，也很規(guī)矩，有一天夜里，忽然地投水死了，后來，后來——你知道么？

在上述例子中，周樸園是第一次見到魯侍萍，此時并不知道她就是梅侍萍，聽說她三十年前住在無錫，因此向她打聽梅侍萍的下落。周樸園對魯侍萍說“梅家的一個年輕小姐，很賢惠，也很規(guī)矩”，然而事實上她并不是小姐的身份，并不賢惠，而且也是因為不守規(guī)矩才做出投水的行為，周樸園作為當事者，必定是知道真實情況的，因此他故意說了假話，違背了質量準則。在此處周樸園違背質量準則的原因有以下幾點：首先，周家是一個有頭有臉的家庭，此時的魯侍萍是個外人，周樸園想要在外人面前保住面子，不想讓外人覺得自己家和沒有地位的人家有關系。其次，自己在三十年前狠心拋棄了梅家母子，內心仍舊懷有一絲愧疚之情，因此在語言表達時對真實情況進行了美化。最后，周樸園內心抱有一絲僥幸心理，他認為很多那個時候的無錫人都記不清楚事情經(jīng)過了，因此只要提到梅家的名字這個關鍵詞就可以。倘若此時周樸園直接說真話，反而沒法讓讀者感受到人物的復雜內心，因此在這里違背質量準則對塑造飽滿的人物性格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三）關聯(lián)準則

關聯(lián)準則要求交談雙方所說話題相符，若違背這一原則，說明聽話者有意避開這個話題或者理解了說話者的言外之意。戲劇中可通過這樣的對話暗示人物的內心活動和揭示情節(jié)發(fā)展中隱藏的線索。如以下例子：

例3：

周樸園：（指窗）窗戶誰叫打開的？

魯侍萍：哦。（很自然地走到窗前，關上窗戶，慢慢地走向中門）

在上面的例子中，周樸園問窗戶是誰打開的，而魯侍萍并沒有直接回答是誰所做，而是回應“哦”，前后并沒有直接關系，明顯是違背了關系準則。在此處違背關系準則，可以看得出來魯侍萍可以很容易地理解周樸園的言外之意，即想要把窗戶關上的意思，也為接下來周樸園叫住魯侍萍與她對話做了很好的鋪墊。同時，也暗示了魯侍萍在之前可能是與周樸園相識的。因此，此處違背關聯(lián)準則大大促進了戲劇劇情的發(fā)展。

（四）方式準則

方式準則要求對話雙方在傳達信息時要清楚明了，避免歧義、冗雜、模糊。而違背這一準則就會產生會話含義。如以下例子：

例4：

周樸園：那更好了。那么我們可以明明白白地談一談。

魯侍萍：不過我覺得沒有什么可談的。

周樸園：話很多。我看你的性情好像沒有大改——魯貴像是個很不老實的人。

魯侍萍：你不要怕。他永遠不會知道的。

在上面的例子中，周樸園提到了魯貴，說他像是個很不老實的人，其實言外之意是“不要讓魯貴知道這件事，他像是個很不老實的人，很可能會傳出去，這對你我都不好”，在這里周樸園沒有直接明了地說出自己的意思，而是委婉地說魯貴像是不老實的人，這里違背了方式準則。魯侍萍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并給出了相應的回答，通過這樣的對話，讀者可以感受到兩個人之間的恩怨之深，雖然已經(jīng)間隔三十多年，但是任何關于兩人之間的事情彼此都心知肚明。因此，這樣使人物更加鮮活，劇情發(fā)展更加流暢。

四、總結

通過以上對于周樸園和魯侍萍的人物對白分析，可以看出，戲劇中存在大量的人物對白，而將格萊斯合作原則應用到戲劇《雷雨》人物對白的會話含義研究中，可以使人們更加深入地了解到人物的對白對人物特點的刻畫和戲劇劇情的推進起到的巨大作用，也可以進而發(fā)現(xiàn)合作原則運用在文學文本研究的可行性，為文學的研究提供了新的研究視角。不過此研究還存在一定的不足，比如只選取了一對人物角色的對白進行研究，今后的研究還應著眼于更寬的范圍和更多樣的體裁。

參考文獻：

[1]Leech，G.N.Principles of Pragmatics[M].London：Longman Group Ltd，1983.

[2]曹禺.曹禺戲劇集：雷雨[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

[3]靳書剛.《雷雨》研究的回顧與展望[J].文藝理論與批評，2014，（06）：94-97.

[4]岳啟業(yè)，孫廣治.從合作原則看《雷雨》臺詞的會話含義[J].佳木斯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5，（06）：132-134.

作者簡介：

杜雪艷，女，漢族，山東臨沂人，南京師范大學，碩士在讀，研究方向：英語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