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園林學健康研究領域文獻系統綜述和研究前沿分析

朱蕊蕊

趙 燁

張 安

高偉俊*

截至2019年底的統計數據顯示，全球約54%的人口生活在城市中，人口向城市化的急劇轉變正在全球范圍內發生。預計到2050年，居住在城市地區的人口比例將上升至69.6%[1]。城市化帶來了一系列的問題，如環境污染、熱島效應和氣候變化等[2]，資源壓力過大、局部環境惡化等給城市的持續健康發展帶來嚴峻的挑戰[3]。中國城市化用不足百年的時間走過了西方200～300年走過的道路，同時也面臨全球城市環境需要共同面對的各種問題[4]。現代城市生活節奏加快、社會競爭壓力加大、靜坐少動等缺乏體力活動的生活方式，特別是城市高密度發展導致綠色空間與自然環境的不斷減少，成為引發各類精神疾病和慢性病的重要因素[5]，城市的健康問題日益凸顯。

2016年10月出臺的《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明確提出健康中國戰略，以風景園林學、建筑學、城鄉規劃學為主導的人居環境學科紛紛立足于各專業與學科優勢，尋找發展機遇[6]。2019-nCoV急性呼吸疾病蔓延全球，更是引發了公眾對于公共健康的思考和關注。營造健康、舒適的人居環境是風景園林規劃設計和科學研究的核心目標之一。健康與風景園林學關系密切，作為風景園林學研究的重要領域，尚有廣闊的發展空間。綠地之于人體健康的功效是深刻而廣泛的[7]，風景園林學怎樣從科研、實踐方面運用科學的手段和方法為城市居民的健康貢獻專業力量，值得廣大學者深入探討[8]。本文通過系統梳理風景園林學健康研究領域的國內外研究進展，歸納可借鑒的理論依據和研究方法，為相關領域的研究提供參考信息和方法指導。

圖1 CNKI風景園林健康領域主題分析網絡圖譜

圖2 WOS載文量大于10篇的164種期刊的VOSviewer耦合分析疊加視圖

1 研究方法

1.1 數據采集

英文文獻數據以Web of Science TM核心合集為數據源，通過多次檢索策略的比較和調整，為保證文獻檢索數據源的完整性，以主題TS=health AND (landscape OR green space OR greenspace OR park OR garden)①AND語言=English開展檢索，文獻類型包括能夠充分反映主題研究特征和發展趨勢的研究性論文、綜述2種類型，檢索時間為2020年5月16日，時間跨度為2008—2020年，共檢索到11 650篇相關文獻。

中文文獻數據以中國知網(CNKI)為數據源，為保證風景園林學專業領域的直接性文獻，本文限定工程科技Ⅱ輯-建筑科學與工程-區域規劃、城鄉規劃作為核心來源，檢索式為主題=健康，檢索時間和時間跨度同上，剔除新聞、綜合資訊等條目，最后經過人工篩選，將其中重復及相關性不大的文獻剔除，共得到1 396篇風景園林學健康領域直接相關的文獻。

1.2 科技文本挖掘與可視化

對檢索到的論文進行多方位統計分析，采用科技文本挖掘及可視化軟件CiteSpace 5.6.R3和VOSviewer進行文獻數據分析和挖掘[9-10]。從研究主題、關鍵詞、學科分布、出版物來源、文獻共被引分析與耦合分析、科研合作網絡分析、國家地區分布和研究機構等方面進行客觀和可視化分析研究，以期直觀、清晰、多角度地展示健康領域研究現狀和發展動態。

表1 Web of Science11 650篇風景園林健康研究文獻的共被引聚類信息

2 國內外風景園林學健康領域的研究特征分析

2.1 研究方向及研究主題分析

統計結果顯示，11 650篇英文文獻涉及111個研究方向。其中，發表論文數最多的為生態環境科學方向(Environmental sciences ecology)(含風景園林與城市環境方向)，有相關綜述研究表明該方向的研究在國外風景園林及相關行業中占據著重要的地位[11]。本文分析結果顯示，生態環境科學方向發文量3 717篇，占此次全部檢索記錄的33.28%，成為風景園林學健康研究領域的主要學科方向。此外，與風景園林學密切相關的健康領域研究方向還有工程學(Engineering)、城市研究(Urban studies)、林學(Forestry)(含城市森林/綠化)和生物多樣性保護(Biodiversity conservation)等。

通過CiteSpace對CNKI刊載的風景園林學健康領域1 396篇論文進行分析，節點類型選擇主題詞和關鍵詞(圖1)。國內關于風景園林健康領域的研究圍繞著風景園林、公共健康、健康城市、園藝療法、康復景觀、居住區、老年人健康和人居環境建設等方面展開。

2.2 出版物來源分析

數據統計分析發現，11 650篇英文文獻分別發表在2 610種出版物上，通過VOSviewer對載文量大于10篇的164種期刊的耦合關系進行可視化(圖2)。

CNKI刊載的1 396篇中文文獻分布發表在182種期刊，其中風景園林學密切相關的有《中國園林》《風景園林》《規劃師》《城市規劃學刊》《建筑學報》《西部人居環境學刊》《城市規劃》《中國城市林業》等。

2.3 研究機構分析

英文文獻發文量較多的研究機構有中國科學院、美國華盛頓大學、澳大利亞昆士蘭大學、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澳大利亞墨爾本大學等。其中，處于聚類中心地位的機構為美國華盛頓大學，與多家研究機構緊密合作。我國中科院雖然發文量居首位，但僅與12家研究機構存在合作關系。

我國風景園林學健康研究領域發文量較多的研究機構有同濟大學、清華大學、重慶大學、哈爾濱工業大學、北京林業大學和華南理工大學等。通過CiteSpace對中文文獻研究機構進行分析，同濟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中心性最高為0.02，在國內風景園林學健康研究領域處于明顯的中心地位。另外，哈爾濱工業大學建筑學院、重慶大學建筑城規學院、清華大學建筑學院也形成了一定的合作網絡。

3 風景園林學健康研究的系統綜述及研究前沿

3.1 英文文獻研究的系統綜述和前沿分析

3.1.1 文獻共被引網絡聚類分析

對11 650篇英文文獻進行網絡聚類后得到184個共被引聚類，其模塊化程度值為0.703 4②。結果表明，整個文獻共被引網絡的聚類結果良好，能夠清楚劃分出具體聚類。篩選出前10個主要聚類進行顯示和分析(表1)。

由表1可知，10個聚類中除了＃1綠色空間的輪廓值③為0.659外，其他聚類輪廓值均在0.7以上，最高為＃3生態系統服務輪廓值為0.849，充分表明該聚類結果的可信度高。

通過CiteSpace軟件使用論文主題作為標簽聚類，計算節點中介中心性(Compute node centrality)④，檢測節點突發性(Burstness)得出共被引網絡聚類圖譜(Network)(圖3)。

在風景園林學健康研究領域，學者普遍認為體力活動是人們改善健康的最好途徑之一，對身體健康、心理健康和社會健康至關重要，而風景園林綠色空間作為人類體力活動的重要載體對于公共健康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因此開展了大量的研究，形成了本次共被引分析中的最大聚類＃0體力活動；聚類＃2社區綠化和聚類＃8藍色空間為較為年輕的聚類，形成時間為2014年，其次為聚類＃4沿海區域(生物多樣性)，形成時間為2013年，該3個聚類為近年的研究熱點。

3.1.2 重要核心文獻分析及研究重點解譯

在CiteSpace共被引分析中，被引文獻反映該領域研究的知識基礎，施引文獻代表了研究前沿，其標題中著重標識的詞匯，正是通過相關計算方法提取的聚類的命名[10]。本文根據被引頻次、突現性、中心性對聚類進行共被引分析，歸納總結風景園林學健康領域的具體成果，梳理其知識基礎和結構。

1)體力活動(Physical activity)。

體力活動是最大聚類，形成了知識鏈最為顯著和密集的聚類關系。通過對文獻節點信息進一步的研究發現，有18篇文獻共被引頻次大于40次，有44篇文獻的中介中心性大于0.01，這些文獻構成了體力活動研究的主要知識基礎，本文選取其中5篇核心論文進行文獻內容的分析[12-16](表2)。

圖3 英文文獻共被引網絡聚類圖譜(K=30，LRF=3，LBY=10，and e=2.0)

表2 風景園林學健康領域研究重要英文核心文獻研究概況

體力活動核心論文的研究多為學科交叉研究且具有相關醫學背景人員或機構參與，充分表明了風景園林學健康領域研究的學科交叉融合特點。風景園林綠色空間在提供人類體力活動的物質載體和活動空間、激發體力運動、提升公共健康等方面的功效得到了人們的廣泛認可與應用，且有大量醫學相關研究實證和數據的支撐。

貝迪莫倫提出了公園體力活動和公共健康效益研究的概念模型，該模型強調通過公園綠地特征因子的設計鼓勵體力活動，公園綠地6個類別的特征(功能、條件、可達性、安全性、美學和政策)作為影響因子作用于4個區域(活動區、配套區、整體園區和周邊區域)，促進公園內的體力活動。研究發現公園綠地至少在兩方面增加體力活動的可能性：一是提供適合體力活動的環境及自然特征；二是公園有助于形成人們喜歡的、有審美吸引力環境的同時，促使人們進行更長時間的體力活動，從而保持人體健康[15]。

2)綠色空間(Green space)。

該聚類形成平均時間為2010年，其中被引頻次大于40次的有48篇，中介中心性大于0.01的有49篇，本文對篩選出的綠色空間健康相關研究的5篇核心論文進行內容分析[17-21](表2)。

哈蒂格指出，多數綠色空間對人體健康的效益研究只涉及與中間健康有關的數據，如體力活動的數量、社會接觸的數量、生理活動的變化(例如以減輕壓力為特征的心血管、神經內分泌和肌肉骨骼的變化)、情緒狀態的變化(例如快樂的增加、憤怒的減少)和認知能力的變化(例如執行注意標準測試的表現)等。其在系統綜述的基礎上，提出了自然環境與公眾健康的關聯模型，討論了該理論框架如何指導以后的具體研究[18]。

3)社區綠化(Residential greenness)。

該聚類是10個聚類中最為年輕的聚類之一，形成時間為2014年。在該聚類中被引頻次大于40次的有10篇，中介中心性大于0.01的文獻有26篇，本文篩選出社區綠化聚類中的5篇核心論文進行文獻內容的分析[22-26](表2)。

蓋斯康發表的文獻綜述為本聚類的高被引論文[22]，系統總結了綠色空間與健康之間關系研究的方法(表3)。

圖4 中國知網風景園林健康研究領域研究主題網絡時區圖

4)公共健康(Public health)。

該聚類平均時間為2011年，其中被引頻次大于40次的有4篇，中介中心性大于0.01的文獻有15篇。本文篩選出公共健康聚類中的5篇核心論文進行文獻內容的分析[2，27-30](表2)。

科塔里指出在后續對公共開放空間健康的研究中，應盡可能采用縱向和實驗研究設計，探索多種環境下的公共開放空間接觸值；進一步研究針對公共開放空間的體力活動的量化方法，使用行人網絡和空間語法來理解公共開放空間的具體量化值；關注公共開放空間的周圍環境的影響，了解不同用戶組如何參與公共開放空間活動，更好地理解公共開放空間屬性如何與體力活動相關聯等[30]。

3.1.3 國外風景園林學健康領域研究前沿分析

研究前沿指正在興起的理論趨勢和新主題的涌現，可通過對研究主題詞匯的突發性檢測、詞頻等分析而確定。通過CiteSpace主題和關鍵詞分析進行突發性檢測得出近年國外風景園林健康領域排名靠前高突發性關鍵詞為：預防醫學、森林健康、主要效益量化、國家公園、歸一化植被指數、平價醫療法案、步行、當代景觀、生態系統健康、森林管理、藥用植物、綠量、網上調查、潛在影響、自然環境保護和物種豐富度等。

風景園林健康研究的前沿領域將基于既往研究的基礎之上，圍繞著生態系統服務、康復景觀、體力活動、空間差異、重金屬污染、空氣顆粒污染物等熱點問題，融入預防醫學、森林管理與健康、國家公園建設與規劃、自然環境保護、生態系統健康、生物多樣性、環境污染治理等研究方向，并繼續深入探討主要健康效益量化及綠色空間特征識別和量化的具體方法，重點關注兒童、老年人、孕婦等群體的生理、心理健康，完善風景園林對健康的效益及其機理的系統研究體系。

3.2 中文文獻研究的系統綜述和前沿分析

3.2.1 研究綜述及演進趨勢分析

近年來，我國風景園林學健康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城市公園綠地[31]、綠色基礎設施、園藝療法[32-33]、戶外環境[34]、體力活動[35-36]、適老化設計[37]、恢復性自然環境[38-40]、空氣污染治理[41]、康復花園[42]、植物芳香[43]和綠康城市[44]等方向。

表3 綠色空間與健康關系研究的方法總結[22]

公共健康、康復景觀、園藝療法等在2010年成為風景園林健康領域研究的主題，在此后的生態建設、綠道、綠色基礎設施、城市綠地可達性、體力活動、城市公園、城市開放空間、森林公園和森林康養等領域不斷深入探索風景園林健康規劃設計策略等方面的研究(圖4)。人居環境建設方面主要圍繞綠色空間、健康住宅、住區規劃、歷史街區和城市生態規劃等領域展開；城鄉規劃領域主要圍繞健康城鎮化、建成環境、社區公園等進行總體規劃及規劃策略方面的研究；城市設計則更多關注健康城市、生態健康、慢行空間設計等。

3.2.2 國內風景園林學健康領域研究前沿分析

通過CiteSpace對中文文獻關鍵詞進行突發性檢測可知。2015年以來國內風景園林學健康領域研究逐漸出現康復景觀、養老社區、影響因素、建成環境、體力活動、城市綠地可達性、健康影響評估和健康社區等突發性關鍵詞。其中，體力活動、社區綠化、影響因素和康復景觀同時為本文英文文獻共被引分析的主要聚類，聚類形成時間相對早于國內。國內在建成環境、體力活動、可達性、健康影響評估、健康社區方面研究持續性強，逐漸開始積累相關研究成果，呈現顯著的后發優勢。

4 結語

本文利用CiteSpace和VOSviewer科學知識可視化圖譜軟件，通過文獻計量統計分析、共被引分析和聚類分析等，識別該領域研究的主要特征，以圖譜形式展現其研究主題并進行系統綜述。通過施引文獻、關鍵詞突發性檢測和詞頻的變化趨勢分析研究前沿，結合文獻內容分析法進行中英文文獻的對比，綜合述評國內外風景園林學健康領域研究的主要區別在于：1)國內研究起步晚于國外，且在數量和深度上不及國外水平；2)國內僅在小范圍內形成局部合作網絡，跨機構、跨學科的研究合作仍有待加強；3)國外研究多以科學研究為導向，更加關注城市自然環境與健康的定量關聯研究和實證實地研究；國內研究則多以實際應用為導向，開展以風景園林學為依托的健康人居環境相關規劃及設計方法的研究，理論體系及科學技術研究支撐體系有待完善。綜上所述，國內既往研究卓有成效，對提升健康人居環境的規劃設計方法進行了持續探索，但尚未形成完整的理論研究體系，與國外研究的理論框架、主客觀結合定量方法、多時空尺度實證實地研究、科學技術研究、綜合實踐應用等方面仍存在較大差距。這也充分表明，風景園林學在“健康中國”領域還有廣闊的發展空間。

風景園林促進健康的綜合作用首屈一指，無可替代。“風景園林與健康” 這一課題，其基礎性的研究直入風景園林感受這一風景園林學科的基礎理論核心，其成功的方法必然是多學科專業的交叉協同，其廣泛的應用也是響應國家發展戰略、惠及千家萬戶的風景園林前沿[45]。后續研究亟須通過城市自然環境的健康績效及機理的基礎研究，逐步探索中國特色城鎮化背景下，風景園林對于生理健康、心理健康、社會健康的功效。立足于風景園林學科健康領域理論體系、規劃設計方法體系、科學技術研究支撐體系的構建，為健康人居環境建設提供實證基礎和詢證設計方法，為“健康中國”的理念落地為具體的規劃設計實踐提供有效的數據支撐和實證基礎。

注：文中圖片均由作者繪制。

注釋：

① 檢索詞的確定在參考綜述文獻的基礎上，綜合考慮風景園林學健康相關研究領域進行確定。同時按照CiteSpace軟件對于數據分析的要求，本文運用盡可能廣泛的專業術語來確定所關注的知識領域，使檢索到的結果盡可能地涵蓋風景園林學健康領域的完整內容，再通過軟件進行過濾、除重及后續的聚類分析。

②Q值的取值區間為0～1，Q＞0.3時，就意味著得到的網絡聚類結構是顯著的，值越大表示網絡得到的聚類越好。

③ 聚類的輪廓值是通過衡量網絡同質性用于評價聚類效果的參數，輪廓值越接近1表明網絡的同質性越高，該值在0.5以上，可以認為聚類結果是合理的，在0.7以上時，聚類結果是具有高可信度的。

④ Centrality：含義為中介中心性(Betweenness Centrality)，是測度節點在網絡中重要性的一個指標，具有高中介性的文獻通常是連接2個不同領域的關鍵樞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