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網絡競技綜藝的模式使得脫口秀更善于用自嘲的表達方式構建與觀眾的認同。在《脫口秀大會3》中,脫口秀演員用自嘲的敘事框架,從多樣的角度構建了身份認同、情感認同以及文化認同。從社會心理分析來看,群體焦慮、草根心理以及他者心態是脫口秀構建認同的關鍵性要素。
關鍵詞:自嘲;認同;脫口秀;社會心理
中圖分類號:G2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1)04-0-02
2020年7月《脫口秀大會3》上線,以犀利搞笑的節目風格延續了前兩季的熱度,播放量一騎絕塵,討論度也居高不下。如何夠讓觀眾在短時間內產生認同,是網絡脫口秀競技節目的難點。本文從社會心理角度出發,探討“自嘲”語境下脫口秀節目的構建與運行。
1 自嘲語境下的脫口秀
自20世紀90年代傳入中國以來,脫口秀節目在形式和內容上都進行了本土化的演變?;ヂ摼W浪潮下,脫口秀節目實現了從電視到網絡的轉變,從《鏘鏘三人行》《越策越開心》到《吐槽大會》《脫口秀大會》,脫口秀始終以堅挺的姿態活躍在大眾的視野中[1]。
與曲藝類節目相比,脫口秀的表演更接地氣。相聲、小品等創作可以天馬行空,演員本人的形象與表演可以脫離,但脫口秀的敘事視角必須是敘事者本人,不能通過虛構一個人物或故事背景講述[2]。這限定了脫口秀演員的互動大多都是從自身出發,通過自己的經歷引出要講述的話題,在演出中觀眾可以窺見表演者的一部分。
自嘲可以理解為自我嘲諷、自我嘲弄等。普通人在實際生活中也不乏自嘲,對于脫口秀演員來說,自嘲則是幽默的另類表達,自嘲的最終目的不是貶低或貶損自己,而是通過以退為進的語言策略接近觀眾。脫口秀中的自嘲不能停留在表面,而是要獲得一種幽默的效果[3],否則就成了“賣慘”。盡管自嘲展示了生活的殘酷,脫口秀演員卻要用喜劇的方式將這種殘酷加以化解,當這種殘酷引起受眾共鳴時,脫口秀表演就獲得了成功。
2 多元化角度自嘲構建認同
2.1 身份認同:話題廣泛,多維互動
在脫口秀的自嘲語境中,脫口秀演員靠暴露自身的缺點吸引共同的身份群體。自嘲話語中天然攜帶著自己、自己所在群體以及與其他群體的關系,在多元化社會,通過自嘲描述話語中的自己以及話語外的陌生人,以獲取身份認同,成為最便捷的途徑[4]。
一是剖析內心,正視自我。自嘲這一表達方式最為突出的表現就是貶損自我。在脫口秀表演中,演員代入自我、表演自我再貶損自我。在構建文本的過程中,表演者本人依據個人的經歷,能夠反思性地理解到真實的自我,并將其呈現在觀眾面前。脫口秀演員自嘲的過程也是直面自我的過程,自嘲是脫口秀演員正視自己的一面鏡子[5]。例如,周奇墨講述自己的北漂經歷,house所說的“北京人在深圳”,他們在短短幾分鐘內就完成了對于“我是誰”的追尋。
二是女性視角,延續發聲。女性視角在近幾年的真人秀節目中屢見不鮮[6],脫口秀因為只能通過文本及肢體語言來呈現,因此切入視角更為激烈。選手楊笠第1期就從女脫口秀演員切入,戲謔地說出了女性的職場困境。她的自嘲將當下某些值得詬病的現象以幽默而不失犀利的方式呈現在觀眾面前,這種方式將個人置于廣泛的群體之中,并在群體中形成共同的價值認同與情感共鳴。自嘲成為發聲的容器,聲音通過共振傳向每一個人。
三是社會圈層,打破壁壘。除了可以通過確認自己所處群體進行認同建構以外,還可以通過與其他群體展開比較進行??滟澦艘彩亲猿暗囊环N形式,通過抬高他人,能在無形中達到自嘲的玩梗效果。王勉在以“逃避”為主題的公演中,從自己逃避轉移到他人逃避,最后又通過“當著大張偉和李云迪,我玩什么樂器”重新嘲回自己。抬高他人不是為了贊美,而是為了自嘲[7],這種反轉更容易打破圈層的壁壘,使觀眾在心中進行對比,以獲得更廣泛的同情與認同[8]。
2.2 情感認同:深入經歷,引發共鳴
作為熱點聚集的天然輿論場,社會話題是選手無法回避的表演素材。社會性話題往往是從現實社會中提煉出的社會廣泛討論的問題,每個人都能從中品味出自己的生活痕跡。綜藝節目本身就需要熱點維系熱度,適當的熱點話題能夠直擊觀眾當下的痛點,從而引發討論,獲得關注[9]。
《脫口秀大會3》助推了熱點話題的發酵。選手呼蘭在一次競演中結合自己在節目中的表現,通過“一群中年人,在競爭一個可以和年輕人競爭的機會”這種心酸的自嘲來表達中年的危機感,又用“老兵不死,他們只會自相殘殺”這樣的話語化解了可能會給觀眾帶來的消極情緒。呼蘭在節目中的經歷本身就已經讓觀眾有了一定的認同基礎,而“跑不動也跑不掉”則使觀眾代入了自己在職場工作的心態,做到從個人的情感體驗擴散至群體的情感共鳴。此外,還有張博洋通過“崇洋媚外”這一話題引起觀眾與民族、文化的情感聯結,顏怡顏悅則通過“催婚”引起在場未婚女性共鳴等等。
2.3 文化認同:觀點碰撞,交流融合
蓋爾納認為,人們熱愛自己的文化,因為他們現在感知到文化的氛圍,他們知道自己離開了文化就不能呼吸,不能保持自己的身份的完整性。從網絡媒體來看,在脫口秀對所謂“主流”和“另類”的群體生活方式的表達中,亞文化群體獲得了自我界定[10]。雖然在大多數描述中,亞文化都被當作與主流文化相對抗的事物存在,但在現實中,很多時候亞文化群體并不排斥主流文化[11]。無論是臺上的脫口秀演員還是臺下的觀眾,他們都存在廣泛的文化認同。在價值觀上,脫口秀演員和觀眾可能很難達成一致,但通過演員的表述以及觀眾既有的認知,他們可以就某一具體事件形成認同。
同時,網絡脫口秀的喜劇表達與自嘲語境也構成了一種俗文化。網絡俗文化是相對中性的概念[12],觀眾對于俗文化的認同感來自對日常積壓情緒的宣泄,他們不會在意其中蘊含的負面信息。當脫口秀演員在臺上喊出如將甲方當成“孫子”這類話語時,觀眾在意的并不是話語本身,而是言說的對象,他們早已在內心與演員進行了交流。
3 脫口秀用自嘲構建認同的社會心理分析
3.1 公共話語空間的群體焦慮
在現代社會的高強度壓力下,人們時刻處于一種焦慮緊繃的狀態,比如年輕人需要在30歲之前作出人生的一系列重大決定。一方面,網絡時代將人們從私人空間帶到虛擬的公共空間,人們急需感知到自己并非孤立的個體。脫口秀這一表演形式,使脫口秀演員站在臺前成為釋放壓力的代表,觀眾的焦慮情緒在無形中被脫口秀稀釋,類似的經歷以及痛快的吐槽或自嘲都成為觀眾解壓的出口[13]。
另一方面,從線下到線上的轉變,為脫口秀帶來了不同的話語環境,臺前的舞臺越大,隨之要承受的風險也就越大[14]。在傳統的脫口秀講述情境下,舞臺較小,演員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自己的作品質量。但在《脫口秀大會》這種競技的情境下,脫口秀演員被暴露在公共環境中,并且需要在短時間內為自己贏得更多的票數,競爭的壓力陡然出現,這就帶來了惡搞、調侃、反諷等話語尺度較大的語言建構[15],更開放的空間意味著惡搞自己比惡搞他人成本更低。
3.2 素人符號下的“草根”心理
雖然脫口秀近年來蓬勃發展,但脫口秀行業整體上仍然處于不景氣的狀態,因此也很少有專職的脫口秀演員。他們與坐在臺下的觀眾相同,都是“草根”出身[4]。相比電視脫口秀由明星、主持人當主咖,網絡脫口秀則是“素人”當道[16],他們可能是勤勤懇懇的上班族或者自己打拼的小老板。在《脫口秀大會》中,觀眾在觀看臺上的表演時,聽的是自己的故事,當“素人”成為話題發起者時,其講述的內容或關注的焦點更容易拉近兩者的距離。
相比之下明星自嘲就不易得到人們的認同,有明星為了打造接地氣的人設在社交平臺自嘲是“打工人”,但明星的光環無法讓觀眾產生共鳴[17]。例如,鄧超、鹿晗等明星在錄制綜藝《哈哈哈哈哈》時就將“明星化身打工人賺錢”作為噱頭,但他們身上的衣服配飾卻動輒幾萬[18],除了粉絲以外,觀眾只能體會到落差與明星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與身份不匹配的自嘲不僅不能獲得認同,反而會讓受眾抵觸[19],相比之下,“素人”往往更能獲得草根階層的支持,成為“打工人”的符號[20]。
3.3 打破想象的“他者”心態
對于觀眾來說,脫口秀演員在臺前是一種“他者”的存在[21]。博埃默認為,正因為“他者”的存在,才能夠確定主體的權威。近年來的網絡綜藝,大都試圖將明星作為噱頭吸引觀眾看八卦[22],但互聯網亂象以及真人秀不“真”導致觀眾無法將明星作為可以和自己比較的“他者”看待,在觀看過程中只是抱著看客的心態[23]。脫口秀演員的表演則讓觀眾有了可參照的對象[24],雖然脫口秀中有夸大和虛擬的部分,但觀眾在熟知這一點的前提下,依舊能代入脫口秀演員的自嘲,因為演員嘲的不僅是自己,更是當下能夠代入的觀眾。歸根結底,受眾需要一個既立足于現實又高于現實的寄托,脫口秀塑造的情境成為觀眾逃離現實的想象,而脫口秀演員的自嘲又打破這種想象,使觀眾在比較下迅速產生戳破想象的過程快感,構建一種虛擬的認同。
4 結語
網絡脫口秀在新媒體環境下體現出的自嘲的特點越發突出。網絡脫口秀既窺探到了大眾在物欲世界中對自我認知的需求,又滿足了平臺的利益追逐目的。自嘲這一表達在新的時代特征下迎合了部分觀眾想要宣泄的心理,獲得了歡迎。然而,我們也要思考,沒有節制的自嘲是否會使脫口秀陷入庸俗化、狹窄化的境地。當自嘲成為嘩眾取寵的手段和獲得關注的利器,它也就失去了表達的意義,真正從諷刺別人變成了貶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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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杭魯萍(1998—),女,江蘇揚州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新聞與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