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微光（組詩）

彭俐輝

冬天

走過的風都在暗中使力

我想閱讀的鷓鴣天，一退再退

一進入冬天

成群結隊的落葉，就奔赴遠方

仿佛要堵塞新年的通道

流水沒有停止向往

山巒峰回路轉，盡量落定

而我只想把一年飲盡

不說其味，只道須臾

翻山越嶺的想法

繼續翻山越嶺

在年關，總有歸雁聲聲

啼斷十里瞅望

馬遲遲不起，我遲早要刪除異鄉

迎面

是永遠下不完的雨

也是行色匆匆的微光

當然，風是不能少的

風里，有色澤不一的焦灼

不習慣轉身

我也就習慣了正面踢走塵埃

用落葉去覆蓋一張面孔

有不忍直視的茫然拍肩

也有誘發往昔的亭臺回廊

迎面的散了

關于從前的前，以后的后

與誰交集，與誰不

必須的路口，不用思忖

就有一種聲音在喚

——走昨天走的方向，去遇見無

在洹河岸邊看人垂釣

洹河岸邊，向往各異

有人緩緩而行

無故抓取斜雨

有人在一頂草帽下

盡量延伸一記想法，一襲眺望

小風愿意小去

我愿意追隨別人的時光

看顫悠悠的悠，如何鋪綴一面洹水

很多事都沒解決

因此很多星星點點

都是沒有用的

我只想周圍的蘆葦，再高一些

高過從前的曲曲折折

如是，我就更專心更恬淡

看人垂釣，看人走遠

總有這樣的時刻

人云亦云，面對涌動的潮汐

我總會說些什么

說不定還會起身鼓掌

其實，在暗中

我已經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像夏天拍擊叮咬的蚊蟲

決絕而果敢

總有這樣的時刻

情愿不情愿

我都會附和一片聲音

盯著一張臉，堆上好似真誠的皮肉

一定有這樣的時刻

我不是我，只是站不穩的一滴水

緩緩不由，急急不能自已

稍不留神，我就追隨一條河

篝火在燃

一堆臨時拼湊的火

點燃了臨時的天空

很多石頭有了莫名的溫度

很多愁云奔赴他鄉

星星打開暗孔

勁草兀自張揚

篝火旁邊，自由的精靈

逼退三千鐵騎

亮處更亮，噼啪驅趕寂靜

無邊的曠野上

飄著暢快的杯盞

枯枝延續了火焰的抵達

小蟲先是驚恐，然后是向往

音符滴落的十里溝壑

花朵不白也白

跑步

有風無風

我的迎面都是拂動

我跑步，沿著寂寞的人間

時間不定，樹木時時更新

有些問題在追我

有些傷心的事值得全然不顧

我跑，迎著晨光

有可能是追逐一泓泉水

也有可能是想逃避一扇門

消失的又復原

跑不出固有的半徑，還跑

就像抓不住將來

手也沒有忘記留在空中

在天橋上，看火車駛過

突然的高，突出了一個人的目光

一列火車過來

一襲緩緩，卷起一地沉寂

暮色越低，天邊就越近

火車沒有放過遠方

也沒放過我

橋下的晚霞被洞穿

我無法掌控風的長度

但我能指揮一列火車

造訪一座小城

火車穿過我的身體

又繼續南方

我的家鄉在那邊

它一定會替我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