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放于鐵軌盡頭的精神家園

黃麗榮

火車不只是交通工具，它還是一種象征，是遠方，是期待，是尋找，是回歸，是溫暖的心靈棲息地。小說《火車頭的故鄉》講述的就是這樣的故事，火車頭的來處就是精神的故鄉。

這是709機車廠三個工友的故事：開網吧的“我”，從鄉村少年到走進機車廠的“迷路”故事;蘇南辭別機車廠，闖蕩上海灘，而又歸來“療傷”的故事;方盼在機車廠醫院舊址上，建起退休工人棲所的故事……他們因為蘇南的“藏匿”，多年后又在709相遇，彼此幫助，相互溫暖。好的小說，不是全盤端出，不是一下子告訴你答案，而是由表及里，層層剝筍，一路吸引著讀者參與進來去探尋真相。發跡的蘇南為什么回來？為什么要躲和藏？“我”幫他找了一個棲身地——制造蒸汽機車的工廠，他們曾經的家園。這里曾經輝煌過，如今已經風光不再。于是小火車司機、醫院護士、技術工人三個人的過往以及在機車廠的故事，穿過記憶的隧道駛出來。但是小說的脈絡又不是簡單停留在回憶過去、緬懷逝去的青春之路上。在這里，懷舊是為了紀念，也是為了療愈。它一直圍繞主人公蘇南原因不明的歸來這條主線，云里霧里探尋著，猜測著。讀者的心也一路被牽引著。直到有一天，“蘇南奔向小火車里的火車頭……他說：‘小丁，盼盼，我真想像當年那樣……開一回火車啊。”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小說先抑后揚，在沖突達到高潮后，留下希望的結尾。蘇南在這里找回了自己，他所謂的“病”在這里治愈。小說最后，所有的疑團謎底都解開，蘇南重新振作起來，坐上火車又出發了……

火車頭是這篇小說的靈魂棲居之所，也是作者匠心抵達之地。小說的靈魂不是主題的簡單歸納和總結，是小說中流光溢彩的精神光照，是小說的核心價值。在光照下，它讓讀者看到人性和社會的光亮，不僅決定了小說的思想高度和藝術高度，也決定了小說的精神指向。好作家必須會講故事，但這還遠遠不夠，還必須在講故事的同時，通過巧妙的構思和縝密的敘事，表達隱藏在故事背后的美學精神，從而將作品的可讀性推進到思考性，推向對存在的追問。難能可貴的是，在這篇小說里，作者一直努力朝著這個方向抵近。作者朱斌峰以平民視角書寫故事，再以高超的藝術功力表達艱難與溫暖這一哲學命題。小說每每表現現實遭遇、人生變故，也正是在表現心靈、表現精神。自始至終充盈著溫暖的人文情懷，讀者心疼主人公，讀者更心暖于人間真情。正如作者所說：“我只是想讓我的兄弟姐妹們在小說中找到回家的路。”那么這個709就是回望來處、治愈情感的創傷、撫慰漂泊心靈的精神家園。在這里，火車頭還有溫暖的意象、溫情的象征意味，有直抵人心的力量。好的文學作品應該就是一座精神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