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躍虎
(天津理工大學圖書館 天津 300384)
隨著數字化、信息化的快速發展和人們閱讀習慣的不斷改變,長久以來,在技術和需求驅動下實體圖書館一直處于創新發展和持續轉型過程中[1]。實現圖書館的轉型發展,要依賴先進技術的應用,也要依賴圖書館中各種要素、資源的挖潛、重新定位和整合,以及服務優化和創新服務。圖書館空間、空間服務上的認識轉變及創新,這要追溯到1999 年Donald Beagle 提出的信息共享空間服務[2]。在國內,2005 年吳建中、鄒寧芬等較早介紹和探討了信息共享空間服務[3-4]。此后,物聯網技術及智慧地球、智慧城市等智慧空間理念逐漸融入建筑、圖書館,萌生出基于物聯網、互聯網等技術的智慧圖書館及智慧空間服務,并被認為是實體圖書館的未來發展趨勢[5-7]。2012 年以后,智慧圖書館研究和建設熱潮形成。與此同時,信息共享空間服務及其研究也有較大發展,并開始轉向更高級的學習共享空間服務及研究[8],以及轉向創客空間服務及相關研究[9]。2015 年,在“大眾創業、萬眾創新”號召和國家相關政策推動下,創客空間、眾創空間等服務在國內圖書館中驟然興起,掀起又一輪空間服務創新及研究熱潮。近年來,作為實體圖書館拓展空間功能和實現創新空間服務的手段,空間再造、改造、重構等也成為圖書館轉型發展中的一項研究重點[10-11]。二十多年來的實體圖書館轉型發展軌跡表明,圖書館發展的著力點從館藏逐漸轉向空間,從館藏圖書相關服務逐漸轉向空間相關服務,圖書館建筑、館內空間及空間服務已成為圖書館設計創新、服務創新的主要領域。
實際上,跟隨著早先“以人為本”“以讀者為中心”等理念[12-13],2009 年國際圖聯大會衛星會提出“作為場所與空間的圖書館”“作為第三空間的圖書館”兩大主題[14],標志著圖書館界在實體圖書館、圖書館空間和空間服務上的原有認識、觀念、理念均已發生巨大的,乃至根本性的轉變。此后大量的轉變實踐、轉型發展是主動的、清醒的[15-17],是在對之前圖書館服務危機、圖書館邊緣化的認識和思考的基礎上做出的[18-19]。在新的空間理念、空間服務理念指導下,構思新空間服務、概要規劃館內空間,是圖書館的責任與擔當,并將作為圖書館的需求而成為新建圖書館建筑空間設計的依據,或成為已建成圖書館進行館內空間再造、改造的依據。對圖書館空間、空間服務及其創新做詳盡的系統化研究,不僅能深化對空間服務、空間服務創新及各類服務內在關系的認識,為圖書館空間服務創新、空間再造、空間規劃提供理論指導,而且對圖書館建設、轉型發展也具啟發意義。文章將以閱讀相關空間服務為切入點,系統地分析圖書館空間服務創新,探討創新的影響、結果和相關問題。
實體圖書館由館藏圖書、設備、空間、館員(服務)等要素組成,并圍繞館藏圖書形成單核心結構,如圖1 所示:

圖1 單核心實體圖書館的組成和結構
其中,設備、空間和館員均處于從屬地位,服務于館藏圖書這個核心。
圖書館的設備分為三類:與館藏圖書的典藏、管理和流通相關的設備,其為圖書加工、典藏、檢索、流通、管理等流程數字化、信息化、智能化的結果,即圖書流通、管理設備,比如圖書自助借還機;與館舍建筑、空間相關的設備,其為館舍建筑、館內空間和環境人性化、數字化、信息化、智慧化的結果,即智慧化建筑、空間設備,比如電梯、空調、照明系統、安防系統、基于位置的服務相關設備等;與閱讀活動相關的設備,其為讀者閱讀活動數字化、信息化、智能化的結果,即閱讀工具或閱讀設備,比如縮微圖書閱讀工具、電腦、平板電腦等。第一類設備服務于館藏圖書,第二類設備附屬于館舍空間,僅閱讀工具專為讀者閱讀活動而配備。
圖書館的空間通常指館舍內的物理空間,即館內空間。館內有館員、讀者兩個基本角色。根據角色的活動范圍,館內空間可劃分為館員空間和讀者空間,讀者空間是館內對外的公共空間。依據讀者活動的不同,讀者空間可細分為閱讀空間、其他活動空間等,而依據館員活動的不同,館員空間可細分為館藏空間、業務辦公空間等。傳統意義上,館藏空間和閱讀空間是圖書館中最典型、最重要的兩種功能空間,館藏空間用于典藏、管理、借還館藏圖書,而閱讀空間供讀者開展閱讀活動。作為基本角色之一的館員,與其說是組成圖書館的要素,不如說是形成圖書館服務的要素,在構成服務時必不可少。館員承擔業務工作,結合館藏圖書、設備、空間等要素以便提供服務。隨著實體圖書館信息化、自動化、智能化程度的提高,館員的形式和構成也在不斷變化。
單核心結構實體圖書館中,由館藏圖書、設備中的閱讀工具、讀者空間中的閱讀空間能直接構造出六種基礎服務,如圖2 所示:

圖2 圖書館的六種基礎服務
這些基礎服務形成服務體系。其中,借還服務和閱覽服務是單核心結構圖書館的核心服務。各服務之間具有層次性,隨著服務中要素種類的增加,服務的功能、復雜性依次提升,而靈活性依次降低。借還服務、閱讀工具租賃服務、閱讀空間服務的功能最弱、靈活性最高,而研究空間服務的功能最強、靈活性最低。
以借還服務、閱讀工具租賃服務為一組,以閱讀空間服務、閱覽服務、閱讀工具共享服務、研究空間服務為一組。第一組服務只涉及館員空間,類似于飯店的窗口外賣服務,讀者閱讀圖書或使用閱讀工具所需的空間,由讀者自行解決。第二組服務只涉及讀者空間中的閱讀空間。閱讀空間服務,讀者在閱讀空間中可閱讀自帶的圖書;閱覽服務,讀者在閱讀空間中只能閱讀館藏圖書;閱讀工具共享服務,讀者可在閱讀空間中使用配備的公共閱讀工具進行閱讀活動;研究空間服務,讀者可在閱讀空間中使用館藏圖書和配備的公共閱讀工具進行閱讀活動。這四種服務中,空間要素的位置從前臺向后臺逐步隱退,相對重要性遞減。第二組服務就是單核心結構實體圖書館的四種基本空間服務,類似于飯店的堂食服務。這些服務均為讀者自助服務,館員參與服務,依據相關規章制度維持閱讀活動的秩序、環境。
圖書館空間服務中的閱讀空間是由閱讀活動定義的物理空間,既非個人閱讀空間,也非單純的物理空間。
空間服務中的閱讀空間是公共空間。圖書館空間服務是自助式公共服務,其承載空間是公共的、共用的、共享的公共空間,而不是個人的、自用的、獨占的私人空間,通常不允許被個人以某種方式完全占有,這有別于個人或私人閱讀空間。館內閱讀空間的公共屬性繼承自讀者空間。
空間服務中的閱讀空間是承載讀者群體閱讀活動的特殊的、專用的空間。單個讀者的閱讀活動體現單個讀者與圖書之間的交互、關聯。一群讀者的閱讀活動包含若干單個讀者的閱讀活動,且這些閱讀活動之間彼此獨立,不產生聯系。讀者群體閱讀活動是單個讀者閱讀活動的集合,所以空間服務中的閱讀空間是承載單個讀者與圖書之間交互集合的空間,而非承載讀者之間交互的集合的空間,這是特殊性。另外,空間服務中的閱讀空間內,以管理規定等形式支持、鼓勵讀者的閱讀活動,支持、鼓勵讀者與圖書之間的交互,抑制讀者之間的交互,限制同閱讀活動沖突的其他公共活動,這是專用性。這種特殊性、專用性形成公共閱讀氛圍和公共閱讀空間環境。
圖書館空間服務中的閱讀空間是在物理空間上增加公共閱讀空間環境構成的,讀者的閱讀活動發生在公共閱讀空間環境中。
基于上述分析,就空間使用來說,可選取活動主體、主體需求或要素、空間屬性、空間環境等四個相對獨立的維度來形式化地構思和系統化地設計空間服務。相應的構思、設計框架如圖3 所示:

圖3 空間服務的構思、設計框架
其中,活動主體和主體需求之間不完全獨立。活動主體是依據主體需求不同來分類并命名的,將主體需求也作為維度,可以刻畫同類主體的不同活動,細分活動主體。這對于設計具體的空間服務和形成條理化、層次化的服務體系是必要的。
四個維度即四個參數。根據活動主體到館的目的和活動,可將活動主體分為讀者、游客、創客、SOHO 族、租客等。活動主體的分類數量遠超五種,該參數的取值也不止這五個。根據主體需求的不同層次,即滿足需求的要素及不同組合,可將主體需求細分成若干子需求。因為前提是構思和設計空間服務,所以空間是唯一必備要素。這是站在主體需求角度考慮的。若站在要素角度考慮,則可引入圖書館沒有的任何要素并與空間要素結合,以滿足更多樣的主體需求。對于空間屬性參數,按照空間給人的心理感受和領域性,在公共空間、半公共空間、半私密空間、私密空間的基礎上[20-21],將主體活動空間劃分為公共空間、半公共空間和私人空間。公共空間是活動主體群體公用的、共享的空間,而私人空間則是活動主體個人專用的、獨占的空間。半公共空間,即半公共半私密空間,介于兩者之間。半公共空間的半公共、半共享屬性表現在物理空間的半開放、半封閉、半私密性上,還表現在對活動主體額外的身份要求、對活動主體開展活動的時間保障程度上。半公共空間包含著豐富的連續層次,這里不再細分,因此該參數的取值有三種。到館人群通常是非正式群體,聯系松散,沒有組織結構。按照群體活動中個體之間關系的形式,可將群體活動及相應空間環境劃分為一對零、一對一、一對多、多對多四種類型,因此該參數的取值有四種。閱讀空間環境、兩人聊天空間環境、個人面向群體的講演空間環境、多人自由交流互動空間環境,分屬于四種空間環境。只有同類空間環境之間能相互兼容。從一對零到多對多空間環境,就是從最有序、最高級到最無序、最低級空間環境,這種退化可自發進行,是自發過程,相反則是非自發過程,需借助外部力量實現。從一對零到多對多空間環境,其人為約束依次減弱,從而依次單向地向后兼容,多對多空間環境兼容性最強。承載混合著多種活動類型的一般公共活動空間默認具備多對多空間環境。
該框架中,空間服務設計者注重前兩個參數,建筑空間設計者注重后兩個參數,前者設計的多種不同服務,在后者看來可能是同一種服務。利用該框架構思和設計一種空間服務,比如閱讀空間服務,只需給四個參數依次賦值,然后命名,并做詳細設計予以完善即可。
利用上述框架,圖書館空間服務創新就變為對四個參數的取值范圍的擴大,或對參數具體取值的改變。前者是真正的創新,將創建全新的空間服務,而后者是不同空間服務的相互替代。
另外,創新是一定基礎、一定方向上的創新。以下以四種基本空間服務為基礎,以四個參數分別為創新方向,在不考慮館舍空間的數字化、信息化、智慧化的前提下探討空間服務創新。
在活動主體創新方向上,讀者是創新的基點。擴展活動主體參數的取值需打破“讀者”束縛,將讀者泛化為客戶、用戶,再對客戶劃分以形成新的服務對象。新服務對象將在宏觀上擴展、拓寬圖書館的服務和功能,比如,游客將擴展出文化旅游、休閑觀光、展覽參觀服務等,創客將擴展出創客空間、眾創空間服務等,SOHO 族將擴展出內容豐富的SOHO 服務等,特別是租客,將擴展出B2B 式空間租賃服務,并形成“圖書館+”服務模式或經營模式,產生“圖書館+書店”“圖書館+咖啡吧”等具體形式。
需對租客及B2B 式空間租賃服務再做分析。在其他空間服務中,圖書館是服務提供者,直接服務讀者或其他終端客戶,但是在B2B 式空間租賃服務中,圖書館是空間出租方,租客是空間承租方,圖書館僅服務租客,租客這個第三方再服務讀者或其他終端客戶。在“圖書館+”服務模式下,圖書館的服務、功能擴展依賴第三方的服務、功能來實現。“圖書館+”服務模式還能變革為“+圖書館”服務模式或經營模式,比如“地鐵+圖書館”,此時租賃雙方的角色發生對換,圖書館成為空間承租方,即租客。與“圖書館+”相反,“+圖書館”是實體圖書館融入其他服務實體的一種模式。
在主體需求創新方向上,主體需求參數取值的擴展,是細化、層次化主體需求,以及添加并組合新要素的過程。以讀者需求為例,可將其細化為對空間、館藏圖書、閱讀工具的需求,并形成空間、空間和館藏圖書、空間和閱讀工具,以及空間、館藏圖書和閱讀工具等需求層次,即服務層次。其上可有另一類需求:對各層次服務的了解、學習、獲得指導和幫助等需求。圍繞這類需求形成輔助服務,比如參考咨詢服務、講座服務和后續跟蹤服務等。
以讀者需求為基點,擴展主體需求參數,需從活動要素角度對讀者需求中的閱讀工具再做分析。普通館藏圖書無需閱讀工具,閱讀工具最初主要指縮微圖書的閱讀工具,比如放大鏡、縮微圖書閱讀機等。隨著圖書館的發展,后來引入電腦,再后來引入電紙書、平板電腦等作為閱讀工具,這些都是數字閱讀、網絡閱讀的工具。在空間中引入電腦形成電子閱覽室,在包含館藏圖書的空間中引入電腦、平板電腦等,形成信息共享空間等。可見,圖書館在閱讀工具概念下不斷更新要素來形成新服務。實際上,直接添加新要素是擴展主體需求參數取值的有效方法。拋開“讀者”“圖書館”,添加任何對客戶有用而圖書館沒有的新工具作為活動要素,比如真人圖書、3D 打印機、全息投影儀、VR/AR 設備、鋼琴、實驗器材等,都能形成相應的新空間服務。
在空間屬性創新方向上,公共空間屬性是創新的基點,創新來自于對公共空間屬性的削弱,即向半公共空間、私人空間屬性的轉變。半公共空間屬性包含豐富的層次,因而容納了大多數服務創新和空間再造。對公共空間公共屬性的削弱主要依靠對空間分割與聯系的設計,形成相對于原空間的不同規模的小型空間。這些小型公共空間往往是半開放、半共享、半私密空間,圖書館利用它們對基本空間服務進行了創新,比如個性化閱讀空間、個性化學習空間、專業館藏閱覽室等,而3D 打印機、研討空間等工具共享服務及研究空間服務,本來就建立在小型公共空間基礎上。在小型公共空間基礎上,對客戶按身份細分,針對不同小眾客戶提供服務,進一步削弱空間的公共屬性,形成等級化服務。利用服務等級化,圖書館也對基本空間服務進行了創新,比如針對本科生、研究生、教師、科研人員等客戶,提供不同數量、不同質量、不同強度的工具共享服務。這種創新也包括僅針對特定小眾客戶提供某種特別服務的情況,比如僅向教師開放研究空間服務,僅向研究生提供研討空間服務等。隨著公共空間越來越小、服務針對性越來越強,空間的公共屬性也越來越弱,這是公共空間屬性的量變。
將共享的公共空間變為獨占的私人空間,是公共空間屬性的質變,此時的空間通常是封閉的私密空間。利用私密空間,圖書館對基本空間服務進行了創新,比如為某個客戶或科研團隊提供專用研討空間、專用研究空間服務等。這時,圖書館提供私密空間給固定客戶長期使用,形成穩定的服務租用關系。研究空間服務最易形成穩定的租用關系,這種服務可以追溯到圖書館為研究館員從事研究而提供的專用研究室,只不過這屬于館內業務而非對外服務。
在空間環境創新方向上,創新的基點是一對零空間環境,創新來自于一對零空間環境向多對多空間環境的主動蛻變,以及對給定類型空間環境中各種兼容環境的發掘。不同類空間環境互不兼容,演變為其他類空間環境將形成完全不同的空間服務。比如,變為一對一空間環境,就形成兩人聊天空間服務等;變為一對多空間環境,就有了會議空間服務、教學空間服務等;變為多對多空間環境,則成為自由交流互動空間服務等,也就是一般公共活動空間服務。同類空間環境相互兼容,發掘相互兼容的空間環境將形成相互兼容的空間服務。比如,一對零空間環境中,與閱讀空間環境兼容的冥想空間環境、獨處空間環境等,能形成與閱讀空間服務兼容的對應服務;一對一空間環境中,與兩人聊天空間環境兼容的對弈空間環境、情侶空間環境等,能形成與兩人聊天空間服務兼容的對應服務;一對多空間環境中,與講演、會議空間環境兼容的多媒體教學空間環境、多媒體影音空間環境、講解展示空間環境等,能形成與講演、會議空間服務兼容的對應服務;多對多空間環境中,與自由交流互動空間環境兼容的互動游戲空間環境、休閑娛樂空間環境、文化旅游空間環境等,也能形成與自由交流互動空間服務兼容的對應服務。
兼容的空間環境的融合也能創新空間服務。以閱讀空間和閱讀空間服務為例。閱讀空間是讀者的活動空間,館藏空間是館員的活動空間,二者均為一對零空間環境,相互兼容,能夠融合。二者共享同一空間,從而形成藏借閱一體化空間服務,該服務是圖書館重視讀者閱讀空間需求而擴大閱讀空間的典型案例。再比如,閱讀空間環境與冥想空間環境兼容,共享同一空間,從而將閱讀空間服務與冥想空間服務融合成新服務。實際上,空間環境的相互兼容和向后兼容,都能用來對包括基本空間服務在內的很多空間服務進行創新,也常用于建筑空間設計。
創新邊界約束與創新的范圍相關。當設置創新邊界后,空間服務創新就被限制在該邊界之內,創新成為一種豐富、完善服務的行為,并促使相關空間服務向完整的服務體系發展。 “作為第三空間的圖書館”提出之前,“閱讀活動”是圖書館空間服務創新的邊界。此時,空間服務創新被限制在閱讀活動相關空間服務范圍內,典型的創新行為是對公共閱讀空間公共屬性的削弱,形成完整的體系化的閱讀相關空間服務。“作為第三空間的圖書館”提出之后,“交流互動活動”成為創新邊界。交流互動活動是一個非常寬泛的概念,所以“閱讀活動”邊界之外“交流互動活動”邊界之內的范圍極廣,典型的創新行為是“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這種對閱讀活動的全面突破[22],形成極其豐富的體系化的非閱讀相關空間服務。
創新實現約束與創新的實現相關。空間服務創新必然會產生不同功能的空間服務。一個建筑空間表達、承載多種不同空間功能、空間服務,有兩種方式:由相互獨立的單一功能空間分別承載不同功能,相互連通形成一個大的整體空間[23];由一個大的整體的復合空間、多義性空間同時承載多種不同功能[24-25]。其中,復合空間、多義性空間設計與空間環境的相互兼容和向后兼容密切相關。方式一對空間服務及其創新的制約,主要來自于空間數量不足,方式二對空間服務及其創新的制約,主要來自于復合空間的兼容性不足。實現約束是建筑空間表達對空間服務及其創新的反作用。較早興建的圖書館通常選擇方式一,多受館內空間數量不足制約,而近幾年興建的圖書館往往選擇方式二,多受空間兼容性不足制約。顯然,空間再造、改造有三個層次:變為另一種功能的單一功能空間;將單一功能空間轉化為復合空間;改變或提升復合空間的兼容性,以承載不同功能組合或承載更多功能。
圖書館空間服務創新的宏觀影響,是對舊的圖書館理念、空間和空間服務理念的沖擊、改變,以及對相應新理念的樹立、實踐。圖書館的理念、觀念、行為、空間服務的關系及創新發展如圖4 所示:

圖4 圖書館理念、觀念等的關系及創新發展
隨著圖書館理念從以館藏為中心到向以讀者為中心、用戶為中心轉變,相應的觀念也從重藏輕用、藏用并重過渡到以資源利用為主、為重,著眼滿足讀者閱讀需求,進而滿足閱讀需求以外的其他需求——讀者轉變為用戶、客戶[26],在行為上也就表現為館內空間的分配從優先分配給館藏空間、均衡分配給館藏空間和閱讀空間,逐漸轉變到優先分配給閱讀空間,進而優先分配給閱讀活動之外的非閱讀空間——閱讀空間轉換為非閱讀空間,最終在服務、空間服務及其創新發展上就表現為服務種類和重心從借還服務、借還服務和閱讀相關空間服務,逐漸轉變為閱讀相關空間服務和借還服務、非閱讀相關空間服務。其中,以借還服務為代表的閱讀相關非空間服務和以閱讀空間服務為代表的閱讀相關空間服務組成閱讀相關服務,而非閱讀相關非空間服務和非閱讀相關空間服務組成非閱讀相關服務。
以“第三空間”新理念的引入為界,可將圖書館空間服務創新分為兩個階段,界線之前的為舊空間服務創新,界線之后的為新空間服務創新。長期以來,“服務讀者”“以人為本”主旨下的舊空間服務創新,推動圖書館服務理念從以館藏為中心轉變為以讀者為中心,促使空間服務向人性化、個性化方向轉變。十多年來,“第三空間”主旨下的新空間服務創新,推動圖書館服務理念從以讀者為中心轉變為以用戶為中心,促使空間服務多元化、多樣化發展,改變了圖書館在人們心中的刻板印象。
圖書館空間服務創新的直接影響,是推動了空間要素地位的持續上升。空間服務創新強化和擴展了圖書館空間服務。首先是閱讀相關空間服務的強化和擴展,相對于閱讀相關非空間服務比重的不斷上升,促使空間要素相對于館藏圖書要素的重要性不斷上升,但空間要素仍圍繞館藏圖書要素這個核心。其次是非閱讀相關空間服務的擴展和強化,相對于閱讀相關空間服務、閱讀相關服務的比重不斷上升,隨后成為主導,促使空間要素快速遠離館藏圖書要素,隨后不再圍繞館藏圖書要素這個核心,空間要素的地位、價值發生躍變。此外,圖書館空間服務創新實踐表明,空間服務創新度越高,就越遠離館藏圖書,就越遠離閱讀相關空間服務,非閱讀相關空間服務就越發達。創新從基本空間服務開始,總是先擴展閱讀相關空間服務,然后適時轉向擴展非閱讀相關空間服務,該進程與圖書館局部生存環境密切相關。比如,建在傳統閱讀讀者“富礦區”的高校圖書館,局部生存環境較好,當前創新仍以拓展閱讀相關空間服務為主[27],集中在信息共享空間、學習共享空間、研究空間等服務上,而建在傳統閱讀讀者“貧礦區”的公共圖書館,局部生存環境較差,當前創新已以開拓非閱讀相關空間服務為主,集中在自由交流互動空間、文化旅游空間、休閑觀光空間等服務上。
空間服務創新最終打破了圖書館中的圖書和空間之間的必然聯系,使空間要素獨立成為另一個核心,也改變了圖書館服務的重心,實體圖書館從以館藏圖書為核心的單核心結構,變成以館藏圖書、空間分別為核心的雙核心結構,如圖5 所示:

圖5 雙核心實體圖書館的組成和結構
雙核心結構實體圖書館是專業化分工的結果,是獨立的兩個核心及其服務功能的組合,有多種實現形式。
圖書館空間服務創新的另一個影響,與館舍空間智慧化相關。前面有意回避了館舍空間的智慧化,然而數字技術、信息技術、智能技術接續和疊加推動下的館舍空間附屬設備的增加和智慧化過程,就是在技術領域對空間服務的持續創新。空間服務的數字化、信息化、智慧化創新對實體圖書館的影響及結果,就是智慧圖書館及智慧化圖書館建設浪潮的出現。結合雙核心結構,可知智能圖書館與智慧圖書館關系:聯系在于二者都是實體圖書館在數字技術、信息技術、智能技術接續、疊加推動下的發展,都處在由實體圖書館向數字圖書館發展的數字化圖書館的高級階段,二者的最終發展結果相同;區別在于前者是實體圖書館對館藏圖書、館藏圖書流程、館藏圖書服務持續數字化、自動化、智能化,進而發展形成的,是智能館藏圖書服務設施,后者是實體圖書館對館內讀者空間、空間服務持續數字化、自動化、智慧化,進而發展形成的,是智慧閱讀空間環境、智慧閱讀相關空間服務設施,二者的側重點不同[28]。
圖書館空間服務創新也給實體圖書館運營帶來了問題和困惑。空間服務創新可得到極具吸引力的非閱讀相關空間服務,圖書館到館人數通常會大幅增長。然而,對比之下,圖書借還和館內閱讀數量并未隨到館人數和場地負荷的劇增而顯著提升,非閱讀相關空間服務帶來的客流不能有效導入閱讀相關服務中,閱讀相關服務的疲弱狀況未能改善。非閱讀相關空間服務能克服到館人數下降現象,但是難以帶動圖書館的核心服務、主業,且空間服務創新度越高,非閱讀相關空間服務越發達,問題就越突出。原因在于:非閱讀相關空間服務吸引來的客戶,本就沒有閱讀動機,從而不會走進閱讀空間環境進行閱讀活動;其次閱讀空間環境是最高級的一對零空間環境,以文化旅游空間環境為例,它是最低級的多對多空間環境,在文化旅游空間環境中,只要游客的非閱讀活動合乎相關規定,館員就無權干預和抑制非閱讀活動,從而導致文化旅游空間環境不能升級為閱讀空間環境,閱讀活動也就被其他活動所抑制,這也是創新實現約束的制約表現之一。在“第三空間”新理念指導下的公共圖書館的運營中,該問題是個難題。針對紙質圖書的閱讀推廣活動,一定程度上有助于人們養成紙質圖書閱讀習慣[29],有利于解決難題,但實踐中尚無有效的解決方案。另外,新空間服務創新所得的非閱讀相關空間服務近乎無限多,這使圖書館本身變得包羅萬象,管理、運營難度成倍增加,也會給人們留下圖書館無所不能的印象。空間服務創新是否重設一個合理邊界,設在哪里?這也困擾著圖書館運營。
空間服務創新在實體圖書館運營中產生的諸多現象、問題,令部分館員對空間服務創新產生困惑、質疑。同時,一些研究者對“第三空間”新理念及相關創新服務、空間再造也開始反思[30-31]。
第三空間是家庭空間、工作空間之外滿足休閑、社交、創意、娛樂等多樣化需求的平等自由的公共空間[32-33]。它作為一個整體,從群體活動來看,是典型的一般公共活動空間,具有多對多空間環境,從建筑空間來看,是典型的多義性空間、復合空間[34-36]。圖書館屬于第三空間,但第三空間并非圖書館。
館內讀者空間屬于室內公共空間。一個有館內讀者空間的實體圖書館,其專業性、專門性來自提供圖書文獻及相關信息、提供公共閱讀空間。公共閱讀空間的公共空間屬性使其具備第三空間地位,而一對零空間環境使其具備專門性、特殊性。當不再以提供圖書文獻、閱讀空間為主時,圖書館就由專業的、專門的公共服務機構,演變為通用的、一般的公共服務機構。該演變不是讓圖書館獲得第三空間地位,而是使其從單功能、特殊的第三空間變為多功能、一般的第三空間。空間環境降級、空間功能泛化和機構價值重心轉移,損害了圖書館的專業性、專門性,波及圖書館本質,因此應當反思讀者空間對實體圖書館的必要性。實體圖書館不能沒有館內空間,但可以沒有讀者空間及相應的空間服務。其實,數字圖書館就不提供讀者空間和空間服務,由讀者自行解決閱讀空間,反而實現了數字館藏的泛在閱讀、移動閱讀。顯然,剝離讀者空間,不提供空間服務,也就沒有閱讀空間演變及其影響,而僅在提供圖書文獻方面保持專業性、專門性,可提升圖書館的靈活性、適用性,從而推動紙質圖書的泛在閱讀、移動閱讀,推動“+圖書館”經營模式并利用其構建服務網絡體系,推動圖書館建設和空間再造的思路從在圖書館中創建、擴展第三空間,轉向在第三空間中創建、擴展圖書館。剝離讀者空間且不提供空間服務,是對單核心結構實體圖書館空間服務的最大創新。由含讀者空間的單核心結構,經歷雙核心結構到不含讀者空間的單核心結構,是實體圖書館在空間維度上的發展。與剝離讀者空間效果最接近的,是徹底的“圖書館+”經營模式。
實體圖書館的空間服務一直在創新中發展、轉型[37]。特別是新空間服務創新推出的空間服務,推動圖書館加速遠離館藏圖書和閱讀活動,形成雙核心結構。公共圖書館的創新步伐最快,走得最遠[38-39],有些已經成為雙核心結構,比如赫爾辛基中央圖書館。雙核心結構實體圖書館是一種組合式圖書館,由此可知未來實體圖書館將會是“智能圖書館+智慧公共空間”樣式,即一種智慧圖書館。空間服務及其創新發展,使實體圖書館對數字圖書館形成差異化競爭優勢,但能否遲滯實體圖書館的邊緣化,取決于非閱讀相關空間服務能否帶動和強化閱讀相關空間服務,促進館藏圖書利用,因為實體圖書館的邊緣化,實質是紙質館藏圖書的邊緣化。不能遲滯實體圖書館邊緣化,則空間服務創新的意義就削弱了。
就圖書館建設和空間再造來說,在“+圖書館”經營模式和雙核心結構圖書館的啟發下,設計建設一個符合“第三空間”新理念的圖書館,另有一條捷徑:先設計建設一個一般公共活動空間,再將不含讀者空間的圖書館布置到其中的預留位置,形成一個雙核心結構實體圖書館。此時,館外公共空間替代了館內讀者空間,不但簡化了圖書館本身的設計、建設,而且擁有理想的第三空間。對已建成的含讀者空間的實體圖書館,為使先期的巨大投入能獲得更多回報,必須提升館藏圖書和讀者空間的利用率,從而仍須努力開展空間服務創新,改造、再造讀者空間,直至剝離讀者空間。圖書館學領域中的空間再造、改造研究,實質是圖書館空間服務及其創新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