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畫師張麗佳： 一把刮刀畫出人間繁華

陳全忠

本文主人公張麗佳

? ?課余兼職時邂逅壁畫

張麗佳出生于安徽蚌埠的一個農村家庭，父母常年在外打工，父親在城市里送外賣，母親做保潔工作，張麗佳從小是跟著外公外婆長大的。

張麗佳從小就對畫畫感興趣，喜歡臨摹課本上的插圖，小學的課本上都是她的涂鴉。她很懂事，知道家里并不寬裕，很少向父母提過分的要求。直到高考前，她跟父母說想參加藝考，以后從事藝術工作。這是她唯一一次向家里提出一個奢侈的請求。培訓費對這個家庭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但父母還是支持了她的夢想。

藝考培訓費一期是8800元，她一共花了3萬多元，時隔多年，張麗佳仍然清楚地記得這組數字。所以她格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爭氣地考上了廣東五邑大學服裝設計專業。大學期間，為了減輕家里的負擔，她的課余時間基本上都是奔波在兼職的路上。她做過平面模特、禮儀小姐，也曾在高溫天穿著公仔衣發傳單，還在超市里給買牛奶的人畫頭像?！澳莻€時候人家買2箱牛奶，我就畫一幅畫，一天300元，還挺多的?！彼两襁€為自己當初的“高薪”暗暗得意。

大二那年，學校附近一家面包店開業，老板想在墻上畫一些黑色線條，便聯系到了她。老板要的是浮雕效果，這對張麗佳來說還真是一個挑戰，因為她以前只畫過墻繪。一番摸索下來，她發現這種浮雕式的壁畫并不難，跟衣服的立體剪裁有異曲同工之處，就是以膩子粉和刮刀勾勒線條，然后用涂料填補上色。

從此，張麗佳愛上了壁畫，而且一發不可收拾。這個職業雖然小眾，但張麗佳卻覺得新鮮、有趣，課余時間，她就接上幾個單子，和學習群里的同學們一起去畫，談笑間就把錢賺了。

? ? 在腳手架上畫出高山流水

畢業的時候，張麗佳提出要去做壁畫師，但遭到了父母的反對。在他們看來，女孩子就應該按部就班找一份辦公室的工作，或是做一個美術老師，不管哪種選擇，都比四處為家的壁畫師安穩。

父母的擔心并不是沒有道理。在鋼筋水泥堆里渾身沾滿涂料，顏料在頭發上結成塊，在最后一筆落下之前，她的確與刮膩子的女工看起來無異。工地上的刷墻師傅有時會在一旁調侃“這跟我干的活差不多”，張麗佳也隨聲附和。有一次，她正在腳手架上聚精會神地畫著，卻聽到旁邊走過的一位家長這樣教育他的孩子：“你如果不好好讀書，就會像那個阿姨一樣渾身臟兮兮地工作。”

但張麗佳割舍不下心中的熱愛，在她看來，粉筆勾勒輪廓，批刀隨著手腕轉動，一撇一頓，皆是畫，于剎那中見永恒，于有限中見無限。父母終于被她對夢想的熱情和干勁打動了，從最初的極力反對變成了默默支持，這也讓她對自己的壁畫事業更加堅定。她說：“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的權利，我熱愛畫畫，喜歡到全國各地走一走，體驗不同的風土人情，所以我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這一行?！?/p>

張麗佳第一次接到去外地的工作，是幫浙江某地的一個社區畫宣傳壁畫。9米高、5米寬的三面墻，近150平方米的墻面上要畫3組畫。爬上最頂上的橫欄，她頗費了些力氣，恰在這時，起支撐作用的竹竿突然斷了一根，她近乎踩空，尖叫聲從9米的高空傳到地面。四下無人，她只能靠自己，一寸一寸挪動，小心翼翼地換了一根竹竿繼續工作，想到那次經歷，她至今心有余悸。

她跟其他兩個同學一起連續畫了十幾天，日曬雨淋的，住30元一晚上的小旅館。準備收工時，老板卻提出各種更改要求，也未將當時承諾給他們的費用結清，他們最終只拿到了車費。那天晚上，回到小旅館，那里只有一臺掉了按鍵的電風扇，她洗了個熱水澡，頑固的涂料還殘留在額前，她閉著眼睛，向著風吹來的方向，完工的成就感將幾天的疲憊一掃而光。

一般需要壁畫師來進行設計繪畫的房子，大多是別墅。所以目前市面上大多數壁畫師都是和設計公司或者涂料公司進行合作，很少有人單獨開工作室?？紤]到個人接單和結款不穩定，張麗佳最后還是決定進入一家全國連鎖的藝術涂料公司工作，幫全國各地的客戶畫壁畫。

從此，爬十幾米的高架作畫成了她的家常便飯。她拿著鏟刀豪氣地站在幾米高的鐵架子上，先用筆在白墻上勾勒出大概形狀，再用鏟刀將山水的輪廓“刮”出來，最后用涂料上色，一幅浮雕山水畫就完成了。休息時，她和工人們一起坐在地上吃盒飯，或者鋪上一層泡沫紙就地打盹兒，工地現場雜亂的環境對她來說絲毫不成問題，她常常調侃自己算半個“裝修女俠”。

目前張麗佳基本上是每10天就要去一個城市出差，一年大概要飛三四十次，她已經走過全國七八十個城市。

長期在外不著家，生病時她也會委屈地哭鼻子，有時候客戶家很遠，坐火車要兩天兩夜，還要繼續坐汽車走6～7小時的山路。內蒙古呼和浩特、包頭、鄂爾多斯，還有新疆喀納斯她都去過。盡管路上會遇到各種困難，但這個體力和腦力兼具的工作，在她眼中仍然充滿魔力。

? ? ?刮平了是技術，刮不平是藝術

2018年，在程序員表哥的建議下，張麗佳開始在網上分享自己的作畫視頻。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她注冊了“壁畫師·佳佳”的抖音賬號。但因為有些害羞，前幾條視頻在發出后不久就被她設為了私密狀態。12月5日，她又嘗試著上傳了一個視頻，是她畫的一幅《鴻運當頭》，瀑布山石，綴著紅葉，竟然引來了18萬個點贊，幾天內就有1000多人找她畫畫，她創作的積極性當即被點燃了。

春生幽蘭，夏生涼風，秋吐霜菊，梅開紅蕊……隨著張麗佳的一幅幅畫作在抖音平臺上發表，粉絲數水漲船高。

如今，張麗佳在抖音平臺上已經擁有613.3萬粉絲，當初反對他的父母，也招呼親戚朋友多多關注她的視頻。有了粉絲和人氣，張麗佳的壁畫訂單也源源不斷，她決定開設自己的個人工作室。

有一次，她在抖音平臺上接到福建泉州的訂單，地點偏遠。到市區后，她花了350元包車，開上了四面環山的公路，一直深入到安溪縣的村子里。那是一個自建房，村民從抖音平臺上看見她的作品，想要同款花鳥山水畫。泉州的水泥打底剛做完，因為南方天氣潮濕，等著浮雕干透要三天，所以趁著間隙，她去了一趟杭州，待了兩天后又趕到無錫，最后再返回泉州，完成剩下的上色工作?！叭瞬荒茉谠搳^斗的年齡選擇安逸，趁年輕要多干一點。”對于這種忙碌的行程，張麗佳已經習以為常。

很多網友調侃她：“你是個連墻都刮不平的膩子工?！睆堺惣褏s說：“刮平了是技術，刮不平是藝術。”

2020年年底，張麗佳受央視邀請去四川綿竹清平“童話小鎮”作畫。她和另外一位藝術家合作，畫了一幅面積達40平方米的帶有傳統年畫元素的裸眼3D壁畫，送給那座遭遇地震和泥石流雙重打擊后涅槃重生的村莊，給很多人帶去了溫暖。

2021年2月，張麗佳受邀成為中央電視臺《年畫·畫年》紀錄片的被訪人之一，節目播出后，更多人看到了浮雕壁畫的美。

張麗佳說，現在全國畫壁畫的人還不多，壁畫算是美術專業里很冷門的一個分類，她和幾個壁畫專業的老師一起張羅著在寧波、無錫等地開培訓班，很多人都慕名而來想要拜她為師。

有一次，她收到一條想找她學壁畫的咨詢信息，她照著電話打過去，結果三番五次被掛斷。不一會兒她收到對方的信息，才知道對方有聽覺和語言障礙，只能通過文字進行交流，“后來她成為了我的學員，也成為班上最努力的學員，這給予了我很大的觸動，相形之下，我們還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責編/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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