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下在線教育供給優勢研究

楊明月 戴學鋒

摘 要：本文以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為背景，從當前我國教育服務業供給側面臨的問題出發，以服務經濟學的視角，論證在線教育與傳統教育的本質不同，得出在線教育在供給效率、供給成本以及供給質量均衡方面，較之傳統教育具有獨特優勢的結論，在此基礎上提出“十四五”時期應把大力促進在線教育發展作為我國教育服務業供給側改革突破口的政策建議。

關鍵詞：雙循環;教育供給側改革;在線教育;服務經濟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指出，“十四五”時期我國將貫徹落實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切實轉變發展方式，推動質量變革、效率變革、動力變革，實現更高質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續、更為安全的發展。教育服務業既是改善人民生活品質、促進個人發展的重要依靠，也是國家全面進步、實現創新發展的不竭動力。暢通國內大循環，形成需求牽引供給、供給創造需求的更高水平動態平衡，離不開科技創新和高素質勞動力，歸根到底離不開高質量教育服務業。因此，構建新發展格局，要加大教育服務業供給側改革，堅持創新驅動發展，加快教育網絡化、數字化發展，建設高質量教育體系。“十四五”規劃《建議》明確提出：“發揮在線教育優勢，完善終身學習體系，建設學習型社會。”

作為世界教育服務業發展的三大難題：資源配置不均、成本持續攀升、勞動生產率持續下滑，在我國教育財政分配與資源投入雙約束的情況下表現得尤為突出。近年來互聯網、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在我國迅速發展，正以前所未有的廣度和深度，滲透到包括教育在內的各個領域，對資源配置方式、生產方式和組織方式帶來了顛覆性影響，為我國教育服務業優化升級提供了新的契機。

一、我國教育服務業供給存在的主要問題

從教育發展實踐看，國家對教育的重視程度不斷提高，近幾年我國教育服務業的增加值以及占 GDP比重持續上升，但從世界比較來看，我國教育服務業仍然發展滯后。

首先，與世界同等水平的國家相比，我國教育服務業在國民經濟中的比重仍然較低。在我國，教育事業單位是教育業的主要供給主體，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占 GDP的比重始終在 4.2%上下徘徊（見圖1），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早在 2000年之前的要求，即各國財政教育支出占 GDP的比重要達到 6%這個世界平均水平的目標相比，還有不小差距。作為我國教育服務業主要供給來源的政府教育經費，明顯低于世界大部分中等收入國家。

其次，我國教育服務業供給成本持續攀升。總體上看，教育服務業的成本比其他居民消費品上漲得更快，呈現持續且積累性上漲。近幾年，我國教育服務業工資成本性支出逐年上升，教育行業就業人員總數與教育從業者每月平均工資呈現雙攀升。具體來看，我國教育行業對就業人員的總支出成本逐年上升。教育行業就業人員總數由 2010年的1581.8萬人上升至 2015的 1736.5萬人。除了就業人數上漲之外，教育從業者每月平均工資也在持續上升，由 2010年的 3247.3元上升至 2015年的5549.3元，其中 2011年無數據統計，從 2010年至 2015年，這五年累計上升了71%（見圖2）。

再次，我國教育服務業供給效率持續下滑。在生產效率方面，我國教育服務業勞動生產率整體呈現下降趨勢，與同期國家全員勞動生產率差距巨大且呈逐年擴大之勢。例如我國教育服務業占重要比重的小學、初等及中等教育，以生師比（平均每位教師服務多少位學生的比率）來代表毛 勞動生產率，從 2005 年至 2016 年，我國普通小 學、普通初中和普通高中教育的毛勞動生產率總 體為下降趨勢（見圖 3）。2005 年普通小學生均生 師比為 19.43 ∶ 1， 到 2016 年降至為 17.12 ∶ 1， 普通小學的毛勞動生產率為 -12%。2005 年普通 初中生均生師比為 17.8 ∶ 1，到 2016 年降至為 12.41 ∶ 1，普通初中的毛勞動生產率為 -30%。2005 年普通高中生均生師比為 18.54 ∶ 1，到 2016 年降至為 13.65 ∶ 1，普通高中的毛勞動生產率 為 -26%。盡管下降幅度不大，但與同期國家全員 勞動生產率差距巨大。同期國家全員勞動生產率 從 2010 年的 53826.75 元 / 人上升至 2016 年 94825 元 / 人，增幅達 76%（見圖 4）。粗略計算，2010- 2016 年我國教育服務業的勞動生產率僅為國家全 員勞動生產率的 1%，而且呈逐年擴大趨勢。

最后，我國教育服務業供給質量均衡程度仍需改善。在教育服務均衡發展過程中存在三個問 題：一是“中部塌陷”現象。受到中部地區地方 財政能力及中央地方的財政分擔影響，中部省份 平均生均經費最低，西部省份居中，東部省份平 均生均經費最高。二是東中西部地區之間差距仍 然明顯。東部生均經費占總經費的比例高出 10% 以上。三是全國各地生均教育經費最高地區和最 低地區相比差距仍然較大。

二、在線教育供給優勢背后的經濟學邏輯：服務業的“物化”

（一）教育服務業與鮑莫爾“成本病”

服務業是指以“生產無形性”“生產和消費同時性”和“不可儲存性”等為特征的行業。教育是一種古老的服務業，直到近代，教育才實現規模化發展，并成為一種獨立業態，同時教育也是一種現代服務業，在國民經濟統計中屬于第三產業。

鮑莫爾將服務業視為生產效率“滯后行業”，而制造業是生產效率能夠提高的“進步行業”。威廉·J.·鮑莫爾（William J. Baumol）在對服務業分析時，發現服務業具有與實物制造業不同的物理特征，還發現了服務業具有成本持續上升、效率增長慢的“成本病”。因此，鮑莫爾認為，服務業生產率難以取得根本性的提升，原因在于服務業的服務本性。不少經濟學家對此表示認同。鮑莫爾等經濟學家將教育服務業稱為“停滯服務”，具有高成本、低效率的“成本病”特征。教育服務業的“服務性”是教育服務業“成本病”的根源。

（二）服務業的“物化”

隨著技術的進步，傳統無形的服務，開始變得“有形化”了，具有有形的載體，這種現象被稱作“物化”或“物化服務”。1993年，物化服務（Embodied Services）這一概念正式出現，由加拿大經濟學家赫伯特·G·格魯伯和邁克爾·A·沃克首次提出。

“物化”是針對服務的“服務性”提出的，是服務性呈現實物制造業的經濟性特征。由于服務具有供給和消費同時性、不可儲存等服務特性，因此服務具有不可貿易性。與服務相對的是制造品，與“服務性”相對的是“物性”。由于具有“物性”，制造業物品的供給與消費能夠跨越時間和空間，可以儲存并能夠實現遠距離貿易。“物化”具有兩個層面涵義，第一層涵義強調的是“物”，是指具有物品的屬性;第二層涵義強調的是“化”，是程度多少的意思。“物化”是指具有多少物質屬性的程度。教育服務業的“物化”是指教育服務業逐漸脫離服務供給和消費的同時性、不可儲存性等服務的特性，逐步向物品特性轉變，使教育服務業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物品的相關特征（見表1）。

（三）在線教育是數字時代物化的教育服務

維克托·R·富克斯（1968）在《服務經濟學》一書中指出：“技術變革可以作為勞動力，這是指技術變革或知識增長等于勞動力的增加，從而提高生產率。”因此技術能夠促進教育服務業實現生產效率的變革。教育服務業所具有勞動力密集的特征是造成其生產效率低下的重要原因。教育服務業的這一特性在數字時代正在發生改變。在線教育的經濟屬性發生了質的變化，具有傳統教育“服務性”完全不同的“物化”經濟特征。在線教育促使教育行業從勞動力密集型逐步向技術密集型轉變，這種轉變讓教育服務業在供給效率方面取得進一步提高。

三、在線教育的供給優勢

教育發展的重點是教育投入，我國作為發展型經濟大國在面臨財政分配與資源投入雙約束的情況下，在線教育可以在財政供給不變的情況下，實現教育供給成本下降，提升供給效率，促進供給質量均衡，從結構性調整來實現教育服務業供給側的優化。

（一）降低教育供給成本

1.降低供給的人力成本

在教育服務業的成本結構中，教師和教務人員的人力成本是成本結構的主要部分。因而優化教育供給成本結構的第一步即是降低人力成本。在線教育在人力投入成本結構方面，較傳統教育模式具有優勢。在線教育作為“數字化”和“物化”后的教育服務，能夠使教育服務供給中的人力資源實現虛擬流動與復制，依托數字技術替代教師承擔一部分教學與分析工作，減少人力總成本。從根本上降低教育的“純勞動”服務，減少勞動力的使用量和成本結構占比，達到降低教育服務業供給成本的目的。

2.降低供給的時間成本

在傳統教育服務中，供給實施主體教師需要乘坐交通工具到教育機構所在地進行授課，赴約成本包括交通成本以及時間成本。數字教育能夠讓教師不用發生實際的地理移動便可進行“虛擬現場教學”。教師可以選擇其方便的地方授課，甚至可以在家教學，降低教師履約的時間成本，促使教育服務業供給成本下降。

3.降低供給的交易成本

一方面，在線教育可以讓消費者實現隨時隨地享受教育服務，減少了教育服務供給中的時間和空間約束，進而降低交易成本。另一方面，在線教育依托網絡數字技術，能夠做到無間斷、全天候、無地域限制，消費者信息搜尋成本大大降低。

4.降低供給主體管理成本

教育機構是教育服務業的供給主體，內部管理主要包括學生管理、教師管理以及教務管理三個方面。數字技術能夠提高教育機構管理效率，降低內部管理成本。首先，數字技術能夠將教育機構內部管理活動流程化、網絡化，提高各個部分的管理效率。其次，數字技術可以使教育機構實現內外部資源共享、協同辦公，并強化對教師的遠程管理。

（二）提升教育供給效率

大量經濟學研究表明，信息技術在促進勞動生產率方面具有積極作用。在線教育促進供給標準化，從而提升教育的供給效率。

教育消費者需求的個性化和教師能力的個性化是教育服務業難以標準化供給的重要因素，在線教育作為“物化”后的教育服務，在供給中具備教師批量化生產和教育服務業標準化供給的能力，從而滿足消費者的個性化需求。

1.在線教育通過“半物化”服務，批量生產“標準化的教師”，從而提升教育服務業供給效率

一方面可以通過細化分工來實現教師的標準化生產。傳統技術條件下，教師之間溝通成本非常高，無法進一步細化分工（如以知識點進行分工），提供標準化教師。另一方面，通過數字技術降低教師間的溝通成本，讓分工細化后的交流更加便捷，使教育服務業批量生產標準化的優秀教師成為現實。

2.在線教育通過“全物化”服務，生產“AI虛擬教師”，每位優秀虛擬教師在單位時間內能夠服務無限數量的學生，完全打破教師供給能力和數量的上限

在線教育將每個知識點的講解和解答提前錄制好，學生可以通過在系統中做題并獲得學情分析結果，并在分析結果中看到自己薄弱的知識點，由系統精準推送老師提前錄制好的知識點串講和題型解答，使教育服務業的邊際成本降至幾乎為零，供給效率無限提高。

（三）促進教育供給質量均衡

在線教育有助于教育服務業實現規模報酬遞增，實現個性化教育的規模化，從而提升教育的供給質量。

1.在單位成本確定下，在線教育擴大單位時間服務的范圍及數量，實現規模報酬遞增，提升服務效率

教育服務業屬于典型的勞動密集型行業，教師是教育服務產出效果的重要因素。因此消費者對名師教學的追逐是沒有窮盡的，卻受限于名師的稀缺以及價格的上升，傳統教育服務無法實現規模經濟。在線教育能夠讓名師跨越時空提供教育服務，使得單位時間內消費者覆蓋范圍擴大，從而促進規模報酬遞增，最終提升教育服務業供給效率。

2.在線教育優化了傳統教育投入要素的組合方式，促進教育服務業管理效率提升，從而實現規模報酬遞增

在線教育的關鍵特征是依托數字技術實現要素資源的最優組合，優化生產要素配置和管理流程，提高教育服務業生產要素的組合效率和全要素生產率。如近年來在線教育機構搭建了在線題庫，將考題按照知識點、難易程度、題型等標簽進行分類，學校出題組成員可以通過設定標簽的內容，確定難易程度的比重、知識點的范圍、題型等信息讓系統自動組卷，大大提高了教師的出題效率。

3.在線教育擴大市場規模，促進跨區域分工專業化

規模經濟理論認為，規模的擴大能夠讓分工更加細化。傳統學校布局分散，尤其在落后欠發達的偏遠地區，學生數量不集中，加上地方政府財政資金有限，投入回報不經濟，難以實現規模教育，因此造成這些偏遠地區學校沒有能力配齊各科目教師。在線教育可以通過“雙師模式”，將優質的線上學校與實體學校相結合，而且在線教育機構可以使每一科目甚至每一個知識點都可以由專職的優秀教師來教授。在線下實體學校中，由普通教師進行學業監督與學生管理。線上教師傳遞專業知識、解答疑難問題，線下老師督導學業、傳遞愛與關懷。擅長做教學的教師專門做教學，擅長做教研的教師專門做教研。細化分工可以讓教育服務業更加專業，提升教育供給質量。在線教育通過擴大教育服務的規模效益，可以促進分工深化，實現教育服務業的高效率運轉。

四、研究結論及政策建議

在線教育在供給效率、供給成本以及供給質量均衡方面，較之傳統教育，具有諸多優勢。在“十四五”期間，應把大力促進在線教育發展，作為我國教育服務業供給側改革以及促進教育服務業高質量發展的突破口。

（一）夯實在線教育發展基礎，打造在線教育供給優勢

在線教育是建立在較為完善的數字基礎設施以及較為低廉的網絡使用成本基礎上的。一方面要加快搭建在線教育發展的基礎設施，建立在線教育專有網絡，并推進 5G技術在在線教育中的廣泛應用，5G所具備的高帶寬、低時延、廣連接三大特性，可以大幅提升在線教育的通信質量，提升網絡接入速度，改善在線教育教學互動中延時傳輸的問題。另一方面要優化互聯網的使用定價機制和提速降費結構，并建立教育公共服務領域的互聯網使用專項補貼機制，將在線教育的發展納入“十四五”期間教育公共服務發展的核心任務。

（二）加強教育服務業頂層設計，完善教育供給體制機制

要進一步建立健全支持在線教育發展的體制機制與政策制度，構建網絡化、數字化、個性化、終身化的教育體系。加強教育安全建設，對在線教育的內容進行監管，制定負面清單，防止不法分子利用在線教育從事危害國家安全和違法違規活動。完善財稅政策，優化教育財政支出結構，加大對在線教育的財稅支持力度。創新完善金融政策支持方式，多渠道募集資金成立在線公共教育福利基金，全方位保障在線教育可持續發展。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完善數據共享等基礎性制度。

（三）促進數字服務新業態發展，不斷豐富教育供給多元化

創新與風險是一枚硬幣的兩面，在風險偏好和社會管理之間，監管層具有規避風險的本能。但是，從推動社會進步的角度來說，創新又是必不可少的重要方面。因此，在教育服務業高質量發展的監管模式選擇上，應該參考“負面清單”模式，鼓勵支持教育服務業新業態發展壯大。不斷促進在線教育實現多元化供給，滿足“長尾”教育需求，豐富并完善終身教育體系，實現教育現代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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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財經戰略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