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松*
(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北京 100029)
據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可知,全國766 722處不可移動文物中保存狀況較差的超過1/4。而不可移動文物分布較多的省份多處于自然災害高發區。2008年汶川地震,有169處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50處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受到不同程度損害;2010年南方大范圍發生洪澇災害,導致四川省35個鄉鎮的不可移動文物受到淹沒和損毀;2016年,“莫蘭蒂”臺風造成中國東部沿海地區文物遭受重大損失,福建、浙江6座橋梁相繼受損、被毀。2020年汛期,我國江南、華南、西南多地發生洪澇災害,受損文物范圍廣、數量多、損失大,是2000年以來最為嚴重的一年。長江流域省份文物受損情況更為嚴重,其中:江西160處、安徽144處、湖南62處、四川41處、廣西35處,湖北31處均遭受不同程度損傷。11個省份中共有70余座橋梁受損,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安徽黃山屯溪鎮海橋、四川阿壩紅軍長征遺跡達維會師橋和江西婺源清華彩虹橋等被沖毀;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湖北襄陽城墻發生局部坍塌;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廣西桂林李宗仁故居、湖北十堰武當山建筑群五龍宮龍虎殿等發生房屋垮塌。以上數據說明,在面對自然災害時,我國不可移動文物的安全形勢極為嚴峻。
世界文化遺產領域的風險管理思想源自預防性保護理念。1982年,英國建筑師伯納德·費爾登所著《歷史建筑保護》討論了歷史建筑的預防性維護問題,其主筆的《兩次地震之間:地震帶的文化資產》分別就地震前后建筑遺產如何開展保護展開論述。1987年,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頒布的華盛頓憲章提出了自然災害預防和修繕措施。1990年,意大利中央修復研究院啟動“文化遺產的風險地圖”項目,通過對文化遺產保護狀態及其環境風險因素的評估、監測和控制,建立有效合理、經濟適用的日常維護、保護和修復的系統方法,引領了文化遺產環境風險研究。在亞洲,日本立命館大學歷史都市防災研究中心等研究機構開展了大量的文物風險評估工作。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等國際機構也圍繞不可移動文物環境防范和本體損毀預防開展了系列行動:1996年起分別成立了“建筑遺產結構分析和修復國際科學委員會”和“風險防范國際委員會”,并出版了《風險防范:世界遺產管理手冊》和《世界文化遺產地管理導則》。以上國際經驗和成果可為我國建立不可移動文物自然災害風險管理體系提供借鑒的依據。
“不可移動文物”中的“不可移動”有兩層含義:①從保護理念分析其含義是不能移動,即文物所處環境與其價值緊密相關,這些文物一旦移動必將對其價值體現造成較大的負面影響。如陵墓石刻、水文題刻、橋梁等,這是不可移動文物與可移動文物最根本的區別;②從工程技術角度分析其含義是不易移動,即不采取特殊工藝技術或解體就無法移動的文物。如建筑物及構筑物、石窟寺、摩崖造像、摩崖石刻等。而這種非常規和非傳統的保護手段難免會對文物價值造成損傷或破壞,所以只有在極其特殊情況下,經充分論證后方能實施移動。綜上所述,不可移動文物是與其所處環境緊密關聯的文物類型,而其所處環境往往是自然和人文共存的暴露環境。因此,與館藏文物等可移動文物相比,不可移動文物面對自然災害時遭受的直接威脅更大,也更易被破壞,所以對不可移動文物的保護要求也更為復雜。
災是致災因子的簡稱。指可能對經濟、社會、生態環境產生不利影響的一種自然過程或現象,它包括自然因素和與自然因素相關聯的人文因素。從成因角度分析,我們可把致災因子劃分為兩大類:一類是由自然因素引發的致災因子;另一類是由與自然因素相關的人文因素引發的致災因子。國際科學理事會(ISCU)“減災綜合研究(IRDR)”科學計劃(ICSU,2012)把致災因子分為6個災類、20個主要災型、47個災種(圖1)。
害是災造成的直接與間接的損失和后果,通常包括人員傷亡、財產損失、資源環境破壞、生態系統受損、社會秩序失常等。由于災與害的緊密關系,在以往的中文文獻中,常合并使用,稱為“災害”。但在西方文獻中,災害則分別為兩個術語,即“hazard”和“disaster”。因此,在西方文獻中多以災進行分類表述;而在中文文獻中則常用“災害”的分類來表述害的類別。1998年,馬宗晉等人在《災害學導論》中,從災害發生的原因角度,把災害分為自然態災害和人為態災害(圖2)[1]17-18。

圖1 ICSU-IRDR的致災因子成因分類體系(ICSU,2012)(來源:史培軍所著《災害風險科學》)
2012年公布的中國國家防災減災科技發展“十二五”專項規劃,把我國自然災害劃分為地震與地質災害、氣象水文災害、海洋災害、生物災害和生態環境災害5個大類、19個類型(圖3)。
針對綜合防災減災救災的要求,為了科學、規范統計自然災害造成的損失和損害,民政部國家減災中心、國家氣象局政策法規司、國家海洋局海洋環境預報中心聯合編制了《自然災害分類與代碼》(GB/T28921—2012)國家標準。該標準把我國自然災害劃分為氣象水文災害、地質地震災害、海洋災害、生物災害、生態環境災害5大類、40種災害。從此規范了我國自然災害的分類與界定。

圖2 災害分類體系(來源:馬宗晉等所著《災害學導論》)
風險(risk)是某區域未來某時期內災害造成損失可能性的大小。風險的特征是未來致災事件發生的可能性,以及由其所造成的影響,即損失和損害。所以談到風險就離不開不確定性,但風險不等于不確定性,風險是不確定性的后果,而不確定性是風險存在的根源。國際風險理事會將風險劃分為簡單風險、復雜風險、不確定風險和模糊風險4類(表1)[2]21。

圖3 中國國家防災減災科技發展“十二五”專項規劃中的災害分類體系(來源:所著《災害風險科學》)

表1 國際風險理事會風險分類
對于不可移動文物而言,災害風險就是在自然或人為致災因子作用下,不可移動文物產生破壞的可能性。它決定于致災因子類型與強度、不可移動文物的脆弱性以及不可移動文物抵抗災害的能力等因素,它應屬于復雜風險或不確定風險。
風險管理的目標是降低災害的風險,保護人類生命與財產安全,實現人類社會可持續發展。災害風險管理是將災前準備、災時應對、災中減災和災后恢復4個階段融為一體,對災害實行系統、綜合管理,以及協調管理各災種防災減災措施的全過程。因為災害風險是致災因子危險性和承災體脆弱性共同作用的結果,而致災因子往往很難控制。因此,災害風險管理的重要任務則是管理人類社會系統的脆弱性,增強其應對能力和恢復能力[2]6。
基于以上觀點和世界遺產風險管理理論,不可移動文物自然災害風險管理體系應由風險評估系統、風險監測系統、風險預防系統及應急管理系統4部分組成。其目標在于降低不可移動文物的脆弱性,提高其抵抗和應對災害的能力,將災害中的損失和損害降至最小,從而最大限度地保護文物價值。
3.1.1 基于區域災害系統理論的不可移動文物自然災害風險評估方法
根據史培軍提出的區域災害系統理論,災害系統是由孕災環境、致災因子、承災體與災情共同組成且具有復雜特性的地球表層變異系統(圖4)。該系統的功能體系是由孕災環境的敏感性、致災因子的危險性和承災體的脆弱性共同構建的。孕災環境的穩定性或敏感性決定了災害產生的頻度和強度;致災因子的危險性反映出強度大小對承災體的危害程度;承災體的脆弱性反映出致災與成害的關系,這與承災體的綜合風險防范能力有關[1]56-58。鑒于不可移動文物自然災害風險管理體系中承災體是文物本身,故承災體的脆弱性應是文物類型、結構、保存現狀、管理及災害防范能力的綜合體現。根據不同類型不可移動文物的本體屬性和地理分布等特點,我們可分析文物本體脆弱性因素、致災因子危險性和孕災環境敏感性等特性,歸納其自然災害風險特征,構建基于區域災害系統理論,針對不同類型文物特征,建立適用于不同自然災害的風險評估方法(圖5)。

圖4 災害系統(來源:史培軍所著《災害風險科學》)

圖5 基于區域災害系統理論的不可移動文物自然災害風險評估理論模型(來源:作者自繪)
3.1.2 基于不可移動文物本體易損性的自然災害風險評估方法
很顯然,基于區域災害系統理論的不可移動文物自然災害風險評估方法更適用于省域、縣域等大面積區域及規模大、遺產構成復雜的遺產地或文物保護單位的評估工作。而對于遺產構成單一和規模較小的遺產地、文物保護單位以及文物本體尺度的評估工作,更關注的是文物在自然災害中產生破壞的可能性和破壞程度,即易損性。文物產生破壞的可能性和破壞程度既取決于致災因子類型與強度,又取決于不可移動文物的脆弱性以及抵抗災害的能力等因素。在相近致災強度的條件下,最終決定文物破壞可能性和破壞程度的是文物本身的脆弱性,而文物保護單位和文物本體尺度往往具有相同的孕災環境和相近的致災強度,所以只要精細刻畫了文物的脆弱性,并對文物面臨災害的危險性和破壞機理進行了量化分析,就可以實現文物保護單位和文物本體尺度的災害風險評估?;谝陨显O想的不可移動文物自然災害風險評估方法,其具體評價過程應包括3部分內容。
3.1.2.1 文物本體保存現狀的詳細調查和分析
基于不可移動文物本體易損性的自然災害風險評估的基礎是文物本體脆弱性的評價,而文物本體的脆弱性既與文物的形制、營造工藝、材料特性有關,又與文物結構損傷、材料劣化有關,還與文物管理、文物保護工程實施效果有關。因此,文物本體的脆弱性研究就是對文物本體保存現狀的詳細調查和分析,主要包括3項研究內容:①文物形制及營造工藝。文物的形制及營造工藝的研究是對文物初始營造狀態的研究,包括文物的結構、構造、材料等。②文物殘損現狀。由于歷史過程中受自然和人為因素的影響,不可移動文物已被不斷改造和破壞,所以需要對其殘損現狀進行詳細調查。檢測和分析結構損傷部位及損傷程度;檢測和分析建造材料的性能及劣化程度。③文物保護工程。該方面評估內容包括:以往保護工程的實施部位、內容和實施效果;目前工程有效性及對災害防御的實際意義等。
3.1.2.2 文物所在地區自然災害類型及危險性調查分析
(1)災害類型的識別。文物所在地區自然災害類型的識別可采用兩種方法:①歷史資料、歷史遺跡判識法。該方法主要是利用歷史記錄資料(包括歷史文獻、文物記錄檔案、水利和地震部門的監測數據)的查閱及歷史遺跡(洪水題刻、洪水痕跡、遺址地層中的洪水沉積物、災害導致的地層異常等)的調查,結合文物所處位置的環境特征,從而判識文物潛在威脅的自然災害。該方法主要適用于氣象水文災害、地震災害和部分地質災害。②形成條件判識法。該方法主要通過對文物所處環境地形地貌、地質構造等的調查,以及對自然災害形成條件的分析,從而判識文物潛在威脅的自然災害。該方法主要適用于地質災害。
(2)災害危險性分析。自然災害危險性的分析也可采用兩種方法:①歷史分析法。該方法主要是利用歷史記錄資料、遺跡的梳理和分析,通過對災害發生的頻度(如洪峰重現期等)和強度(如震級等)的分析,可對災害的危險性作出預判。該方法主要適用于氣象水文災害和地震災害。②勘察分析法。該方法需要我們對文物所處環境的地形地貌、地質構造等進行詳細調查、勘察和檢測分析,從而確定災害成災的具體位置、條件、規模及危害性。該方法主要適用于地質災害。
3.1.2.3 災害作用下的文物破壞機理研究及風險分析
如前所述,對于不可移動文物保護而言,關注的是文物在災害中發生損壞的可能性、易損的部位和損壞程度。因此,必須研究災害與文物的作用過程,才能解決上述問題。分析過程可包括以下3個步驟(以浙江義烏古月橋為例)。
(1)構建文物脆弱性的物理模型。根據文物本體結構構造的勘測成果及相關環境的調查和測試結果,可構建與文物脆弱性相匹配的物理計算模型(圖6)。

圖6 古月橋脆弱性物理模型
(2)構建文物脆弱性的數值模型。根據文物本體材料及巖土環境的調查和測試結果,可構建與文物脆弱性相匹配的物理數值模型(圖7、表2)。

圖7 數值計算模型物理力學參數分區圖

表2 建造材料物理力學參數表
(3)研究災害作用下的文物破壞過程和破壞形式。通過數值模擬的方法,可研究單災種及多災種耦合作用下,文物及其相關環境應力場、位移場等的變化特征(圖8、圖9),從而判識和預測文物在災害作用下被破壞的可能性、破壞部位及破壞程度,為后續監測和預防提供依據。

圖8 不均勻風化時承載結構的σ分布圖

圖9 不均勻風化與橫鎖石折斷共同作用下結構軸向位移圖(單位:m)(來源:李宏松所著《不可移動石質文物保護工程勘察技術概論》)
文物風險圖的構建是建立在風險評估理論基礎上的,同時也是風險評估結果形象化的展示方式。可通過以下4個步驟實現。
(1)構建不可移動文物自然災害風險評估基礎數據庫。通過對文物歷史災害案例信息、文物基礎信息、文物現狀保存信息、文物本體脆弱性信息、災害環境信息等的采集,建立統一的數據規范和數據格式轉換模式,對不同來源、不同特性的矢量數據、柵格數據、遙感數據、圖形信息進行邏輯整合和數據集成,構建面向風險評估服務的專題數據庫(包括致災因子數據庫、孕災環境數據庫,文物信息數據庫、輔助信息數據庫等)。
(2)構建不可移動文物災害風險基礎數據的空間標度和基礎要素圖層。利用地理信息系統(GIS)等工具,建立專題數據庫的前處理系統和圖形可視化表達方法,形成面向風險評估的基礎要素圖層,建立基礎要素圖層的規范化準則。對基礎要素圖層進行定量分析,形成致災因子危險性、孕災環境敏感性及文物本體脆弱性等專題圖層,確定各專題地圖的內容、表現方法、圖例設計要求及方法。
(3)建立多尺度下不可移動文物災害風險圖構建方法。根據不可移動文物災害風險評估理論模型,疊加專題圖層信息,結合文物級別、類型、數量、價值損失及社會關切等因素,確定不同尺度、不同災害下不可移動文物風險等級劃分的標準與方法。根據文物易損性、災害發展勢態和可能造成的危害程度,識別不可移動文物災害風險異值點和高風險區域,建立不同尺度災害風險圖合理性判別方法。省域以縣為評估單元,依據縣域內各級文物的數量、文物級別占比、文物類型占比、保存現狀占比等指標,經加權計算后形成文物脆弱性指標,通過基于區域災害系統理論的自然災害風險評估理論模型,可最終確定各縣的風險值,完成風險圖構建;縣域以文物保護單位為評估單元,依據縣域內各文物保護單位的年代、形制、結構、材料、保存現狀、管理現狀等指標,經加權計算后形成文物脆弱性指標,通過基于區域災害系統理論的自然災害風險評估理論模型,可最終確定各文物保護單位的風險值,完成風險圖的構建;文物保護單位以單個不可移動文物為評估單元,在對文物本體充分勘察的基礎上,結合所在區域孕災環境和致災因子危險性的評估,開展災害作用下的文物破壞機理研究及風險分析,確定災害作用下各文物發生破壞或損傷的可能性、部位及程度,確定風險等級,繪制風險圖。
(4)面向不同用戶的災害風險圖定制及展示?;跒暮ο到y理論,耦合災害風險因素、文物本體脆弱性和孕災環境特征,結合單災種動態風險評估模型和多災種耦合風險評估模型,模擬不同情境下文物受災程度和潛在損失,刻畫文物受災的變化過程和災害風險等級變化趨勢;依據不可移動文物災害風險管理過程中遺產管理者、專業技術人員、社會公眾對風險信息的關注和需求,構建差異化、定制化的災害風險符號系統和制圖規范系統,實現文物本體受災過程中自然特征、模型模擬結果、實際災害損失和應急響應等級的可視化表達,編繪滿足不同用戶需求的不可移動文物自然災害專題風險圖。
在風險識別和評估的基礎上,針對孕災環境的敏感性、致災因子的危險性和不可移動文物的脆弱性的評估指標,應梳理出可量測的動態指標作為監測指標。
(1)孕災環境的敏感性指標。主要指控制災害發生頻度和強度的文物所在區域的環境變化指標。如影響洪澇災害的植被覆蓋率、地形地貌變化等。
(2)致災因子的危險性指標。主要指影響不可移動文物易損性的各類災種的特征變化指標。如大風災害的風向、風速、風圈半徑及歷時等。
(3)不可移動文物的脆弱性指標。主要指影響不可移動文物易損性的各類文物病害的變化指標。如影響石窟寺及石刻穩定性的巖體強度、應力、應變及裂隙寬度、跡長的變化等。
監測技術是監測指標獲取的技術手段。由于孕災環境的敏感性、致災因子的危險性和不可移動文物的脆弱性3方面指標在空間尺度上存在很大差別,所以在技術方法的選擇和數據精度上必然也有不同的要求。對于孕災環境敏感性和致災因子危險性指標來說,由于空間尺度較大,且涉及多部門、多學科,所以可建立多部門聯動的監測數據共享機制。對于不可移動文物的脆弱性指標監測,可采用多種定期檢測技術與動態監測技術相結合的方法,結合周邊環境影響因素,構建不可移動文物脆弱性指標獲取技術體系。
針對監測數據分析處理,基于物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等技術手段,確定監測數據采集、傳輸、處理及存儲的原則與要求,厘清監測數據相關性、趨勢性等分析處理的需求,開展多源監測數據融合處理關鍵技術的研發。
利用采集文物的空間信息數據、文物結構及材料性能數據,可構建面向不可移動文物的多源異構數據庫,并對采集的要素數據進行存儲與關聯。在此基礎上,建立不可移動文物的物理模型、計算模型,采用數值模擬方法,可實現自然災害作用條件下不可移動文物的破壞過程的推演,確定關鍵破壞部位。以此為長期監測文物本體提供技術依據,并為風險預防系統及應急管理系統構建提供參考。
基于世界遺產自然災害風險管理理論,不可移動文物自然災害風險管理應包括災前預防、災中應對、災后恢復3項重要內容。其中災前預防是風險管理的首要任務,具有預見性和前瞻性。所以沒有完善的預防系統就不可能實現有效的應急處置,它也將為災后修繕、重建提供依據。
基于“致災因子-孕災環境-承載體”系統理論,根據3者的不同特點,面向不可移動文物保護可采取不同的對策,以構建完善的預防系統。
5.2.1 不可移動文物
對于不可移動文物,首先應采取全要素的信息采集,利用工程測量技術獲取文物空間信息,利用各類檢測技術獲取文物的結構及材料保存信息,構建不可移動文物多源異構數據庫,對采集的要素數據進行存儲與關聯,為實現災害作用下不可移動文物的數值模擬提供建模依據,同時為災后恢復、修繕和重建提供數字檔案依據;其次應進行定期的維護和必要的維修,從而提高不可移動文物抵抗自然災害破壞的能力。
5.2.2 孕災環境
對于孕災環境可采取改善的對策,以減少自然災害,特別是重大自然災害發生的頻度。如采取河道、沖溝整治,完善排水系統、植被恢復等措施。
5.2.3 致災因子
對于致災因子可采取控制的對策,以降低自然災害對不可移動文物的破壞程度。雖然許多自然災害,如地震等,是無法控制的,但其引起的次生災害,如滑坡、崩塌等是可控的,而導致文物直接破壞的往往是次生災害。如2008年汶川地震,導致都江堰二王廟破壞的直接原因就是地震誘發的滑坡。
根據災害應急管理理論和國際經驗,無論是何種災害或緊急狀態,災害應急管理面臨的任務是相似的。因此,雖然處理特定災害的措施和方法有所不同,但在管理邏輯上,面對各種災害的應急處理中的應急管理機制可以實現統一化和標準化。根據自然災害發生發展的特征和自然災害應急目的,從全過程角度出發,可將自然災害應急管理分為預防與應急準備、預警與響應以及災后恢復3個基本要素[3]。
6.1.1 預防與應急準備
自然災害預防與應急準備,主要是指為災害應急響應與處置,保障應急需要,以最大降低災害損失,在災害發生前所做的一切防范與準備工作。主要包括應急管理組織與相關制度(管理體制、機制和法律制度以及預案等),應急隊伍、物資、裝備、資金、工程和技術等保障以及應急演練等工作。
6.1.2 預警與響應
6.1.2.1 響應等級
我國的應急響應機制是由政府推出的針對各種突發公共事件(包括自然災害)而設立的各種應急方案,通過該方案使損失減到最小。應急響應機制強度由I級至IV級依次減弱。
鑒于該標準具有普適性,所以我們可根據不可移動文物特點和災害類型,從災害強度和文物的易損性兩個維度進一步細化以確定應急響應級別,并構建適合于不可移動文物自然災害應急響應的管理機制和管理程序。鑒于文物的脆弱性,文物對災害響應極快,自然災害到來同時,文物往往已遭受破壞,如2016年9月15日在臺風“莫蘭蒂”的影響下,浙江溫州3座泰順廊橋被毀,2020年7月7日安徽黃山鎮海橋被洪水沖垮等。而文物的不可再生性又決定了文物破壞事件發生后,災后修繕是不同于普通民居重建的,其價值的損失往往是無法彌補的。因此,對于可預測的氣象水文災害,文物災害應急響應機制必須與預警機制相結合。為了實現災害預警與文物應急響應的有效銜接,結合現行氣象災害預警等級、防汛響應等級和文物易損性,可將文物應急響應等級劃分為4級(表3)。
對于無法預測的地震災害,國家主要是依據震級、死亡人數和造成的經濟損失來確定的。文物地震災害響應等級的確定在依據國家地震災害應急響應等級同時,應將文物的損失作為核心考量指標。以此將文物應急響應等級劃分為4級(表4)。

表3 氣象水文災害預警等級及應急響應級別

表4 地震災害應急響應級別
6.1.2.2 響應程序
(1)Ⅰ級響應程序。地方文物主管部門發現隱患或突發事件發生后,應第一時間報所在地人民政府,同時上報省級文物主管部門,并立即啟動應急預案,實施備災或搶險;全國重點文物單位、省級文物主管部門接到報告后,應第一時間報國家文物局,同時立即組織專家赴現場,指導備災和搶險工作。如遇特大災害,全國重點文物單位可越級直接報國家文物局,國家文物局可直接組織專家組赴現場,指導備災和搶險工作。
(2)Ⅱ級響應程序。地方文物主管部門發現隱患或突發事件發生后,應第一時間報所在地人民政府,同時上報省級文物主管部門;全國重點文物單位、省級文物主管部門接到報告后,應第一時間報國家文物局,同時應立即組織專家赴現場,組織備災和搶險工作。
(3)Ⅲ級響應程序。地方文物主管部門應加強文物本體和所處環境變化的巡查,如發現潛在隱患或突發事件發生后,應第一時間報所在地人民政府,同時上報省級文物主管部門;全國重點文物單位、省級文物主管部門接到報告后,應4 h之內報國家文物局,同時立即組織專家赴現場核查,給出相應的備災或搶險意見。
(4)Ⅳ級程序。地方文物主管部門應隨時關注氣象預警等級、防汛響應等級及地震災害發展趨勢變化情況和文物本體及所處環境變化情況,及時調整響應等級,并做出響應行動。
6.1.3 災后恢復
災后恢復首要任務是定損,首先應構建科學、完善的不可移動文物自然災害損失評估方法;其次是災后修繕方案的編制,應為該類工程立項和修繕方案的審批,建立更為科學、高效的管理流程;鑒于災后文物的脆弱性,災后不可移動文物的修繕應進一步加強文物本體的安全和監測。由于災后恢復中的修繕工作一般在應急響應結束以后才逐步開展,所以該部分工作可不納入應急管理系統中。
根據應急管理機制,應急處置措施可分為備災、搶險和災后處置3部分。
(1)備災措施。對于可預測的自然災害,災前備災技術措施可有效降低不可移動文物的受損。我們可根據文物和所處環境條件及面臨的災害選擇合適的技術方法,如應急攔洪壩等。
(2)災中搶險措施。災中搶險措施主要針對文物本體實施。對文物本體涉及的結構安全問題應及時發現,并采取必要的臨時保護措施,如支頂、支撐、防護等。
(3)災后處置措施。災后處置措施主要針對文物所處環境進行實施。由于自然災害的作用,文物所處環境變得極為脆弱和敏感,容易產生次生災害,如不及時實施整治,極易對不可移動文物造成新的破壞;自然災害后,文物所處環境必將發生很大的變化,如不及時處置恢復,也會對災后脆弱的不可移動文物造成新的威脅,如洪澇災害后的淤積,不僅會增加不可移動文物的附加荷載,而且長期浸泡會降低建筑地基和基礎承載力,甚至會影響承重結構的強度。根據2016年浙江溫州泰順廊橋災后修繕經驗,災中至災后對受損文物構件的收集也是一項重要的工作,可為災后修繕提供依據和材料,從而降低文物價值的損失。
基于世界遺產災害風險管理理論提出的由風險評估、風險監測、風險預防、應急管理構成的不可移動文物自然災害風險管理體系,將災前預防、災中應急、災后恢復有機結為一體,互為支撐,可以實現不可移動文物自然災害風險的全過程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