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鰻魚人”

岑嶸

在職場上，我們有時會遇到這樣一些人，姑且把他們稱為“鰻魚人”吧：他們通常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案頭堆著高高的文件。你對他印象模糊，雖然偶爾也會和他聊兩句，但具體說了什么你也記不得了。

他們沒有野心，沒有存在感，待在那個堆滿文件的工位上似乎就很滿足了。

你覺得他們沒有激情，沒有愛好，沒有想法，似乎也沒什么朋友，習慣過平淡的人生，習慣于躲在角落……

直到有一天，你忽然發現，他的座位上已經沒人了，通常是在他消失好久以后才發現的。你打聽后才知道，他辭職了。他說：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之前他從不更新的微信朋友圈里，突然出現了他神采奕奕的照片，在大海中潛水，在雪山上攀登……你使勁兒睜大眼睛，你懷疑這些照片里的人不是他。是啊，這完全不是他，但分明就是他。

現在，我來講講鰻魚的故事。鰻魚誕生在遙遠的海洋暖流中，它們不停地游著，當到達海岸后，便會逆流而上，向著河流的上游游去。鰻魚穿過急流和淺灘，穿過沼澤和溝渠，來到平靜的湖泊和渾濁的池塘。就這樣，它們游了成千上萬公里后，找到了安身的地方，決定停下來。

對這個棲息地，它們仿佛有很高的要求，這里通常有著渾濁的水底和一些可以藏身的石頭和洞穴，還有充足的食物。鰻魚一旦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便會安安靜靜地待在那里，并且只在四周狹小的范圍內活動。

年復一年，它們躲在藏身處，生命似乎就是這樣了。

就這樣靜靜蟄伏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后，在某一個時刻，它們會突然決定離開這個藏身之處。在那一刻，它們如同得到某種神圣的召喚，激情像電流穿過全身。那些在灰暗和渾濁的水中漫長的等待，就像是為了這一刻的決定做的準備，從此，它們的生命又有了完全不同的意義。

鰻魚不再需要污濁的淤泥，開始游向大海。它們仿佛重新獲得了生命，外表那層黯淡模糊的黃褐色變得鮮艷清晰，兩側變成了銀色，鰭變得更長，使它們游得更快。它們的眼睛也變得更大，成了藍色，使它們在黑暗的大海深處看得更遠更清晰。它們夜以繼日、精神抖擻地重新游向遙遠的大海……

現在，你或許已經知道“鰻魚人”的意思了吧。

那些坐在辦公室角落的人，你以為他們的一生將和工位融為一體，其實他們只是在耐心等待某一時刻的到來。在他們的心中，精神故鄉是那個廣闊和自由的世界，他們從來沒有忘記自己的理想，只是心平氣和地等待這一刻的來臨。而當那個時刻到來，他們便獲得重生，神采奕奕地朝著屬于自己的世界飛奔。

（田宇軒摘自《今晚報》2021年3月17日，王 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