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企聯動視角下科技創新政策探析

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要深化科技體制改革，建立以企業為主體、市場為導向、產學研深度融合的技術創新體系。互聯網時代的到來促進了知識網絡的形成，高校、企業、科研院所以及其他機構的協同創新已經成為新的趨勢。從供求角度分析，產學研合作中企業是需求方，高校和科研院所是供給方，合作主體通過對諸多生產要素的整合利用，可以實現優勢互補，通過人才協同培養等手段優化資源配置以達到創新效率最優。為激勵各主體創新行為，同時使供給與需求更加匹配，國家制定了一系列創新政策，內容涵蓋科技活動參與主體中涉及的財政支持、法律規范、評價導向、激勵機制和運行程序等多個方向。但是，由于校企聯動過程中仍舊存在信息交流斷層、政策實施片面化、單一化的現象，致使高校在創新活動中仍存在動力不足、與市場脫節、難以產業化等問題。新時代背景下，激勵校企協同創新、提升科技成果轉化率是建設科技強國的重要一步。

一、校企兩方科技創新政策特征及導向

（一）對高校：發揮“人才引進、體系改革、激勵完善”聯合作用

1.注重人才培養、合作共享資源。人才是創新的基礎資源，只有完善人才培養機制，才能滿足日益復雜化的人才需求缺口。為加快培養綜合型、高層次科技人才，政策重點開始向建設跨學科、國際化專業人才培養體系轉移。2014年教育部印發的《高校國際合作聯合實驗室建設與管理辦法》、2017年教育部印發的《關于加快直屬高校高層次人才發展的指導意見》都鼓勵各科研院所與高校統籌規劃，加強跨學科、跨國別尖端人才引進與培養，強調了中外合作、校企合作、省部合作的重要性。

2.正視論文指標，改革評價機制。科學引文索引（Science Citation Index，簡稱SCI）系統作為國際學術交流的重要渠道，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科研成果唯圈子、唯關系論的主觀評價，體現了我國科研評價體系的進步。但過于強調SCI論文的弊端已經凸顯，為避免科研評價指標過于片面化，教育部、科技部于2020年聯合印發的《關于規范高等學校SCI論文相關指標使用 樹立正確評價導向的若干意見》指出，建立健全分類評價體系。對不同類型高校的科研工作應分別建立各有側重的評價路徑。對于基礎研究，論文是成果產出的主要表達形式，堅決摒棄“以刊評文”，評價重點是論文的創新水平和科學價值，不把SCI論文相關指標作為直接判斷依據；對于應用研究和技術創新，評價重點是對解決生產實踐中關鍵技術問題的實際貢獻，以及新技術、新產品、新工藝實現產業化應用的實際效果，不以論文作為單一評價依據。對于服務國防的科研工作和科技成果轉化工作，一般不把論文作為評價指標。實用主義與論文主義兼顧，科研成果與論文數量并重是當前評價機制的改革重點。

3.加強經費支持，提高科研活力。充足的科研經費是高校引進和培育人才、建設高水平實驗室的重要支撐。《2019年全國科技經費投入統計公報》顯示，2019年我國科技經費投入達22143.6億元，位居世界第二。政府科技經費投入對高校科技成果數量有顯著正相關作用。近年來，隨著經濟飛速發展，對科技活動重視程度不斷提高，對高校劃撥的科研經費也在逐年增長。據艾瑞深中國校友會網統計，2019年全國共有93所高校經費超過10億元，其中有3所高校的科研經費總額已經超過100億元。

4.均衡利益分配，推進成果轉化。不斷上漲的經費投入帶來了大量的產出。《中國科技成果轉化2020年度報告（高等院校與科研院所篇）》顯示，2019年，3450家高校院所以轉讓、許可、作價投資方式轉化科技成果的合同項數呈增長趨勢。個人獲得的現金和股權獎勵金額達53.1億元，其中現金獎勵金額為30.9億元，股權獎勵為22.2億元。雖然科研投入與成果產出都位居高位，但卻面臨成果轉化效益低下的窘境。為增加科研人員的積極性，推動科技成果轉化，國家出臺了一系列政策。如2016年9月印發《財政部 國家稅務總局關于完善股權激勵和技術入股有關所得稅政策的通知》；2016年11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實行以增加知識價值為導向分配政策的若干意見》；2018年印發《財政部 稅務總局 科技部關于科技人員取得職務科技成果轉化現金獎勵有關個人所得稅政策的通知》等，旨在通過鼓勵技術入股、個人所得稅減免優惠等政策手段均衡利益分配，提高科研人員積極性，促使科技成果的市場化應用。

（二）對企業：實行“減稅降費、政府補貼、孵化器”多管齊下

1.稅費“一降再降”。《企業所得稅法》要求，企業所得稅稅率是25%。但是為了扶持科技型企業發展，2016年國家稅務總局發布的《關于實施高新技術企業所得稅優惠政策有關問題的公告》規定，企業獲得高新技術企業資格后，自高新技術企業證書注明的發證時間所在年度起按15%的稅率申報享受稅收優惠。

2.研發費用加計扣除。企業最終核算應納稅額所得額時，可以實際發生的費用為基礎，加上一定比例進行扣除。這項政策最早從1996年開始實施，初期政策加成扣除的比例較低且受眾較窄。隨著政策的不斷完善，優惠主體逐步擴大，扣除比例也不斷提高。目前企業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比例提高到75%的政策已經由科技型中小企業擴大至所有企業。

3.政府直接補助。根據2014年財政部、科技部等部門印發的《中小企業發展專項資金管理暫行辦法》規定，采取無償資助方式，支持和鼓勵科技型中小企業研究開發符合國家產業技術政策、有較高創新水平和較強市場競爭力、有較好的潛在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有望形成新興產業的高新技術成果轉化的項目。政府補助資金作為事前激勵直接注入企業，為企業增加了新的活力。

4.各級政府因地制宜，細化支持。除國家整體扶持政策外，各地政府也推出了一系列細化措施。如河北廊坊組建工業和信息化局“雙創雙服”組織機構、天津高新區“雛鷹計劃”申報系統和山東青島“雙百千”行動方案等一系列措施為企業發展營造了良好的創新創業環境，不但有利于培育多元創新主體，而且可以實現對特殊企業的精準服務。

（三）倡導“企業主體、市場導向、產學研用”協同創新

在信息時代，單一主體很難滿足創新需求，為此，國家出臺了一系列政策鼓勵政產學研用一體化協同創新。2015年9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深化科技體制改革實施方案》目標之一就是打通科技創新與經濟社會發展通道，最大限度地激發科技第一生產力、創新第一動力的巨大潛能。2016年5月《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綱要》明確了企業、科研院所、高校、社會組織等各類創新主體在創新鏈不同環節的功能定位，旨在激發主體活力，系統提升各類主體創新能力，夯實創新發展的基礎。在科技創新戰略引領下，各地為了增強校企協同創新能力、促進產學研深入融合也紛紛采取行動。如山東濟南為統籌優質創新資源制定了《關于促進高校和科研院所協同創新和成果產業化的若干政策（試行）》、安徽省教育廳多次組織省屬高校與合肥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開展協同創新合作對接活動、浙江制定《浙江省人民政府關于全面加快科技創新推動高質量發展的若干意見》等。

二、存在的問題

（一）高校科研經費來源單一，缺乏科學的成果產出評價體系

1.高校科研經費來源比較單一，政府資金來源占據主導地位。根據《中國統計年鑒》數據，2014-2018年全國高校科研經費支出不斷增長，但科研經費來源單一，其中政府資金來源占據主導地位，且所占比重不斷攀升，由64%上升至72%。企業資金雖然在絕對數量方面有所提升，但是整體比例下降明顯。與此同時，在高校課題數量由70多萬個增長到100萬個的背景下，全國高校發表的科技論文增加了20多萬篇，授權的發明專利僅增加了4萬個，這在一定程度上也體現了高校科研評價體系單一且過度重視論文數量，是普遍存在的問題。除SCI論文相關指標外，當前尚未形成其他更好的被普遍接受的替代性指標體系。高校科技活動重視課題與論文的快速產出，發明專利片面追求數量，忽視實用性等也會產出一系列低水平的專利成果。這也是導致創新成果轉化率低的一個重要因素。

2.各地資源稟賦存在差異，既存在政策實施過程出現“水土不服”現象，也存在高校政策實施偏差。如科研經費管理規范性不足，侵吞科研經費等行為并未完全杜絕。另外，高校間科研經費金額相差懸殊，經費分配結構不夠科學，底部高校科研投入資金不足，使其在人才引進等方面缺乏吸引力。

（二）個別企業的研發操縱與尋租行為或造成資源配置扭曲

1.由于我國對研發支出的范圍并不十分明確，個別企業可能存在策略性的研發操縱行為。如我國的研發激勵政策大多需要滿足特定標準的企業才可以享受。如2016年修訂的《高新技術企業認定管理辦法》針對銷售收入小于5000萬元（含）、5000萬元至2億元（含）、2億元以上等不同規模的企業有不同的研發投入占比規定，分別是5%、4%和3%。除此之外，企業在境內的研發費用必須滿足60%的比例條件。在此情形下，個別企業為獲取超額利潤及更多的政府補貼和稅收優惠，機會主義地進行研發操縱。尤其是研發投入在門檻值附近的企業，通過增加研發支出等操縱行為，從而達到相關標準。

2.個別企業為“尋扶持”而創新，策略性的增加創新數量，但質量提高較少。在國家政策的引導下，各級政府因地制宜，推出了不同的支持企業創新政策。為獲取項目扶持或專項資金，個別企業可能會為減免稅收與獲得補貼進行尋租，降低了政策的有效性。

（三）校企協同聯動性不足致使成果轉化率低

1.高校作為知識創新系統和知識傳播系統核心部分，承擔著知識的生產、傳播、轉移及人才培養的重要任務，而企業更注重經濟效益。面對同樣的科研產出兩者邊際效用不同，高校對社會需求感知靈敏度低，較少關注科研成果的經濟效益。企業對市場需求把控度高，謀求科研成果經濟效益的意愿較為強烈。高校與企業在開展產學研合作中，由于兩者在科研項目中的目的與定位不同，信息溝通不對稱特點突出，高校科技產出成果產業化變現困難，科研成果轉化受限。

2.校企合作方式大多是依靠非正式組織開展的小范圍合作，缺少大型雙向溝通協調平臺。根據《職業學校校企合作促進辦法》，產教融合、校企合作是職業教育的基本辦學模式，但是當前此種方式在本科及以上更高水平的教學中應用不足，且常見的講座、參觀等形式輻射范圍較小，溝通協調平臺缺乏。

三、對策建議

（一）發揮政府主導作用，改革科研評價體系

1.積極完善相關的法律法規、健全評估機制，促進高校、企業等多元主體合作。在產學研用協同方面，利用互聯網技術達到遠程學習的技術分享目的，使得培育人才、科學研究和成果轉化形成完整生態閉環。在科技創新政策制定方面，重點改革科研人員評價標準體系，建立目標成果導向評價機制，對不同學科、不同領域的科研人員分門別類設置不同指標，逐漸破除唯論文論，為高校科研人員營造良好環境。

2.在制定與實施產業政策的過程中，既要對企業創新活動給予充分支持，又要兼顧過程把控，注重公平秩序，充分發揮產業政策的良性作用。在制定產業優惠政策時，應考慮企業實際情況，根據創新活動的深度精準實施項目補貼與政策優惠分類，形成優勝劣汰的良性競爭環境。

（二）完善人才培養制度，協同培養復合型人才

1.高校設立專門政策研究團隊，對國家出臺的政策深入研讀，針對新的政策導向及時對本單位科研人員宣傳，既可以有力推動相關政策的落實，也可以幫助科研人員把握科研課題方向。

2.校企協同創新人才培養渠道。高校要結合專業特色開展更多的校企聯合項目，創新合作形式，深化合作方案，如組建聯合實驗室、創新培訓基地、共用科研人員等，提高師生的科研能力和實操能力。將科研與教育相結合，加強課程體系建設，通過組織短期技能培訓或者開展學期選修課程等拓展教育內容的廣度和深度，培養高素質復合型人才。

（三）深化合作，推進“產學研用”融合發展

1.發揮特色高校的引領作用，加強產學研平臺建設。如由高校牽頭聯合企業共同申報科研項目，除學術研究外也兼顧市場導向，確保后續成果產業化進程。高校與政府、科研機構、產業部門等多邊合作機制的建立能夠優化高校科研資金投入結構，引進多元投資主體，避免過度依賴單一路徑的不足。

2.充分發揮科技和金融中介機構的橋梁作用，減少信息不對稱，實現創新效率最大化。鼓勵科研人員到企業就職、支持企業參與高校申報的課題或者牽頭的項目、組建交叉人員研發中心、建立科研人員雙向聘用機制，推動科技成果轉化，形成高校-企業合作的良好生態循環。

■幽顯寂喧｜李強/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