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克孜爾石窟位于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拜城縣克孜爾鄉東南7公里木扎提河( 渭干河)北岸,明屋塔格山斷崖上??俗螤柺叽蠹s建于公元3世紀,止于公元8世紀~9世紀。克孜爾石窟是中國大型石窟之一,也是中國開鑿最早的石窟群。1961年,克孜爾石窟被國務院公布為第一批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14年,克孜爾石窟作為“絲綢之路:長安—天山廊道的路網”中重要的遺產點,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

克孜爾石窟現存洞窟345個,總體走向呈東西向,綿延約3 公里。洞窟分為4個區域:谷西區、谷內區、谷東區和后山區。克孜爾石窟洞窟形制有中心柱窟、大像窟、方形窟、僧房窟和龕窟等。其中禪修用的僧房窟遍布各區,數量占洞窟總數的2/3,反映出克孜爾石窟是龜茲地區佛教禪修的重要場所。

克孜爾石窟在歷史變遷中,經歷了新疆文化轉型的沖擊和破壞。克孜爾石窟的雕塑(主要是泥塑)大部分已毀,現存雕塑已是鳳毛麟角。壁畫則成為克孜爾石窟最豐富的遺存了。克孜爾石窟現存壁畫面積近4000平方米,題材繁多,內容豐富,主題是圍繞釋迦牟尼前世今生的諸種事跡,即通常所謂的“本生故事”“因緣故事”和“佛傳故事”等。
圍繞這些故事的天相圖、飛天、天宮伎樂等也都是克孜爾石窟具有藝術魅力的圖像。此外,大量的供養人像是研究龜茲歷史及西域社會、經濟、文化等方面的珍貴資料。克孜爾石窟還出土了大量古代各種文字的文書、木簡等,都彌足珍貴。


19世紀末20世紀初,飽受滄桑的克孜爾石窟又遭遇了一場“雪上加霜”的劫難,精美的壁畫和雕塑,被無情地從母體分割,遠走他鄉,天各一方。新疆文物的流失,與敦煌文物流失一樣,是一部中國文物的“傷心史”。為了準確闡述新疆文物流失的事實真相,汲取歷史經驗教訓,彌補歷史造成的遺憾,新疆龜茲研究院承擔了龜茲石窟文物流失的調查、研究與復原的任務。經過二十年多年的砥礪奮斗,取得了初步成果,《克孜爾石窟壁畫復原研究》就是其重要成果之一,也是其核心部分。
19世紀末20世紀初,在西方掀起的西域探險考察熱潮中,先后有俄國、日本、德國、英國和法國等探險隊對克孜爾石窟進行考察。這些探險隊在探險考察過程中,程度不同地都從克孜爾石窟掠取了壁畫、雕塑等珍貴文物。

(一)俄國探險隊在克孜爾石窟的探險考察活動
最早考察克孜爾石窟的是俄國人。在克孜爾后山區第213窟西壁上有用鉛筆題寫的俄文人名:г. Мюнханг(繆恩漢克),時間是1879年1月15日。另在谷西區第38窟左甬道券頂也有俄文鉛筆題記, 時間是1883年。這兩則俄文題記中的人名相同。根據題記推測,這個叫繆恩漢克的人曾兩次到達克孜爾石窟。除此題記外,尚未發現該人其他有關探險考察的文字材料。
1905年,俄羅斯中亞與東亞研究委員會為進行地理勘察,派遣M.M.別列佐夫斯基(М.М.Березовский)和其堂弟H.M.別列佐夫斯基(Н.М.Березовский)帶領探險隊前往新疆考察。1906年2月6日他們抵達庫車后,考察了包括克孜爾石窟在內的古龜茲地區的多處遺址,并揭取了克孜爾第60窟的部分壁畫。別列佐夫斯基兄弟考察所獲取的大部分資料保存在原蘇聯科學院東方學研究所列寧格勒分所東方學檔案館(今俄羅斯科學院東方文獻研究所東方學檔案館)內。另有部分資料藏于原蘇聯科學院列寧格勒州檔案館內。

1909年~1910年和1914年~1915年,由俄羅斯中亞與東亞研究委員會資助,印度學、佛教藝術史和古文字專家С . Ф . 奧登堡(SergeyFyodorovich Oldenburg)率領探險隊兩次赴新疆進行探險考察。第一次探險隊考察了龜茲地區多處遺址,其間在克孜爾石窟逗留數日,調查了德國探險隊曾揭取過壁畫的洞窟, 并剝取了第1 9 8窟和第1 9 9窟的壁畫。這次考察報告《1909至1910年俄國新疆探險考察初步簡報》于1914年公布。1910年俄國探險隊在新疆收集的文物收藏在圣彼得堡俄國科學院人類學與民族學博物館。后來, 這批文物被移至國立艾爾米塔什博物館。自1935年起,包括壁畫、繪畫、陶器、寫本、照片以及遺址的考古草圖等部分文物開始展出。國立艾爾米塔什博物館共收藏有俄國探險隊從龜茲地區帶走的文物800余件,壁畫殘片7 9件, 其中出自克孜爾石窟的有16件。

(二)日本大谷探險隊在克孜爾石窟的探險考察活動
1903年4月10日,日本大谷光瑞第一次探險隊的渡邊哲信和堀賢雄到達拜城克孜爾村, 與德國第二次吐魯番探險隊偶遇。4月15日,渡邊哲信和堀賢雄到克孜爾石窟正式開始考察工作。他們首先調查了各區的洞窟,拍攝了部分洞窟壁畫和外景,記錄了近100個洞窟。他們在部分洞窟中揭取了壁畫,首開了割取克孜爾石窟壁畫的惡劣先例。日本探險隊還清理出不少木簡和文書殘紙,最為重要的要數“孔目司文書”以及唐代龜茲語寺院帳歷MS00541(大谷文書五四一號,簡稱Ot.12)的發現。根據堀賢雄4月22日的日記,慶昭蓉推測,這兩件文書可能是“供伴出土”,而且可能出土于谷內區第123窟至第125A窟一帶。4月23日,渡邊哲信和堀賢雄攜10余件壁畫和出土文物返回庫車。
1909年3月18日至20日,日本大谷光瑞第二次探險隊的野村榮三郎抵達克孜爾石窟,發掘了部分洞窟,并從克孜爾后山區第206窟和第224窟揭取了幾幅壁畫。

1912年5月至6月,日本大谷光瑞第三次探險隊的吉川小一郎在克孜爾石窟挖掘了部分洞窟,切割了幾幅壁畫,并拍攝、臨摹了部分洞窟的壁畫。
吉川小一郎在1913年5月30日的日記中記載:“然而此處諸洞業經我[本愿寺派] 渡邊、堀、野村三人探險發掘,此前此后又經洋人幾番下鏟,尤其是某位俄國人士,為了讓之后前來探訪的旅客斷念,把殘存壁畫率皆加以破碎,不才如我,即使想再追續前賢,有所把握“收獲”,看了“這個狀況也不免”甚為忐忑不安。”從這段記錄看出,鏟子是大谷探險隊隊員在克孜爾石窟揭取壁畫的工具之一。在第48窟、第175窟壁面上留下的就是橢圓形的揭取痕跡。(圖1)此外,還描述了俄羅斯探險隊對克孜爾石窟壁畫的破壞。

大谷光瑞探險隊從新疆帶回日本的文物中的部分精品被收錄到1915年出版的《西域考古圖譜》中, 其中有克孜爾石窟壁畫1 1幅,佛典寫本6件。由于大谷探險隊隊員都沒有受過專門的考古訓練,工作比較粗疏,對發掘品未作編號,他們的發掘都沒有正式的考古報告,致使后來在整理探險收獲時發生混亂。因此,探險隊隊員的工作日記便成了了解他們調查發掘和文物出土情況的文字材料。這些日記直到1937年才發表在《新西域記》兩卷本中,書中刊有克孜爾石窟壁畫和外景照片、洞窟形制和壁畫示意圖等。
(三)德國探險隊在克孜爾石窟的探險考察活動
20世紀初,德國柏林民族博物館曾組織“普魯士皇家吐魯番探險隊”于1902年10 月至1903年5月、1904年11月至1905年12月、1905年12月至1907年5月、1913年5月至1914年2月先后四次在新疆地區進行探險考察活動。第三次和第四次探險隊在克孜爾石窟考察的時間最長。
第三次探險隊隊長是格倫威德爾(AlbertGrünwedel),隊員有勒柯克(Albertvon LeCoq)、巴圖斯(Theodor Bartus)和波爾特(H. Pohrt)。格倫威德爾對洞窟形制、壁畫內容和布局、紋飾圖案等都做了較詳細的記錄。此外,格倫威德爾還將硫酸紙拓在壁畫上繪制了很多幅壁畫線描稿。(圖2)勒柯克和巴圖斯發現了許多珍貴的古代寫本、木板畫、塑像和壁畫殘塊等。波爾特拍攝了洞窟外景和壁畫,測量洞窟并繪圖。有關克孜爾石窟的洞窟形制圖、壁畫題材內容及位置分布記錄,主要是在這次考察期間完成的。探險隊還給洞窟編號并命名( 見本書附表三) 。探險隊在克孜爾石窟停留了兩個半月,雖然在格倫威德爾的反對下,勒柯克和巴圖斯還是用弧尾鋸切割了一部分壁畫。(圖3)第四次探險隊由勒柯克率領,隊員僅有巴圖斯一人。他們于1913年6月中旬到達克孜爾石窟。在第三次探險隊考察克孜爾石窟時,有些位置較高而且比較危險的洞窟,格倫威德爾沒有攀登上去。
第四次探險隊考察時,巴圖斯攀登考察了這些高危洞窟, 并測繪了洞窟形制圖。(圖4)在克孜爾第213窟和第223A窟的壁面上還存有巴圖斯當年留下的題刻。第四次探險隊的主要任務就是切割壁畫,其數量遠遠超過了第三次探險隊所獲。8月初,探險隊離開克孜爾石窟,前往庫車。

德國探險隊在克孜爾石窟的兩次考察,割取并帶走了大量壁畫。1933年,德國公布館藏克孜爾石窟壁畫的數量是2 5 2 塊,328.07平方米,出自37個洞窟。這個數據與克孜爾石窟留存的割取痕跡的面積和洞窟數量相差甚遠。德國探險隊四次探險都有考察報告或文章公布。從1907年起,他們陸續發表了數量可觀的考察報告與研究論文。其代表性的成果有:格倫威德爾的《新疆古佛寺》和《古代庫車》,勒柯克的《中亞藝術與文化史圖鑒》, 勒柯克和瓦爾德施密特(E .Waldschmidt)合編的《新疆佛教藝術》(七卷本)等。德國公布的報告與文獻,基本上展示了德國探險隊的活動情況。

(四)法國探險隊在克孜爾石窟的探險考察活動
1906年至1908年,由伯希和(PaulPelliot)率領的法國探險隊在新疆開展考察工作。探險隊在庫車停留了數月,考察了克孜爾、庫木吐喇以及克孜爾尕哈石窟。伯希和在克孜爾石窟個別洞窟拍攝了照片。伯希和還從克孜爾尕哈石窟撿走了一些脫落在地的壁畫殘片。伯希和在庫車重點發掘了蘇巴什佛寺和庫木吐喇石窟南側的都勒都爾-阿胡爾遺址。這兩地的考察報告是伯希和新疆考察的重要成果。伯希和帶回巴黎的文獻材料大部分收藏在法國國家圖書館,其他文物則入藏巴黎盧浮宮,后歸集美博物館。第二次世界大戰后,韓百詩(L.Hambis)組織了一批學者從事伯希和在新疆與敦煌所獲文物的系統分類整理工作,編有《伯希和探險隊考古資料叢刊》,在第一卷《吐木休克》和第八卷《庫車地區諸遺址·龜茲語銘文》中刊有克孜爾石窟壁畫、塑像和龜茲文題記殘片等圖片。伯希和在庫車地區發現的梵文和龜茲文寫本,早年由菲諾(LouisFinot)和列維(SylvainLevi)整理研究。20世紀80年代以來,由皮諾(GeorgesPinault)負責重新整理龜茲文寫本。
(五)英國探險隊在克孜爾石窟的探險考察活動
1914年5月28日,英國斯坦因(A.Stein)率領第三次中亞探險隊對克孜爾石窟作了為期一天的考察,拍攝了部分壁畫照片。
克孜爾石窟洞窟形制保存較為完整、壁畫尚存的洞窟近70個,除了谷內區的一部分洞窟,即第97窟至第104窟這一組洞窟由于位置較高,不容易攀登,才幸免于難。而其余洞窟的壁畫幾乎毫無例外地遭到了外國探險隊不同程度的切割剝取。目前統計,遭到切割壁畫的洞窟有59個,揭取壁畫面積近500平方米。

(一)克孜爾石窟壁畫流失調查
早在20世紀中葉,我國以黃文弼先生為代表的考古學家和以韓樂然先生為代表的藝術家對克孜爾石窟壁畫流失問題給予了極大的關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國家有關部門與各界人士都非常重視我國文物流失的問題。20世紀70年代出版的《中國石窟·克孜爾石窟》和《中國石窟·庫木吐喇石窟》圖冊中,對龜茲石窟文物流失問題作了專題研究與介紹。之后又相繼出版了《中國美術分類全集·中國新疆壁畫全集》《中國新疆壁畫——龜茲》《中國新疆壁畫藝術》等圖冊,將流失海外的新疆石窟文物編入其中,并附有相關考察與研究文章。這些都為后來全面開展新疆文物流失的考察研究,奠定了基礎。
1998年,新疆龜茲石窟研究所(今新疆龜茲研究院)為了全面開展龜茲石窟研究,將“克孜爾石窟文物流失研究”列為重點研究課題之一。在研究所領導支持下,由霍旭初研究員組織業務人員啟動了這項重要而艱巨的任務。根據當時實際情況與條件,在基本掌握國外公布的圖像等資料外,調查與測量克孜爾石窟被剝離壁畫的揭取痕跡,是重要的第一手資料與考證復原的根據。有了上述基礎資料,我們就掌握了對照、排比、分析、辯誤的主動權, 取得了初步的“ 話語權”

1998年秋, 德國柏林印度藝術博物館(今德國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館長瑪利安娜·雅爾荻茲(Marianne Yaldiz)女士訪問克孜爾石窟, 向我們提供了一份該館整理的《德國柏林印度藝術博物館館藏395塊克孜爾石窟壁畫目錄索引》。她返回柏林后,又給研究所提供了272張黑白照片。1999年,她又給研究所提供了該館收藏的部分克孜爾石窟壁畫的碳14測定數據28個。
2002年9月,霍旭初研究員與筆者應邀參加了由德國國家博物館、德國柏林勃蘭登堡科學院和德國國家圖書館聯合舉辦的“重訪吐魯番: 絲綢之路藝術與文化研究百年紀念”國際學術研討會。會后,我們在柏林印度藝術博物館的文物庫房工作了一周,核對了該館收藏的大部分克孜爾石窟壁畫。
2010年,德國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魯克思(Klaas Ruitenbeek)館長訪問克孜爾石窟,拉開了該館與中國新疆龜茲研究院合作的序幕。
2011年2月,筆者受邀訪問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調查該館收藏的克孜爾石窟壁畫。
2011年10月至11月,筆者受邀訪問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鐮倉平山郁夫絲綢之路美術館和京都龍谷大學圖書館,調查流失日本的克孜爾石窟壁畫。
2012年~2013年,筆者在德國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訪學期間,對該館現藏克孜爾石窟壁畫進行了徹底的調查與測量,查閱了德國探險隊歷次考察的文字檔案與圖片資料,特別是看到了尚未公布的一些材料,收獲頗豐。該館向筆者提供了所有壁畫的彩色圖片。
自從筆者代表中國新疆龜茲研究院與德國柏林亞洲藝術館開展合作始,相繼與世界各國收藏克孜爾石窟文物的單位建立了不同形式的合作關系,克孜爾石窟流失文物考察研究工作有了新進展,局面進一步打開。

2013年1月,筆者從柏林前往法國巴黎,對法國集美博物館收藏的新疆石窟寺壁畫和雕塑等文物作了初步調查。
2013年5月,筆者從柏林前往俄羅斯圣彼得堡, 在國立艾爾米塔什博物館研究員吉拉·薩瑪秀克(Kira Fedorovna Samosyuk)和文物保管員普切林(Nicolai Pchelin)的陪同下, 對國立艾爾米塔什博物館收藏的龜茲石窟壁畫做了初步調查。
2014年10月底至11月初,筆者參加2014年度“新疆文化海外宣傳周”活動,作為隨團專家前往莫斯科和柏林。在柏林期間,筆者再次前往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核對克孜爾石窟壁畫。
2015年11月,筆者帶領中國新疆龜茲研究院和吐魯番學研究院的部分業務人員赴韓國考察,對首爾國立中央博物館收藏的新疆石窟寺壁畫等文物做了初步調查。
2016年6月,筆者再次遠赴柏林,核對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收藏的新疆壁畫等文物。在此期間,受德國外交部文化處的邀請,與畢麗蘭(Lilla Russell-Smith)博士一起在德國外交部文化處座談,介紹中國新疆龜茲研究院和德國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的合作以及筆者調查復原克孜爾石窟壁畫的情況。
2016年7月底至8月初,筆者再次前往圣彼得堡,與國立艾爾米塔什博物館東方部主任娜塔莉亞(Natalia ViktorovnaKozlova)洽談拍攝、公布該館收藏的龜茲石窟壁畫合作事宜,并全面調查了該館收藏的龜茲石窟壁畫等文物。
2016年12月, 受德國外交部文化處邀請,中國新疆文物局、中國新疆龜茲研究院和中國吐魯番地區文物局相關領導及筆者訪問柏林。參加了由德國外交部文化處組織,德國柏林亞洲藝術博物館、中國新疆文物局、中國新疆龜茲研究院、中國吐魯番地區文物局及印度新德里國立博物館代表共同參與的“ 絲綢之路沿線文物的數字化保護問題”座談會。(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