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里川
結婚生子者,不僅更容易做到“養兒方知父母恩”,也更能寬宥帶娃者造成的“影響”,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近日,一位微博主發文吐槽:“以前我的孩子還小的時候,我帶她上飛機戰戰兢兢,生怕她哭了吵到別人,我準備好賠禮道歉,也想過是不是要準備小禮物賠罪。后來我讀到了一篇文章,說現在這種帶著嬰兒或者幼童,一點點打擾到別人就賠罪的風氣是另一種極端。”
“動輒賠罪”源于動輒得咎。正如該微博主所言:現在的個別群體的網絡風氣,連小男孩也仇視。小男孩有的是比較調皮,但是拿兩三歲小孩扒門縫的幾張照片就說他們長大是流氓,也太荒謬了。
說起來,世間哪有天生頑劣不堪的“熊孩子”,莫說一兩歲的嬰兒無法故意“作惡”,就算是半大小孩,也不宜因為一兩次“鬧騰”,就視之為“問題娃娃”甚至“流氓”。
顯然,尚未在公共場合學會“社交禮儀”的幼兒們,突如其來地遭遇到一種集體性質的苛責。
由此,該微博主不無憤懣地喊出“對老弱婦孺都應該有合理的包容度”,就具有了現實意義。這樣的理智聲音,不該是一個人“獨唱”,而該形成一種社會共鳴。對嬰兒制造的“不愉快”保持和提高寬容度,是一個社會應有的文明。
這些敘述,足以讓為人父母者有“感同身受”的感覺。這條帖子引來近千人跟評,三千多人點贊,就是明證。
很多年前,在我孩子還是一歲多的娃娃時,我們一家三口擠住在一個租來的單室套里。房子是老到“掉渣”的那種建筑,因此超級不隔音。我開玩笑說過,這墻壁“吹彈可破”。我長期上夜班,下班回到家一般已是凌晨兩點左右,再怎么小心翼翼,都可能驚醒孩子,孩子就會發出嬉笑或哭泣,盡管我們做大人的立即做手勢,或通過申斥來阻止,但有時這種哭鬧還是難以立即停息,這就時不時遭到鄰居的“敲墻警告”,有時還會被“隔墻呵斥”。時間長了,全家人連說話都刻意壓低,內心倍感壓抑,就連孩子的天性都受到了傷害,可我們又無法與處于道德優勢地位的美鄰溝通,只能抓緊搬走。
這段灰色的居住記憶,在我的腦海中很難抹去。確實,擾人清夢是“罪過”。我認可這種憤怒的正當性,因為我也會被鄰居不分時間段的裝修噪音激怒過,但我覺得,對于幼童的“噪聲”,還是應該有寬容之心。
當然,父母對于兒童的錯誤言行,必須負起管教之責,這沒什么好說的。但很多時候,即使及時管教或努力安撫,幼童的“噪音之困”也是很難克服的。要知道,雖然孩子是自己生下來的,但很多母親的口袋里也并沒備有《止哭秘笈》《哄娃全書》。
如此一來,最心急火燎的還是為人父母的。須知,外人表現出的一分不耐煩,就可能在做母親的心里形成十分重壓。我聽很多做母親的都表達過這樣的擔憂:特別害怕孩子一上地鐵和大巴就哭個不停。那就不光是一個“尷尬”了得,更可能遭到別人的嚴詞批評。在這種情形下,幼兒不僅被外人歧視,還可能被自己的父母“嚴懲”——例如面對外界的敵意,父母惱羞成怒之后給幼兒一個大嘴巴。場面雖然為之失控,但好歹堵了質疑者的嘴。這種事兒,我見得多了,念之不免心酸。
令人遺憾的是,如今時有“干嗎非得帶小孩子出來”的責難之語在輿論場閃現。這話聽上去挺有道理,實際不值一駁。很多為人父母者因種種原因必須攜幼出行,而隨時享受父母的陪伴時光,也是幼兒的天賦權利。僅僅為了“耳根子清靜”、視線無擾,就主張把別家的幼兒禁錮在家里,教人犧牲權利空間,這是極其自私、可笑的想法。值得注意的是,在未婚青年中,持有這種想法或主張的較為多見,這大概也能說明人生體驗的重要性。換作結婚生子者,不僅更容易做到“養兒方知父母恩”,也更能寬宥帶娃者造成的“影響”,表現出“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人性之美。
尊重帶娃出行者,對母嬰友好,這是個體的修養之道,也是一個社會的心胸之寬。誰都沒有權利去排斥、叫停未成年人的合法性存在,誰都沒有權利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對娃娃們的哭鬧乃至其他“小節”大加鞭撻,并試圖搭建一座霸道的、冷血的“規則墻”,把天真爛漫的孩子們擋在墻外——這是注定做不到的。
(作者系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