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彩蝠桃紋樣的設計語意研究

王悅

（湖南工業大學包裝設計藝術學院，湖南株洲 412007）

1 粉彩蝠桃紋樣概述

粉彩是在清代五彩基礎上發展而來的陶瓷新品種，始于康熙晚期，盛行于雍正時期。《陶雅》中稱贊“粉彩以雍正朝最美，前無古人，后無來者，鮮艷奪目”。粉彩主要以造型變化多姿、色彩艷麗、裝飾新穎等特點令人嘆為觀止，尤其在紋樣裝飾上獨具風格。清代瓷器裝飾大都借助自然元素，將生活中常見的動植物造型加以提煉、概括、變形后作為裝飾，寓意吉祥。蝠桃紋從何時開始作為陶瓷紋樣尚不清楚，但從現存傳世文物看，元代已經出現了折枝桃果圖案。蝙蝠紋則出現于明代，清代蝠桃紋樣成為粉彩裝飾題材（圖1）。

紋樣就是對事物的純粹化表達，真正的紋樣與其說是一種裝飾，倒不如說是對本色的體現[1]。粉彩瓷器的裝飾紋樣中常把蝙蝠和桃子這兩種動物與植物形象的組合稱為蝠桃紋，象征福壽雙全，通常作為主體紋飾出現。蝠桃圖案瓷器大多產生于清朝雍正時期，工匠通過諧音、表意、象征等手法繪制蝠桃紋樣來表達人們對福壽的追求，反映了當時的裝飾特色和審美理想。受傳統文化的影響，紋樣中多以隱喻的方式，寄情于象征性的寓意形象。粉彩蝠桃紋樣是包含了多元文化內涵和多維度價值要素的文化現象，長壽和福祉的希冀以蝠桃紋的形式進行表現，時至今日，蝠桃紋仍是粉彩瓷器上的主要裝飾紋樣之一。

2 蝠桃紋樣的符號屬性與文化內涵

符號是傳遞信息的媒介，有意義的形態都可以看作符號[2]。蝠桃紋樣是傳統設計概念的平面化詮釋，以單獨樣式呈現，通過紋樣形態、色彩等要素的共同作用構成了它的符號系統。蝠桃紋樣元素的構成依循圖式秩序與結構，符號關系的處理主次有別，蝙蝠和桃子這兩類動物與植物形象的組合，以桃枝桃果作為主要符號與核心圖像傳達長壽隱喻的文化概念，人們認為桃是壽的化身，常常用桃代表長壽，有祝福祝壽的寓義。蝙蝠作為輔助元素則用諧音的手法提取其“福”的意向。通過組合形成符號系統，將抽象的概念進行圖解使其存在于設計中形成一種符號，語義的“所指”即吉祥寓意就此通過符號的象征性得以傳達。粉彩蝠桃紋樣首先作為一種吉祥符號獲得認同，在具有符號性的同時，還通過紋樣的吉祥屬性表達其文化內涵。

圖1 清雍正景德鎮窯粉彩蝠桃紋橄欖瓶局部

文化存在于各種指示與象征的語意模式之中，并借助于符號的運用得以傳播。中國傳統裝飾圖案大都具有一定的意境，寄寓一定的思想意識，有一定的文化淵源，表達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3]。蝠桃紋是粉彩裝飾語言的重要組成部分，紋樣的吉祥屬性表達了人們對生命的崇尚及對幸福的追求，其動植物形象尺度搭配符合傳統的形式美，吉祥寓意呈現主題的意境內涵之美。粉彩紋樣的創作符合大眾的審美心理，采用象征、寓意和諧音等手法來表達人們的愿望，將福、壽、吉祥這些非物質觀念付諸形象并表現出來，將審美的情感體驗與傳統道德倫理相結合，是傳統古典美學思想的體現。“蝠桃”源于中國古代陶瓷獨特的裝飾符號，是中國吉祥文化的一部分，充分體現了人對自然的認識，在物象的取舍安排上刪繁就簡，直奔主題，抓住蝠桃的自然特征加以刻畫，反映人們對美好生活和美好事物的藝術化的追求，寄托著民眾對幸福生活的美好愿望。粉彩蝠桃紋樣體現了傳統設計形象思維所達到的高度。

3 粉彩蝠桃紋樣的語意分析

“語意學”是符號學分支之一。從語意學的角度來看，粉彩蝠桃紋樣的設計語意主要通過形態、色彩等視覺因素呈現，紋樣的形成過程中使用不同構架方式使桃子、蝙蝠等各元素之間形成新的組合關系，紋樣特征獨具。粉彩蝠桃紋樣形態單純具象，色彩柔和豐富，運用象征以及寓意手法表現吉祥主題。粉彩蝠桃紋樣是一種視覺語言，是有意味的表現形式，在語意傳遞中產生形有盡而意無窮的效果，使蘊含在紋樣之內的設計思想、情感、意念等借助圖形語言與紋樣形式得以升華。

3.1 蝠桃紋樣的形態語意

形態是事物內在本質的外部表現，形態語意的主要研究對象是視覺圖形、圖像等。在設計語意的傳達中，形態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對于任何一門設計藝術，形態都是完成設計最基本的“語言材料”，設計者要向受眾傳達一個概念、想法或意圖，必然要借助于形態來實現[4]。好的形態不在于造型之多，簡潔單純往往比復雜煩瑣更能準確地傳達語意。蝠桃紋樣的基本設計手段是元素的重組，表現形式是動物與植物自然形態的組合。紋樣在創造過程中，借助想象和聯想，將不同元素進行吸納融合，并賦予其美好的寓意，使其成為一種“美善統一”的藝術表現形式。

形態是營造設計語意的一個重要方面，它將難以表達的設計思想轉化為明確可觀的現實形象，整合統一蝠桃紋樣的內在構成元素，形成色彩、節奏、韻律以及點線面的紋樣組合，在整體的視覺感受上營造出強烈的聯想提示性，將意象思維轉為形式圖像，從而使紋樣具備豐富的內涵價值。蝠桃紋樣由單純的點、線、面建構成幾種幾何圖形，并在其間互相架構，造成一種完整的有機體，紋飾描繪精細，造型線條簡潔流暢，構圖別致，畫意吉祥，采用整形構成方式，強調各元素的完整性。使用寫實或模仿的方式來表現紋樣中的桃枝桃果圖案，使其自然具象特征得以保留，似一幅濃墨重彩的工筆畫，具有裝飾性和立體感，給人以迥然不同的視覺效果。

圖2 粉彩蝠桃紋樣

蝠桃紋樣構圖疏朗，精致雅逸，于單純的形態之中尋求準確的語意。不同元素之間和諧平衡，創造出理性穩定而又內涵豐富語意氛圍。桃葉、枝干和圓形桃果看似隨意組合，實則匠心獨具，點、線、面相互穿插交錯，畫面構思巧妙，耐人尋味。桃枝遒勁盤亙，枝頭碩桃累累枝梢點綴或粉或白的桃花。枝葉間飾瑞蝠，展翅翻飛，在綠葉的襯托下，極富生趣，一幅豐收喜慶的場景躍入眼簾。用線的濃淡粗細，表現老枝鮮果的明暗對比，使用曲線產生的活潑效果使人更容易感受到畫面的生命力，激發觀賞者產生共鳴。指示性語意借助壽桃進行暗意傳達，使語意更準確，更容易為人所知。蝠桃紋通過合適的結構形態所賦予的語意內涵，完成了當時時代的設計美學傳達。只有注重設計語意的構建，才能在設計中更準確地表現時代審美、文化及蘊含的精神信息。而蝠桃紋樣以其福壽雙全的獨特寓意，契合了當時人們對幸福長壽、健康祥寧的訴求，故而成為當時粉彩瓷上常見的圖案，體現出“圖必有意，意必吉祥”的寫實寓意風格（圖2）。

紋樣的形態語意表現，目的是將某一信息轉化為一種現實概念，它不是簡單直白地表述，而應該具備深刻的內涵，能讓人慢慢品味，并準確領悟。

3.2 蝠桃紋樣的色彩語意

英國著名心理學家格列高里認為：“顏色知覺對于我們人類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它是人們視覺審美的核心，深刻地影響我們的情緒狀態。[5]”從語意學的角度而言，色彩的識別性遠遠高于形態、結構等其他要素。因此，對粉彩蝠桃紋設計中的色彩語意進行分析成為研究的必然。

色彩具有符號性及象征意義，作為視覺審美的核心，色彩深刻地影響著人們的視覺感受和情緒狀態[6]。由于玻璃白和五彩彩料的融合，使粉彩的顏色產生了“粉化”。低純度色的使用，色彩傾向的不明確特征給人們帶來柔和的心理體驗，營造出和諧的視覺環境。紅彩變成粉紅，綠彩變成淡綠，黃彩變成淺黃，其他顏色也都變成不透明的淺色調，給人以恬靜安定感。不同深淺濃淡的色調生動清晰，溫潤柔和，所用彩色較五彩而言更為豐富，色彩效果鮮而雅、粉而柔、厚而濃。色彩亮麗，鮮艷奪目。傳統色彩的大面積運用使蝠桃紋樣色彩搭配協調，煥發出一種新的氣象。粉彩蝠桃紋樣色彩豐富，用顏色渲染的深淺來表現形與形之間的疏密關系，桃尖深粉與桃底粉黃過渡自然，用暖色調表現紋樣主體，桃葉藍綠點綴其間，這兩者屬于鄰近色，色彩變化自然，形成協調關系，同時與桃果形成冷暖對比，采用淺紅蝙蝠作點墜，由于使用面積較小色彩純度較低，達到對比與調和的形式美。色彩承載著精神理念和傳達信息的特殊作用，是不可替代的。蝠桃紋樣的色彩作為一種具有獨立表達性意義的元素成為一種表意語意。色彩的總體效果優美，有助于烘托設計主題、加強設計意圖的表達和意境的創造，從而增強設計的吸引力，引起受眾感情上的共鳴[7]。分析粉彩蝠桃紋樣的色彩語意，是為了把色彩作為一種重要且具有表現力的設計符號來使用。色彩語意在設計過程中具有無可比擬的傳情達意的優勢。

4 紋樣對現代設計的啟示

圖3 定制壽碗

圖4 上海博物館文創特制復合雙面長巾

粉彩蝠桃紋樣作為中國傳統紋樣，從審美及文化的雙重角度看來，具有一定的傳承和適應性，蘊含著無限的演變可能，具有廣泛的發展空間，適宜與現代設計理念結合，將其運用于現代設計上，能有效地體現中華民族的美學價值追求，促進現代設計文化語意的傳達，其中所具有的審美藝術法則對現代設計的啟示主要通過紋樣的變換及色彩的現代應用兩方面得以表現。

4.1 紋樣的變換

以崇尚簡約的現代設計理念來看，過于具象的粉彩蝠桃紋顯然已經不太適應當今的設計要求，對紋樣從形、色兩方面進行簡化更有利于在當下通過相應媒介進行設計的表意傳達，要在理解粉彩蝠桃紋樣深層次美學文化內涵后進行再創造，“形意結合”才是中國傳統紋樣在現代設計中運用的最高境界。采用概括、簡化和夸張、變形等方法，根據紋飾原本具有的特點重新設計，使之適應現代設計的需求，將紋樣簡化為具有象征意義又具有符號背后文化意義的“新”符號，實現紋樣語意的創新探索[8]。蝠桃紋在歷史發展中擁有較為豐富的文化寓意，如福壽吉祥等，將蝠桃紋作為設計主題可以有不同表現方式，可作為設計圖案運用到祝壽禮品設計中，這樣不僅使商品更有文化內涵，而且傳遞了送禮人的祝福情感。壽碗是中國民間老人壽辰時，專門制作的壽宴用碗，景德鎮市錦尚逸品陶瓷有限責任公司開發的仁孝文化定制壽碗產品采用了簡化的粉彩蝠桃紋樣，將傳統紋樣與現代的差異化定制設計方式相結合，通過簡化將紋樣應用到現代陶瓷設計中（圖3）。使蝠桃紋樣具有的吉祥符號屬性融入陶瓷設計，實現所指傳達，使傳統的紋樣形式要素與現代裝飾設計精神內涵達到新的統一。讓顧客在定制壽碗中享受快樂，使用壽碗時體驗樂趣，收藏壽碗時感受文化價值。體現了人們對產品情感語意的需求。

4.2 色彩的提取

粉彩蝠桃紋樣的色彩由淺至深自然和諧，多種顏色組合、對比、調和而成的藝術韻律所產生視覺審美特征對于現代設計中的色彩搭配具有一定啟示意義。不同于快消品所采用的具有強烈沖擊感的配色方式，飽和度的降低使得粉彩配色具有強烈的辨識度，既奪目綺麗又具有傳統中國特色的柔和高雅，可應用于文創產品設計。上海博物館的文創復合雙面長巾（圖4）產品設計中，提取粉彩蝠桃紋樣中的三桃、二蝠及單只文物瓶型組合成紡織品設計中的連續紋樣，色彩上提取了桃尖的深粉與桃葉的藍綠作為絲巾主色，通過色彩明度及冷暖對比，依靠大面積的淺藍與四周點綴的深粉不同比例顏色的搭配，營造了傳統雅致的設計氛圍，產生了醒目高雅的視覺效果，使文創產品在傳承傳統文化的同時，亦符合現代服飾設計審美。紋樣色彩除了可以應用于絲質材料以外，因其本身脫胎于陶瓷材質之上，故可應用于清香型白酒、桃花酒包裝，選取陶瓷作為包裝材料的同時提取紋樣色彩進行裝飾，使該產品包裝外觀色彩即可傳達商品本身特色，增加酒的文化屬性，提高商品附加值。許多經典設計并沒有繁復的配色，更好地把握色彩產生和諧之美就可以做到以簡御繁，走出截然不同的銷售之路。

將粉彩蝠桃紋應用于現代設計，可以使傳統紋樣以再設計的方式延續。通過融入現代設計生活，粉彩蝠桃紋樣也會獲得新的活力。

5 結語

粉彩蝠桃紋樣是中華民族傳統紋樣中的一塊瑰寶，它采用動植物組合而成的視覺元素，通過對設計符號的解釋進行信息傳達，表現吉祥主題并體現傳統文化內涵。文章立足于粉彩蝠桃紋樣符號性，分別從形與色兩方面對其進行語意學概念解讀。依托語意學分析傳統紋樣，探索紋樣所產生的設計語意內涵，有助于學習和繼承中國古代紋樣設計的精華部分。通過當代設計實例分析傳統紋樣對現代設計的啟示價值，以現代設計審美立場對傳統紋樣的設計語意進行發掘和系統提煉，展現其文化內涵與魅力，使傳統紋樣能夠借助現代設計理論煥發出新光彩，有助于豐富當下設計資源并拓寬設計的表現形式，為設計增添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