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吳 桐

1.4億年前的地球正處于白堊紀,那是屬于恐龍稱霸的時代。如今,恐龍只能以化石的形式存在于博物館中,但還有一個曾與它為鄰的物種,穿越了時間的長河,頑強地生存到了現在。它就是有“水中大熊貓”之稱的中華鱘。
4月10日上午,位于宜昌的長江珍稀魚類放流點人頭攢動。共計一萬尾,總重量超過一萬千克的“子二代”中華鱘在這里被放歸長江。
伴隨著主持人倒計時的結束和圍觀群眾的歡呼聲,現場三個中華鱘放流池的閥門同步打開,大大小小的中華鱘們像坐滑梯一樣投入了長江的懷抱。
中華鱘是地球上最古老的脊椎動物之一,距今已有1.4億年歷史,具有重要的科研、生態等價值。然而,自上世紀80年代開始,受過度捕撈、水質污染等不利因素影響,中華鱘自然種群規模持續衰退,1988年中華鱘被中國列為國家一級保護動物,2010年被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列為極度瀕危物種。這一見證了地球滄海桑田的“活化石”物種,正面臨著空前絕后的生存危機。
“在野外,中華鱘產卵一次能達到幾十萬顆,但由于種種原因,能存活下來的大約只有1%。”三峽集團中華鱘研究所總工程師姜偉介紹,因此,人工增殖放流就成了阻止中華鱘這一物種墜入深淵的重要措施。
中華鱘是海河洄游性魚類,在江里出生,于海中長大。每年春夏之交,成熟的中華鱘尋找到長江口,然后逆流而上,洄游至上游金沙江一帶產卵,孵化的魚苗會沿著父輩的足跡漂流入海。多年以后,這些成年的中華鱘又會“尋根”上游,繁衍后代,完成生命的循環,可謂是“少小離家老大回”。神奇的是,在耗時兩年的洄游過程期間,中華鱘滴食不進,全靠消耗自身營養儲備維持暢游長江的體力,并供給自己的性腺發育成熟。中華鱘為何會選擇這樣忍饑挨餓,至今仍然是未解之謎。
此次中華鱘放流延續了“中、青、幼”相結合的科學放流策略。姜偉表示,這有助于豐富野生中華鱘年齡梯隊、提升野生群體遺傳多樣性、調整自然條件下中華鱘性別比例失調等。本次放流包含了2009年至2020年間的5個年齡段,重量從0.1公斤到60公斤不等的“子二代”中華鱘1萬尾,放流總體規格在2020年的基礎上再創新高,為促進中華鱘自然種群恢復創造有利條件。
自1984年首次放流中華鱘以來,這是三峽集團至今已連續實施的第64次中華鱘放流活動,累計向長江放流中華鱘超過504萬尾,其中放流“子二代”中華鱘4萬余尾,為補充中華鱘種群資源、實現中華鱘可持續繁衍生息發揮了重要作用。
除了專業的工作人員,這次活動也邀請了當地的中小學生來到現場親身體驗中華鱘放流。來自湖北宜昌市寶塔河小學的李方暉說:“今天我和伙伴們親手把中華鱘送回長江,我既激動又緊張。中華鱘是一種很頑強的動物,有上億年的歷史,可是現在它的數量卻很少了。我希望大家都能保護長江,不往江里扔垃圾,保護中華鱘的家園,讓中華鱘們平安、健康地成長。”
活動臨近尾聲,江面上不時有剛剛“獲得自由”的中華鱘探出水面,仿佛是在向岸上放歸它們的人們離別致意。
作為長江的旗艦物種,中華鱘的存續一定程度上反映著長江的水生態環境狀況。中華鱘一生中絕大部分時間在海洋中度過。摸清中華鱘海洋生活規律,對于中華鱘自然種群的保護及恢復至關重要。由于中華鱘海洋分布分散,范圍廣闊,其海洋生活史研究一直是專業研究的難點。
對于科研人員來說,將中華鱘順利放流只是開始,如何為它們漫長的旅程保駕護航呢?這里就要有各種“黑科技”登場亮相了。本次放流的中華鱘當中,有來自2009年和2011年繁殖的“子二代”中華鱘各8尾,它們不僅佩戴了常規的“身份證”——聲吶標、PIT標和T型標,還首次成批量地打上了衛星標記,其體長均超過1.5米,重量均超過50公斤,年齡均在10歲以上,都是接近性成熟的雄性個體。衛星標記可以連續系統地記錄中華鱘海洋生活環境及近海活動方位,為科研人員進一步揭示中華鱘海洋生境及其適應性提供可靠數據,從而開啟中華鱘野外全生命周期的調查與研究,為合理評估中華鱘自然繁殖下降、科學提出有效解決方案尋求路徑。
“將中華鱘的海洋生活史研究作為中華鱘自然種群保護的突破口之一,能夠更好地幫助我們了解中華鱘神秘的海洋分布范圍,了解中華鱘的全生命周期,對指導野生資源保護和種群復壯具有重要的意義。”姜偉說,“近兩年,科研人員在DNA分子標記篩選和驗證方面取得的重要突破,使我們只需要獲取洄游中華鱘身體上的少量組織如一小片鰭條,便可將測序后的結果與數據庫進行比對,以確定是否為我們放流的中華鱘。這是伴隨中華鱘終生的遺傳身份證,為科研人員評估長期放流效果留存了必要的遺傳樣本資源。”
經過30多年人工繁育與技術攻關,三峽集團已經建立了完善的中華鱘人工種群梯隊,開展了包括親魚培育、催產繁殖、梯隊建設等全生命周期保護研究,掌握了中華鱘全人工繁殖等技術。在姜偉看來,全人工繁殖技術的實現尤為關鍵,“這意味著即使野外的中華鱘完全消失,我們也可以通過人工繁殖的手段保證這一物種的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