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林清
晚秋山居
傍著茶杯,整個上午我都在閑看
烏云如何憤怒地碾壓南岸的烏云頂
大風里,楓樹早已舉起了繳械投降的手
一只鳥從樹上墜下,與落葉與土地混為一體
想起某些時節,也曾有人放下玉笏
歸去南山。也有人棄岸登舟
從此披頭散發江海余生
他們是否躲過了今天這個時節的寒霜?
一定還有老人,在楓葉落盡的南山
拾掇枯枝,向立冬的茶壺里
灌滿滾燙的陽光,偶然回憶起那些年
隨友人來訪的那些樹,那些鳥,那些云
秋日山行
可以有一叢或幾叢小黃花,斜別在
歷經春秋的臉邊
可以有蒼遒的松枝四下張揚
掩飾額前褶皺里的尷尬
一路向北走,還會看到
更多的色彩在鋪排或掙扎
熱烈的更加熱烈,沉靜的更加沉靜
縱橫交錯,仿佛一場混戰正在風口里上演
天涼好個秋
按住楓的手腕,它潛伏的小頑疾
我了然于心,我不說
我要看它如何在火苗中涅槃
然后又如何在和風細雨中重生
不必我說,炊煙就交代了
秋風是如何搜出埋伏在深林里的村莊
是的,我什么也沒說,云就開始了
從天空到大地的吟誦,她們
用無數細小的舌頭
說出了群山斑駁雜陳的心緒
同室的蟋蟀
我不知道它守在哪個墻角
不停振動透明的羽翼
能否抵擋這秋夜沁入骨髓的涼
荒廢的夜晚,只有它還在低吟
閃閃爍爍的詩句,像云層里跳躍的孤星
從詩經里出來,敲打著燈下昏沉的我
夜色多么遼闊,想著就要虛度的一生
我已不敢輕易贊美,守著燈光
可它還在砥礪自己的身軀,恍若金石有聲
裹緊衣衫,我也不過是一塊玄鐵
沒有人敲打就拒絕閃爍內心的火焰
十月,幸好與子同室,讓我還能在這靜夜
聆聽到另一小塊鐵不停傳遞的熱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