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信子

程韻兮

比希望來得更加驚喜的，是重生的希望。

我坐在窗前，仔細打理著盆中的你。

深紫色短裙，微綻著，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ò晟嫌曛辄c點，那是被暴雨蹂躪后留下的痕跡，卻折射著太陽的光輝。

我真的看不懂你———這么多年來，你一直保持著低調的紫，不張揚。難道你就未曾有過不甘？未曾想過翻身逆襲，風光無限？

你看你，微笑著，仍自顧自地在風中搖曳，不理我。

初見你時，你只是一粒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種子。若說是緣分吧，不知為何在那些水仙、月季或玫瑰這類人們喜歡的種子中，我偏偏選中了你。

那時的我心高氣傲，喜歡攀比。與堂妹都不知道各自拿的是什么種子，卻硬想爭個高低，看誰種出來的花更漂亮，誰種出來的花更有活力。于是，我將一切希望都化作我自以為是的照料和關心，化作了那個患得患失的身影———把你放在外面吧，怕你吹太多風，淋太多雨，會折了腰，枯萎；把你放在屋內吧，又怕你沒有雨露滋潤，陽光撫慰，蔫了葉，枯萎。于是，雨天，我將你搬到屋內，自己打著傘幫你收集雨水；晴天，又屁顛兒屁顛兒將你搬出去，頂著大太陽在一旁看著你“曬日光浴”。

終于，你結出了第一朵花苞，我無比激動。待你長成一大簇花，我問了不知多少朋友，查找了多少信息才弄明白。

你，竟是一株風信子。

很少有人知道你的名字，很少有人能清楚地分辨你和繡球花。不論是長相還是香氣，繡球都與你不分伯仲，可人們偏偏只認得她。

而堂妹帶來的正是繡球花。繡球的紫色的確比你艷麗了許多，再配上那可愛的圓球形，似乎更討喜。你，不圓滑，顏色深沉。

后來，我們一起搬了家，學業和生活的壓力，讓我很少有時間關照你。

我和堂妹終是沒分出勝負，爭斗就這樣不了了之了。其實，我心里已經有了答案———我輸了……

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讓你折了腰，蔫了葉，盆中的積水倒映著奄奄一息的你，你的枝葉漸漸干燥，枯萎。

我竟連一盆花都保護不了嗎？

堂妹也打來電話，那盆繡球花也沒能挺過這場暴雨。

…………

樓下有一家花店生意很冷清，不到節日沒有什么人光顧。我捧著你去了那家花店。店主是個愛笑的姐姐，剛畢業的年齡，想必是個愛花人。

我請她將你制成干花，這樣我就能留下些你的痕跡了。她只是笑著拿出剪刀，將干枯的枝葉剪得干干凈凈！在我震驚的目光下，她才緩緩開口：“這是風信子，剪掉枯萎的花枝才能再次開出美麗的花朵，劫后重生?！彼謱⑦@盆花重新放回我手中，笑著說：“快回家吧，好好待它喲！”

驚喜來得太突然，我竟不知所措，又突然想起堂妹的繡球花，忙問繡球花的復活方法。她沒有直接回答，微笑著反問：“你可知繡球花的花語？”我搖了搖頭。“你可知風信子的花語？”我又搖了搖頭。她又笑了，用極溫柔的語氣說道：“繡球花的花語，是希望；而風信子的花語，是重生的希望。比希望來得更讓人驚喜的，是重生的希望。”

走出店門很遠的我忍不住回頭張望。只見她正打理店里的風信子，一株一株細心地剪去枯枝黃葉，微笑又在她的臉上蕩漾開來。

你的枝光禿禿的，我卻仿佛已經看到你重現生機的樣子，依舊是低調的紫，不張揚；仍自顧自地在風中搖曳、微笑，不理我。

劫后重生，需要多大的勇氣，剪斷過往而后重新開始，又需要多大的毅力？孤獨如何？不被理解如何？不被認可又如何？

我覺得你像極了那個店主姐姐，也像極了我。不要對過去念念不忘，管它燦爛奪目，還是暗淡無光。放下過去，忘掉該忘記的，重新開始，活出自己！

我坐在窗前，仔細打理著盆中的你。

你，是風信子！

教師點評

作者采用與風信子對話的形式，講述了自己種植風信子的經歷，曾為它開花而激動，曾為它枯敗而難過，更為它劫后重生深受啟發。作者借花店店主之口說出了風信子的花語“重生的希望”，啟迪自己“放下過去……重新開始，活出自己”！

（安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