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蔥

三 溪 口
倒影如狐,只是在一個平常的午后。
這些山巒的蓊郁傾入于水
一種彈奏,從白日之光里
流出點滴:束縛在某個悠遠的夢境中
溪水所打開的大地
大和小,狹窄和開闊,一個人的側影
像極了石頭在圓滿中所收藏的空間
渾然不覺,它是安靜的
有著更大的風和到來,它們
匯聚在一起的時候
他看見自己走動時的身影
從來不說,
孤峭如那不高的山脈
被一只鷗鳥的翅膀帶到高處
滂沱和驚雷的產生地,此刻一派蔚藍
僅僅被最小的聲音所打動
燈 光 凍
水滴,蜿蜒成了江。
江風浩蕩,猶如眼前的石頭
沿著它的紋理,雕刻出這些田野、農舍
花草和樹木,以及鳥飛動時風的樣子
去聽聽他們,萬物的模擬
我們挖到了其中的線索:在那么多年的
擠壓下,打磨出這些溫潤之石
我獨愛于用它鐫刻下自己的名字
似乎我已經嗅到永恒的氣息
芳菲將盡,那是孤獨的。禁錮就是醞釀
有光,氤氳出一派水汽
從這條江里傳來朦朧的吟誦之聲
石穿?并不是,浪費了
更多的自然之物,它是大地的鏡子
或者和我們一樣看到了事物的枯萎
在那把刻刀雕琢出的真理里
甌 江 邊
忽有那吼聲掛上了耳朵,一瞬間的改變
從山的腹地里穿越而出:激流?
呵,不!顛簸如我們言辭的轉折,它是遠古
的
怪獸,被流線型的高鐵所淘汰,
時代的落后分子,卻讓安靜的江水漣漪起來
宛如一個遲鈍的耳蝸,接受這綠色的
壓迫?這陡峭之途,有人如履平地
那么聽到,那么慢就是快,曾經的快
已經被嫌棄和拋棄:這昔日的荒蕪郊野
在一樹稀疏的碎玉里被鳥鳴所陶醉
江水也漸漸松弛,漸漸蜿蜒到我們的
內心,別有懷抱?這江山故國
相對于穩坐著的我們,它有疾馳的聲音
并且刺激這時間里被抖落了的一天
遺忘?或無足輕重?但談到了我們的命運
如鏡面一樣的天空,亙古蔚藍,
而一朝有霧,軌道已經鋪設,將去之處
我們心知肚明的旅程,翻譯給那雙謝公屐的
主人
聽:草鞋早已腐朽,在千年之前他早已接受
注:甌江邊與小宓等閑坐論道,忽聞對岸綠皮火車轟鳴,在舉目處如牛疾馳。
湖上
我們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更多的那些藏在視野之外,峽灣的轉折處
那些山峰和村落隱約的倒影
有時掩映在翠色和虛無的云彩之外
石柱、峰叢、峭壁,一個驚呼
一張面容,某次旅途中邂逅而又忘記的
就像是映山紅、桃花、油菜花
沿著那些山坡彌漫;而楊梅、桃子、西瓜
遵循于季節的秩序,作為果實
而呈現;如果紅柿和楓葉
能夠賦予更多的聲音,那些饒舌者
他們藏在水底,被水所覆沒
豁然開闊,重重疊疊之間
我們的猶豫恰好擋住謝靈運的視線
千年前逶迤而行的古道
被遮蔽,而劉伯溫從那條躍出水面的
魚之圓眼中看見我們:扁舟一葉
但風聲終究讓我們沉溺
如畫之江山,我們是其中的寥寥數筆
或者就是風過處樹枝的戰栗
片刻之后,樹枝回到了固有的沉默:
樹枝在生長,但我們沒有看見
樹葉仿佛陽光下的鈴鐺
有時落下來,漂在水波之上
致午夜問道的盲人
并非問道于盲,而是盲問大道
他從江的對岸摸索而來
一個神秘的地址,給予他新年的
希望:作為正常男人的欲望
跨越這茫茫大江,他如何而來?
午夜的蕭條俯瞰他的執著
這動物性,披著孱弱的皮囊
星斗閃爍,為誰風露立中宵
他含含糊糊的言辭,詞不達意?
而我困惑于他走過的長路
恰好有這良善的人,恰好
芬芳撲鼻。他問道于地址的枯索
容顏里無所謂對和錯
他的身體里藏著一條浩蕩之江
春來,它有潮漲;春去,它有潮退
大道如青天,但并非看見
而是感覺,像他能夠觸摸到無常的
命運,但讓他尖銳的依然是那輪玄月
正如我們聽到柔潤的肉體熱愛著我們
如果微小的火都在寂靜之處——
火星的聲音
荒涼得如我所想。我們毅力
所抵達的地方,一片虛無中的沙礫
但那些風聲,那些巨大的壓迫
即使隔著屏幕也掛在耳朵的深處
像一處湖泊,那干涸的和枯萎了的
在我們看不見的遠方,意味著
活著的另一種狀態。如果
動,是無窮中的一環,
這巨大的機器所涉足的地方
聽見,以及看見,但又一無所知
我們無限喧囂中的生活,環繞著
那些重力:是什么能夠讓我們
陷入那些循環?日和夜的更替
但有著不一樣的地平線
我們眺望中,總以為有所發現
如空氣里的漣漪,蔚藍色?
但在一個陌生而遙遠的地方
如果找到相似之處是不是讓人絕望?
那么遠的距離,忍受著冷和熱
我目睹這夜晚常常抬頭仰望的星座
身體里藏著的火星,讓鼻尖
嗅到那聲音里的無知和希望
責任編輯林 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