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圖書館開展視障者服務中對保護版權法律義務的履行

魏宇

關鍵詞：圖書館;視障者;版權;被授權實體;法律義務

摘 要：圖書館在為視障者制作和提供無障礙格式版服務中認真履行法律義務具有多方面的重要意義。無論是國際版權條約，還是各國立法都對被授權實體應當履行的法律義務作了規定。作為被授權實體，圖書館在制作和向視障者提供無障礙格式版時應從以下方面履行法律義務：保障無障礙格式版只向視障者提供、制止非法無障礙格式版的傳播、維護權利人合法的版權利益。

中圖分類號：G25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1588（2021）04-0126-03

法律義務是指法律關系主體依法承擔的某種必須履行的責任，是設定或隱含在法律規范中、實現于法律關系中的，主體以相對抑制的作為或不作為的方式保障權利主體獲得利益的一種約束手段。法律義務是指法律關系的主體依據法律規范必須為一定行為或不為一定行為，以保證權利人的權利得以實現，當負有義務的主體不履行或不適當履行自己的義務時，要受到國家強制力的制裁，承擔相應的責任[1]。圖書館制作和向視障者提供無障礙格式版服務必然涉及對版權的行使。基于保障視障者無障礙權益的需要，圖書館享有合理使用版權的特殊權利，構成對版權的限制，但圖書館在制作和向視障者提供無障礙格式版服務中必須遵循反限制規則，履行相關的保護版權的法律義務。

1 圖書館在為視障者服務中履行法律義務的意義

1.1 履行法律義務是保障視障者利益的需要

視障者享有的“信息無障礙權”具有人權屬性，得到聯合國《殘疾人權利公約》《殘疾人機會均等標準規則》等文件和各國立法的普遍認同，而該項權利的實現在很大程度上有賴于版權合理使用制度的建立與完善。2013年6月，在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外交會議上締結的《馬拉喀什條約》（以下簡稱《條約》）序言指出，有必要在作者權利的有效保護與更大的公共利益之間，尤其是與教育、研究和獲得信息之間保持平衡，而且這種平衡必須為有效和及時地獲得作品提供便利，使視力障礙者或其他印刷品閱讀障礙者受益[2]。版權合理使用制度的立法精神需要圖書館等被授權實體在制作和傳播無障礙格式版的服務中予以貫徹，而如果圖書館不能嚴格履行相關的法律義務，就無法實現立法目的，對視障者享有的無障礙權益的保護不僅無益，甚至有害。例如，如果圖書館不能認真履行識別義務，就可能使真正的視障者無法獲得和利用無障礙格式版。

1.2 履行法律義務是保障權利人利益的需要

利益平衡是建立和完善版權制度遵循的基本原則之一，而合理使用制度最能體現利益平衡的立法精神。一方面，合理使用弱化了版權壟斷性對知識和信息的傳播羈絆，使社會公眾可以非經授權地按照既定規則使用作品;另一方面，立法者又通過科學的制度設計，將這種制度對權利人經濟利益的負面影響控制在最小范圍。因此，合理使用制度被認為是可以實現帕累托最優的版權制度[3]。那種認為合理使用制度就是單方面對權利人享有的版權進行克減，完全照顧公共利益的觀點是不正確的。圖書館作為被授權實體在制作和向視障者提供無障礙格式版服務中必須嚴格按照法定規則辦事，防范對權利人合法利益的損害。例如，假若圖書館管理失當，造成在視障者版權制度下制作的無障礙格式版向視力正常者傳播，就會不合理地擴大其傳播范圍，萎縮作品的市場。

1.3 履行法律義務是保護圖書館利益的需要

考察我國圖書館界發生的一系列版權糾紛案件，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圖書館不能正確理解和運用版權規則而造成侵權[4]。在制作和開展無障礙格式版服務中，圖書館作為被授權實體如果不能履行法律義務，同樣可能會陷入版權紛爭和法律訴訟的漩渦之中。例如，假若圖書館對明知或應當知道的侵權行為置之不理，任由存在侵權問題的無障礙格式版對外傳播，就會因為存在過錯而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又如，在制作和傳播無障礙格式版中，如果作為被授權實體的圖書館對原作品進行了不適當的修改，就可能侵犯權利人享有的精神權利;如果圖書館在視障者服務中對原作品或無障礙格式版進行不符合法律規定的解密，那么將很難在訴訟中以合理使用為抗辯理由。

2 國際立法對被授權實體承擔的部分法律義務的規定

2.1 國際版權條約的規定

《條約》是迄今為止惟一的專門針對視障者獲取和利用無障礙格式版的國際版權立法。該《條約》以利益平衡為基石，對視障者合理使用制度作了全面和詳細的設計，既對權利人享有的版權作出了限制，又賦予了被授權實體行使合理使用權利應當承擔的法律義務。例如，按照《條約》第二條第（三）款的規定，制作和傳播無障礙格式版的被授權實體必須履行識別受益人義務、主動制止侵權義務和記錄存檔義務。按照《條約》第四條第二款第（一）項的規定，被授權實體在制作和傳播無障礙格式版中對作品進行修改或者采取中間步驟，應當限于“必須”和為視障者服務的專有目的。按照《條約》第二條第（三）款、第四條第二款第（一）項的規定，被授權實體制作和傳播無障礙格式版必須堅持非營利原則，不得為營利目的制作和提供無障礙格式版服務。依據《條約》第五條的規定，被授權實體在向境外提供無障礙格式版之前，如果知道該無障礙格式版將被用于視障者服務之外的目的，則不得提供。另外，按照《條約》第九條的規定，在無障礙格式版跨境交換中，被授權實體還有與境外被授權實體、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有關部門共享信息的義務。

2.2 部分國家立法的規定

不同國家的視障者版權制度對被授權實體法律義務的規定差別較大，有的在《條約》中已經規定，有的是《條約》中沒有的內容，還有的是《條約》要求各國自行立法的問題。例如，按照德國《版權法》第四十五A條的規定，被授權實體制作和傳播無障礙格式版必須履行付酬義務，并且按照該法第六十三A條的規定，權利人不得放棄報酬請求權，但是可以交給版權集體管理組織進行管理。由盲人圖書館組成的“德國盲人與視障人媒體聯合體”與“德國文字版權協會”（VG Wort）就支付作者報酬簽訂了一個總合同[5]。要求被授權實體履行付酬義務的還有印度《版權法》，按照該法第三十一B條的規定，任何為視障者服務的實體都可以向版權局申請強制許可，復制、發行供視障者使用的無障礙格式作品。版權局審核符合法律規定后，頒發強制許可證，被授權實體制作和傳播無障礙格式版應當注明發行的版本和方式、實施的時間期限、發行數量和版稅[6]。另外，按照英國《版權法》第三十一A條、澳大利亞《版權法》第一百三十五條、加拿大《版權法》第三十二條的規定，被授權實體還應履行市場調查義務，只有在市場上無該作品的無障礙格式版流通，或者不能以合理的價格獲取，才能制作和傳播無障礙格式版。

3 圖書館開展視障者服務中對法律義務的履行

3.1 保障無障礙格式版向視障者傳播

要求被授權實體將制作和獲得的無障礙格式版向視障者定向提供不僅是《條約》第二條第（三）款、第四條第二款第（一）項和第五條的規定，而且也是各國視障者版權制度賦予被授權實體承擔的法律義務。究其原因，如果基于視障者版權制度（適用普通合理使用制度制作的無障礙格式版除外）制作的無障礙格式版不恰當地被視力正常者接觸、獲得和利用，就會損害權利人的利益而違背合理使用制度的立法原則。例如，印度2012年修訂后的《版權法》第三十一B條規定，印度政府認可的教育機構、圖書館和檔案館是適格的被授權實體，允許非經授權地制作無障礙格式版，但應確保無障礙格式作品僅供閱讀障礙者使用，并采取合理措施防止其進入正常的業務渠道。又如，英國《版權法》第三十一A條強調，被授權實體只為視障者提供無障礙格式版[7]。一方面，圖書館作為被授權實體，要通過各種方式對需要獲得無障礙格式版的主體的身份進行鑒別，并進行動態化管理;另一方面，圖書館應對向視障者提供的無障礙格式版的作品類型、數量、方式，以及該無障礙格式版的收回、存儲、銷毀等作詳細的記錄和存檔。此外，圖書館還應采取必要的版權保護技術措施，既保證視障者能夠獲得和利用無障礙格式版，又防止無障礙格式版被超范圍傳播。

3.2 制止非法無障礙格式版的傳播

《條約》第二條第（三）款要求被授權實體勸阻復制、發行和提供未授權復制件的行為。《條約》第四條第二款第（一）項規定，被授權實體應當依法有權使用作品或該作品的復制件。《條約》第五條第二款第（二）項又規定，被授權實體在向境外視障者或被授權實體提供無障礙格式版之前，應當不知道或者沒有合理的理由知道無障礙格式版將被用于受益人以外的目的。這些規定都是要求被授權實體履行阻斷非法作品或非法無障礙格式版傳播的義務。按照這些規定，一方面，圖書館作為被授權實體不能利用非法作品制作無障礙格式版，也不能將非法無障礙格式版向視障者傳播（包括跨境交換）;另一方面，圖書館作為被授權實體對于能夠發現或知道的侵權行為，要主動積極地采取措施予以制止，而不能裝聾作啞、視若無睹，任由侵權行為持續和發展，如果圖書館不能對明知或應知的侵權行為主動采取措施進行制止，那么將可能會對侵權造成權利人損害的擴大部分承擔連帶責任。為了履行發現侵權、制止侵權的法律義務，作為被授權實體的圖書館要認真審查作品和無障礙格式版來源的合法性，特別是在授權鏈條較長、涉及主體眾多、利益關系復雜的情況下，更要保證取得授權的合法性。另外，在向境外視障者和被授權實體提供無障礙格式版的過程中，作為被授權實體的圖書館要與境外被授權實體、政府殘疾管理組織、版權行政部門等建立常態化的業務聯系，做到信息的互通和共享，這將有利于圖書館對無障礙格式版的用途、境外被授權主體的資格等進行認定。

3.3 維護權利人合法的版權利益

是否對修改權等精神權利進行限制，是《條約》立法中一個頗具爭議的問題。《條約》第二條第（二）款規定，無障礙格式版為受益人專用，必須尊重原作的完整性，但要適當考慮將作品制成替代性無障礙格式所需要的修改和受益人的無障礙需求。《條約》第四條第一（一）款規定，國內法規定的限制與例外應當允許將作品制成替代性無障礙格式所需要的修改。該條第二（二）款第2項規定，作品被轉換成無障礙格式版，其中可以包括瀏覽無障礙格式信息所需要的任何手段，但除了使作品對受益人無障礙所需要的修改之外，未進行其他修改。要求作為被授權實體的圖書館在制作和傳播無障礙格式版時“完全原封不動”地利用原作品是不現實的，但是圖書館對作品的修改應把握以下法律界線：一是對原作品的修改是“必須和必要的”，否則將無法達到制作和傳播無障礙格式版的理想目的。二是圖書館只能對原作品作“最低限度”的修改，不能作其他“非必要和非必須”性的修改，不能出于為視障者服務之外的目的對作原作品進行修改。作為被授權實體的圖書館還要注重保護權利人的經濟利益。一方面，作為被授權實體的圖書館制作和傳播無障礙格式版不能具有營利性，不能從中牟取經濟利益;另一方面，如果國內立法按照《條約》賦予的自主立法權，在視障者版權制度中建立了“商業供應檢驗法”和版權補償規則，那么作為被授權實體的圖書館要認真履行市場調查義務和按照法律規定的標準、程序支付報酬的義務。

參考文獻：

[1] 潘燦君.著作權法[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3：78.

[2] 世界知識產權組織.關于為盲人、視力障礙者或者其他印刷品閱讀障礙者獲得已出版作品提供便利的馬拉喀什條約[EB/OL].[2020-09-07].https：//max.book118.com/html/2018/0603/170499624.shtm.

[3] 馮曉青.知識產權法前沿問題研究[M].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4：228.

[4] 秦珂.圖書館開展鏡像服務的著作權責任認定與糾紛處理策略分析[J].高校圖書館工作，2014（2）：55-58.

[5] 范長軍，譯.德國著作權法[M].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3：69.

[6] 崔汪衛.《馬拉喀什條約》對圖書館無障礙服務的影響與立法建議[J].圖書館建設，2018（8）：9-15.

[7] 唐思慧.閱讀障礙者版權例外制度研究：其于信息公平的視角[J].湖南社會科學，2017（4）：86-94.

（編校：崔 萌）

收稿日期：2021-03-14

作者簡介：魏 宇（1972— ），營口市老邊區圖書館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