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疲勞藥食同源中藥研究現狀分析

姚志翠，駱 彬，謝 穎，杜紅珍，王麗嬌，李增寧

慢性疲勞綜合征(chronic fatigue syndrome， CFS)是一組以嚴重疲勞為主要癥狀的癥候群，其原因不明并持續存在或反復發作，且患者經充分休息后仍得不到緩解，持續時間在6個月以上，部分患者還伴有低熱、咽喉痛、頭痛、肌肉或關節痛、淋巴結腫痛、注意力不集中、記憶力減退、失眠和抑郁等癥狀，進而使得患者日常活動能力下降，嚴重者甚至常年臥床，無法正常工作、生活，給患者的家庭和社會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和經濟負擔[1]。目前CFS發病率逐年上升且呈低齡化趨勢，其預后不理想、醫療支出巨大已成為世界各國廣為關注的公共衛生問題[2]。2015年美國醫學研究院(IOM)發表的一份報告顯示，在美國估計有8.36萬～250萬人患有CFS，其中大部分患者還未被確診，至少有25%的患者仍然臥病在床[3]。CFS首發癥狀較多，特異性不明顯，臨床上易被患者及醫生忽視，導致病情發展。因此加大對CFS知識的普及，提高人們對CFS的認知，并針對危險因素進行干預，對防治本病具有重要意義。

1 CFS的中西醫認知

1.1西醫認知 20世紀80年代，CFS被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CDC)發現并命名，隨后許多國家對CFS進行了大量的研究。雖然國際上已公認CFS作為一種疾病存在，但是由于其發病原因及機制都不明確，因此還未有統一的診斷標準。通常CFS是在急性病毒感染或應激期后數周或數月內才出現復雜的癥狀。

1.1.1病毒感染:臨床研究表明，部分CFS患者的臨床癥狀與病毒感染癥狀非常類似，發病較突然，并伴有發熱、皮疹、肌肉酸痛、淋巴結增大、關節痛等流感樣癥狀。急性期前，大部分患者有可疑的感染史。因此，多項研究認為本病的發生可能與病毒感染有關，如EB病毒、腸道病毒、博爾納病毒、巨細胞病毒、流感病毒、人類皰疹病毒感染等[4-5]。但是目前，CFS由病毒感染導致的理論依據還不夠充分，發病機制尚不完全清楚，仍需進一步研究。

1.1.2遺傳易感性:有研究顯示，CFS的發病可能與遺傳因素有關[6]。2006年，美國CDC進行了一項關于CFS的較大規模研究，該研究對227例CFS患者進行了詳細的臨床評估和全面的血樣化驗(包括評估2萬種基因的遺傳性和活性)，結果發現CFS患者體內含有的某些基因與大腦調節壓力反應活動有關，而且表現出與常人不同的基因活性，表明特定的基因及基因活性與此病相關。Smith等[7]報道，和健康母親的子女相比，患有CFS的母親產下的子女更容易患CFS。Kerr等[8]通過對55例CFS/肌痛性腦脊髓炎(ME)患者和75位健康獻血者的表達差異基因進行分析,證實88個基因出現了差異表達，其中85個上調、3個下調。此外，雙胞胎研究表明，單卵雙胎的疲勞一致性高于雙卵雙胎[9-11]。2016年，Schlauch等[12]使用超過906 600個已知的DNA單核苷酸多態性芯片來分析CFS/ME受試者和健康對照者的DNA，發現其中442個可能與CFS相關，此研究也為CFS的遺傳易感性提供了支持。

1.1.3免疫功能異常:CFS是一種慢性多系統疾病，很多學者認為CFS的產生可能與機體免疫功能失調有關，表現出自身免疫性疾病的多種特征[13-16]，如免疫球蛋白A、免疫球蛋白G、免疫球蛋白M水平紊亂，細胞因子水平異常，自然殺傷細胞(NK細胞)數目或活性降低，T細胞亞群比例改變，效應T細胞功能、單核細胞吞噬功能及淋巴細胞增殖功能下降及血液中免疫復合物增加。雖然上述指標變化不是CFS患者所特有，但是在一定情況下可以反映臨床治療的效果。CFS患者免疫細胞及因子變化機制仍需大量深入研究，以進一步為臨床治療提供科學可靠的依據。

1.1.4精神心理因素:工作負荷重、精神壓力大，是導致疲勞非常重要的原因。多因素統計結果表明，性格內向、人際交往環境欠佳的人群更容易患CFS[17]。這類人群的人際交往環境往往不佳、對工作不滿意，且缺乏適宜的心理調節能力，不良情緒得不到及時宣泄，易出現心理困惑或不適感，久之便形成心理性疲勞，如果長期超負荷運行，生理功能就會受到影響，出現更嚴重的疲勞癥狀，進而導致CFS。因此，壓力或情緒創傷常被認為是導致無法解釋的疲勞性疾病的危險因素[18-19]。

1.1.5神經內分泌紊亂:有些CFS患者伴隨出現的頭暈、失眠、心悸、記憶力減退等癥狀，可能與神經內分泌紊亂有關。有研究者通過綜合分析CFS患者神經內分泌系統發現，患者皮質醇分泌增加，甲狀腺功能減退，合成代謝減弱，致使機體恢復能力下降，疲勞加重[20]。有研究顯示，去甲腎上腺素水平較低與疲勞程度高有關[21]。然而，現代醫學對本病的病因及發病機制尚無明確定論，治療上以抗病毒、免疫抑制、營養支持及心理輔導等為主，但僅能緩解患者部分臨床癥狀，長期療效仍不理想。

1.2中醫認知 中醫學中并無CFS的病名記載，但對疲勞有更早的認識。東漢許慎《說文解字》曰：“疲，勞也”“勞，劇也”。中醫學認為，人體的健康全依賴于陰陽平衡，臟腑協調，氣血充盈。疲勞與“虛勞”“虛證”有關[22]，其中涉及以下幾個方面。

1.2.1勞倦傷脾：脾胃與人體飲食消化、營養吸收有重大關系，脾胃健旺，則營養吸收好,就能為機體提供足夠的能量。相反，如果過于勞倦，損傷脾功能，就會影響機體能量的產生，并進一步加重疲勞。

1.2.2勞傷氣血：心主血脈，主神智；肺主氣，主宣發與肅降。氣血之間,“氣為血帥，血為氣母”，二者相互化生，病極易相及，并互為因果，相互損害，從而加重病情。例如，長期氣虛會導致血虛、氣虛、臟腑功能減退、營血化生障礙；營血虛損，致臟腑失養，陽氣生發失去來源，進而加重原來的氣虛，氣虛越甚則更加重營血虛損。

1.2.3過度筋疲：肝主筋，藏血。《內經》中有記載，“肝者，之本，之居也；其華在爪,其充在筋，以生氣血……”。認為肝主筋，司運動，是運動功能的根本。肝脾的生理病理特點與CFS關系密切，肝為“罷極之本”，主筋，若筋力不健，運動不利，則易出現疲勞。脾為后天之本，主運化、主肌肉，各種原因導致脾失健運，氣血不足，使患者出現四肢困倦、乏力。另外，肝與情志關系密切，自然也與心理疲勞有關。因此，飲食失常、勞累過度、情志失調等會導致人體臟腑、氣血、陰陽失衡，機體功能發生紊亂，進而出現勞累、關節痛、肌肉酸痛、失眠、焦慮、抑郁等表現。古代就有運用中醫藥治療疲勞的記載，如我國最早的本草專著《神農本草經》中就記載有“倍力”“益氣力”的藥物。

2 抗疲勞藥食同源物質

“藥食同源”指許多食物即藥物，食物和藥物一樣能夠防治疾病，二者沒有絕對的分界線。古代醫學家認為每種食物具有“四性”“五味”，“藥食同源”的思想在唐朝《黃帝內經·太素》中有所體現：“空腹食之為食物，患者食之為藥物”。2002年原衛生部公布的《既是食品又是藥品的物品名單》中，列入了87種物質：丁香、鮮蘆根、刀豆、小茴香、薏苡仁、昆布、山楂、白扁豆花、馬齒莧、鮮白茅根、木瓜、榧子、火麻仁、玉竹、決明子、甘草、山藥、郁李仁、梔子、肉豆蔻、白芷、小薊、白果、杏仁、烏梢蛇、烏梅、白扁豆、龍眼肉、肉桂、余甘子、佛手、沙棘、花椒、紅小豆、雞內金、麥芽、代代花、羅漢果、八角茴香、金銀花、魚腥草、芡實、姜、桃仁、青果、枳子、棗、砂仁、胖大海、茯苓、香櫞、桑葚、薤白、香薷、阿膠、桑葉、橘紅、枸杞子、桔梗、菊苣、益智仁、荷葉、萊菔子、蓮子、淡竹葉、菊花、百合、紫蘇籽、葛根、黑芝麻、覆盆子、槐米、黑胡椒、淡豆豉、槐花、高良姜、酸棗仁、黃精、蒲公英、紫蘇、蜂蜜、蝮蛇、橘皮、藿香、黃芥子、薄荷等。2014年新增14種物質：松花粉、西紅花、山銀花、玫瑰花、粉葛、夏枯草、當歸、布渣葉、山柰、草果、芫荽、姜黃、人參、蓽茇。2019年11月，國家衛生健康委、國家市場監管總局聯合印發《關于對黨參等9種物質開展按照傳統既是食品又是中藥材的物質管理試點工作的通知》，9種物質為天麻、杜仲葉、西洋參、黨參、鐵皮石斛、黃芪、山茱萸、肉蓯蓉、靈芝。

3 藥食同源中藥的抗疲勞文獻分析

3.1藥食同源/藥食兩用抗疲勞文獻統計 以PubMed、中國知網、萬方、維普數據庫為文獻檢索源進行檢索。檢索主題詞為疲勞、抗疲勞、藥食同源/藥食兩用。檢索結果顯示，中國知網數據庫得到的文獻數高于其他3個數據庫，分別為11 560、4694、1244、652篇。因此，本文選擇中國知網進行具有抗疲勞功效的藥食同源中藥文獻統計。

3.2抗疲勞藥食同源中藥的文獻分析 在中國知網中國學術文獻網絡出版總庫“主題搜索”中，采用“101種藥食兩用中藥+抗疲勞”進行檢索，截止到2020年6月，已發表的有關101種藥食同源中藥抗疲勞文獻情況如下：在101種藥食同源中藥中，抗疲勞文獻數目在1～10篇的有33種，占32.7%；在11～50篇的有31種，占30.7%；>300篇的僅有1種，為人參。見表1。抗疲勞藥食同源中藥文獻篇數排名前10位的藥食同源中藥為人參(1051篇)、黃精(367篇)、甘草(271篇)、山藥(236篇)、龍眼肉(178篇)、當歸(175篇)、蜂蜜(174篇)、麥芽(143篇)、沙棘(135篇)、桃仁(133篇)。

表1 101種藥食同源中藥抗疲勞文獻數目表

4 具有抗疲勞功效的藥食同源中藥

4.1人參 《本草備要》中記載：“生，甘苦，微涼；熟，甘，溫。歸脾、肺、心經”。人參中的有效成分人參皂苷、多肽、生物堿、人參多糖等，是抗疲勞的基礎物質[23]。動物實驗表明，大鼠在接受人參提取物注射后，強迫游泳實驗時間明顯長于對照組[24]，高原環境下，大鼠的力竭游泳時間及相關的生化指標均有改善，骨骼肌線粒體對自由基的消除作用和供能效力得到提高[25]；人參復合物對小鼠連續灌胃后，游泳時間、肝糖原、肌糖原、三磷酸腺苷、血乳酸、血清尿素均優于正常對照組和生理鹽水組[26-27]，表明人參提取物及其有效成分均具有緩解疲勞作用，其中提取的活性物質Rg3被業內學者命名為“抗疲勞因子”。

4.2黃精 《別錄》中記載：“味甘，平，無毒，入脾、肺、腎經”，能增強新陳代謝及免疫功能，起抗疲勞、降血糖和強心作用。楊顯輝等[28]、陳靚雯和柯曉燕[29]研究發現，黃精總黃酮能明顯延長大鼠游泳力竭時間，大鼠肝組織中谷胱甘肽過氧化物酶活性及超氧化物歧化酶活性顯著升高，丙二醛含量顯著下降，表明黃精總黃酮可以保護機體由于過度運動造成的脂質過氧化，抑制自由基脂質過氧化。多糖是藥用黃精藥材及飲片法定質量控制成分，能顯著延長小鼠負重游泳時間、增加小鼠肝糖原含量，具有明顯的抗疲勞作用[30]。現代研究表明，黃精除了含黏液質、淀粉及糖分外，還含有黃酮、生物堿、氨基酸、甾體皂苷、揮發油、無機元素等多種化學成分，藥理活性顯著[31]。黃精作為藥食同源物質，以其為主要原料申報的專利產品越來越多，其經濟價值和社會效益日漸突出，正被廣泛用于保健食品的研發，具有廣闊的市場前景。

4.3甘草 甘草是豆科植物，性甘平，歸心、肺、脾、胃經。《中國藥典》記載：“甘草清熱解毒，潤肺止咳，補脾益氣，緩急止痛，調和諸藥”。我國作為藥用而收載的甘草主要有烏拉爾甘草、脹果甘草和光果甘草。甘草應用廣泛與其有效成分有關，其有效成分包括三萜類、多糖、黃酮苷類等。楚麗雅等[32]用甘草水煎液對小鼠灌胃，14 d后發現小鼠力竭游泳時間明顯長于陰性對照組，運動后血乳酸濃度明顯低于陰性對照組，提示甘草有明顯的抗疲勞效果。

4.4山藥 山藥又稱懷山藥，甘，溫、平，無毒，歸脾、肺、腎經。葉艷[33]將86例CFS患者隨機分為試驗組和對照組，試驗組在健康教育指導的基礎上食用改良后的補虛勞藥膳神仙粥，結果發現患者食用補虛勞藥膳神仙粥后，脾腎陽虛癥狀得到明顯改善，疲勞及伴隨癥狀減少，同時患者焦慮和抑郁癥狀得到明顯緩解，生活質量明顯提高，且干預時間越長效果越佳，安全性良好。山藥是營養價值較豐富的蔬菜，食用深受人們歡迎；其也具有較為顯著的抗疲勞作用，作為藥用，價格低廉。

5 小結與展望

目前西醫理論大多從能量代謝、神經系統活動失調、代謝組學等方面認識疲勞，從而確定其生理和生化途徑的變化，但對疲勞的研究認識發展過程相對單一。目前，雖然有一些藥品和生物制品已被證實具有緩解疲勞的作用，但是很多化學藥物有興奮大腦皮質的作用，會導致驚厥、精神紊亂、成癮等不良反應，臨床應用受到限制。而中醫理論是以整體觀念為指導思想，辨證施治，對人體的臟腑、經絡、陰陽、氣血進行系統的調節。國內許多學者立足于祖國傳統醫學，在整體觀念和辨證論治的指導下，采用中藥、針灸、針刺、推拿、火罐等方法治療CFS，效果顯著，發揮了祖國傳統醫學的獨特優勢。祖國傳統醫學博大精深，近來既可以作為天然食品食用又能達到治病防病效果的藥食同源中藥受到了科學家們的關注。通過本文分析，發現許多藥食同源中藥抗疲勞作用顯著，文獻篇數較多的藥食同源中藥有人參、黃精、甘草、山藥、蜂蜜、枸杞子，但是相應抗疲勞產品的數量卻較少，因此需要在文獻研究的基礎上加大抗疲勞藥品和產品的研發力度，并進行產品轉化，大力推廣應用，造福社會。

2016年2月，國務院發布《中醫藥發展戰略規劃綱要(2016—2030年)》。綱要中強調了中醫藥產業在我國經濟發展中的重要地位，提出要全面發揮中醫藥的優勢，實現全覆蓋中醫藥服務領域，增強其健康服務能力，全面發揮防病治病的作用。另提出，要提升中醫養生保健服務能力，研發一批保健食品，從而有效提升大眾健康水平，減少疾病發生及隨之而來的醫療支出壓力，推進健康中國建設。

近來，生活飲食調理、增強人體抵抗防御能力成為人們普遍關注的問題。飲食與健康關系緊密。“藥食同源”是中醫藥學特有的健康理論，歷經數千年實踐驗證，在融入百姓生活“治未病”方面優勢明顯，在我國其研究空間還非常廣闊，應加大科研投入及研發力度，運用現代生化技術等高科技手段和生命科學最新成果，研發抗疲勞功能性食品，切實提高人民健康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