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種質資源遺傳多樣性及連作障礙研究進展

朱香梅 石雨荷 李晴 周日寶 童巧珍

摘要：白術是我國常用的大宗類藥材，在我國已有上百年的栽培歷史。隨著白術市場需求量的擴大及藥用植物遺傳多樣性檢測手段逐漸成熟和多樣化，關于白術種質資源的研究也逐步深入。分別介紹不同白術種質及其同屬間形態水平上的差異和DNA水平上的差異。形態標記法能簡單篩選出種質優良種株的表型特征，而分子鑒定技術直接分析遺傳物質DNA的多態性來推斷物種內在的遺傳變異。白術栽植過程中除了DNA水平上存在的性狀差異影響著白術品質，土壤因子的變化、化感自毒作用也是重要的影響因素，就白術連作障礙發生的原因及其解決措施展開討論。綜述白術種質資源遺傳多樣性及栽植過程中連作障礙問題的研究進展，為白術優質種質篩選鑒定、遺傳多樣性保護及藥材產業化的發展提供參考。

關鍵詞：白術;遺傳多樣性;連作障礙;種質資源;形態標記法;分子鑒定;變異

中圖分類號：S567.23+3.03;S567.23+3.04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1002-1302（2021）08-0043-06

收稿日期：2020-08-14

基金項目：中央引導地方科技發展專項資金（編號：2019XF5069）;湖南省教育廳重點項目（編號：19A367）。

作者簡介：朱香梅（1996—），女，湖南邵陽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藥資源與質量。E-mail：2785384490@qq.com。

通信作者：童巧珍，博士，教授，博士生導師，從事中藥資源與質量研究。E-mail：qztong88@126.com。

白術為菊科蒼術屬（Atractylodes DC）植物白術（Atractylodis macrocephala Koidz.）的干燥根莖，是著名的地道藥材“浙八味”之一，其味苦、甘，性溫，歸脾、胃經，有健脾益氣、燥濕利水、止汗、安胎等功效[1]。張仲景《傷寒雜病論》中提到白術還具有祛風逐濕、溫中止利、潤腸通便之效[2]?，F代研究表明，白術富含揮發油和內酯類成分，具有抗腫瘤、保護胃黏膜、抗炎、保肝、改善記憶力、免疫調節等多種作用[3]，在臨床應用中使用廣泛。白術屬于異花授粉的多年生草本植物，主要產于浙江、安徽、福建、四川、江西、湖南等地，以北緯29°50′～30°50′亞熱帶常綠闊葉林的浙江於潛、安徽皖南山區一帶為其道地產區[4]。雖在浙江新昌、嵊縣，湖南平江、衡陽，安徽歙縣、寧國，江西修水、銅鼓等地區均有移植栽培[5]，但由于白術長期不同區域間的移植、雜交，以及種間、居群間的雜交繁殖，造成了白術的種質混亂，品種不明，使得白術資源逐漸減少、遺傳多樣性降低，品種質量得不到保障[6]。遺傳多樣性是生物多樣性的基礎，決定了物種對外界不良環境的抵御能力和進化能力，遺傳多樣性降低表明物種遺傳變異水平和對生存環境的適應能力降低[7]。另外，白術為宿根植物且忌連作，具有很強的忌地性，栽培過程中容易出現連作障礙問題[8]。種植過白術的土壤通常須間隔3～5年才能重新栽植白術。這不僅給白術種植戶帶來了非常大的經濟損失，而且制約了道地藥材的產業化生產。

目前，國內外對白術化學成分及藥理作用研究報道較多，還未見白術遺傳多樣性和連作障礙問題的報道。筆者首先從白術形態多樣性、分子多態性方面對白術種質資源遺傳多樣性進行綜述，其次，總結白術種植過程中連作障礙發生的原因及其解決措施。

1 白術遺傳多樣性研究進展

為更好地保護和開發利用白術的種質資源，國內外研究者對白術種質資源遺傳多樣性和種群結構特征做了許多工作，主要是從形態水平和分子水平2個方面進行研究。形態學研究能快速地對白術進行形態學性狀的評價，是白術居群內或居群間分類的重要依據之一，而分子標記能直接反映不同產地的白術在DNA水平上的差異。隨著多種分子標記技術的出現，分子標記技術在白術種質資源的遺傳多樣性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

1.1 形態學水平研究

形態學檢測藥用植物的遺傳變異是目前最直接的方法。一般檢測性狀有2種：一種是單基因決定的質量性狀，另一種是由多基因決定的數量性狀[9]。這種根據表型特征進而對白術遺傳多樣性分析的研究方法，除了在水稻[10]、大豆[11]等農作物上應用廣泛，在藥用植物領域也有應用，如骨碎補類[12]、菝葜屬[13]藥用植物等。張杰等利用體視顯微鏡通過種子大小、冠毛顏色及直徑在內的5個特征性狀將白術與蒼術種子區分開來[14]。方程吉等采用主成分和聚類分析法對6類表型白術樣品進行分析，認為寬葉高桿濃密，莖枝裸露而易見的白術質量最好[15]。白術種質資源豐富復雜，在移栽過程中，田間出現許多不同表型性狀，通常是由環境引起的性狀差異。黃有軍等通過顯微鏡觀察白術根莖的橫切面，發現浙江臨安淤潛的白術與其他產地的差異較大[16]。白術一般是通過單基因控制性狀，從而影響其質量，進一步研究其種群的遺傳多樣性。形態學分析對白術近緣物種居群（北蒼術）或其變種個體很難界定，其主要還是用于屬或組的水平。但僅僅依賴形態特征是不完整的，還須要進一步分析白術的分子水平。

1.2 DNA分子水平多態性研究

1.2.1 RAPD標記技術

隨機擴增引物多態性DNA（random amplified polymorphic DNA，簡稱RAPD）是由Williams等研究者于1990年建立并發展起來的一種本質是聚合酶鏈式反應（polymerase chain reaction，簡稱PCR）的二代標記技術[17]。該技術的樣品采集方便、操作簡便安全，最重要的是沒有種群的特異性，適用性強，多用于白術種質資源的辨別。王宗寬等利用RAPD技術對浙江省3個不同居群的白術進行分析，發現不同居群白術的RAPD多態性的差異和它的遺傳變異與親緣關系相吻合，表明RAPD標記技術可以很好地將不同產區的白術進行分類[18]。朱振洪等的研究結果表明，安徽亳州、河南鄲城、浙江天臺等地區的居群和湖北恩施地區的4個居群均表現出較高的遺傳多樣性，且不同地區的白術在DNA水平上有明顯遺傳差異[19]。RAPD作為一種顯性的分子標記技術，能很好地檢測出不同來源白術的DNA差異，但其重現性較差，須慎重選擇。

1.2.2 SCAR標記技術

特征性擴增片段區域（sequence characterized amplified regions，簡稱SCAR）就是在RAPD篩選標記過的條帶序列兩端設計特異引物從而進行PCR反應，最終獲得穩定的SCAR分子標記[20]。SCAR標記重現性好、準確度高、沒有假陽性，目前在黃花白及、牛膝、金線蓮等藥用植物的分子鑒定、篩選優良育種中廣泛應用[21-22]。李敏等成功獲得了浙白術、河北小白術的SCAR標記物，而平術和徽術沒有特異性擴增條帶[23]。SCAR標記技術對于親緣關系近、基因相似度較高的藥用植物很難鑒別出來。

1.2.3 SSR和ISSR標記技術

簡單重復序列（simple sequence repeat，簡稱SSR）標記的原理就是根據生物基因組中串聯的重復序列，通過比較穩固的側翼序列設計特異引物，通過聚合酶鏈式反應技術擴增出重復的DNA序列，進一步獲得長度多態性[24]。簡單序列重復區間（inter simple sequence repeat，簡稱ISSR）標記是在SSR的基礎上，對重復SSR DNA序列區間進行檢測[25]。其優點是不需要像SSR標記提前預知序列信息，成本低、試驗簡便、穩定性好，但兩者均是共顯性遺傳，多用于植物遺傳多樣性分析、藥用植物真偽鑒定、優良基因探索等方面[26]。中藥白術在用ISSR進行PCR擴增時，須要找到適合的反應體系，白術種質遺傳多樣性分析時才會更加便利。馬輝等分別優化了於術、咸豐白術的ISSR-PCR反應體系，表明不同產地的白術都有特定的反應體系，白術的道地品種分子鑒定、指紋圖的構建都有了依據[27-28]。鄭麗利用SSR標記野生白術和栽培白術，結果表明，栽培白術種群內個體間的遺傳分化小，遺傳變異相對較低[29]，這與孫靚等的研究結果[6]一致，表明栽培的白術比野生白術對環境的適應性要強，產生這種遺傳分化差異可能與其育種的來源有關。

1.2.4 AFLP標記技術

擴增片段長度多態性（amplified fragment length polymorphism，簡稱AFLP）標記[30]是由荷蘭科學家Pieter等在1992年首次提出來的分子標記技術。它既繼承了RAPD操作簡單、檢測快速的優點，又具有SCAR、ISSR重現性好、穩定性好、準確度高的優點，目前廣泛用于動植物遺傳育種、種植資源遺傳多樣性分析和遺傳指紋圖譜的構建中，但由于成本高、試驗操作復雜使其應用受到限制[31]。王紅娟等的研究表明，AFLP技術可以鑒定出白術二倍體和四倍體試管苗形態上的差異[32]。王志安等建立了浙江省磐安縣白術AFLP指紋圖譜體系[33]。AFLP分子標記技術可以為白術多倍體育種、種質的保存提供幫助。

1.2.5 其他標記技術

DNA條形碼標記技術是利用在植物中核基因內轉錄間隔區（internal transcribed spacer，簡稱ITS）和葉綠體的部分片段對物種進行鑒定的一種技術[34]。此法常用于蒼術屬藥用植物及其偽品的鑒定。余亞東等利用ITS2 序列，將藥材白術和其他蒼術屬及仿冒品各聚分一支，DNA條形碼標記技術鑒定遺傳信息缺失的藥用植物效果較好[35]。第3代標記技術——單核苷酸多態性（single nucleotide polymorphism，簡稱SNP ）標記主要用于白術部分基因片段的SNP分析[36]。曹亮等的研究表明，通過psbA-trnH序列比對，對白術和蒼術的種子進行鑒別[37]。因此，將不同的遺傳標記技術結合應用于白術，可以很好地解決白術種質混淆的問題。目前，DNA分子標記技術還用于蒼術屬和其他湘產藥材的遺傳多樣性研究中，由表1可以看出，白術的遺傳多樣性處于較高水平。

2 白術連作障礙的研究進展

藥用植物中約70%的根和根莖類藥材均存在嚴重的連作障礙[8]，如人參（Panax ginseng）、三七（Panax notoginseng）、地黃（Rehmannia glutinosa）[46-47]。有研究表明，土壤因子（土壤的理化性質、土壤生物學性狀）的變化和化感自毒作用是引發栽培過程中白術連作障礙問題的潛在原因[48]。

2.1 白術連作障礙的原因

2.1.1 土壤因子的變化

1983年日本研究者瀧島提出植物連作障礙的五大原因，即土壤養分虧缺 、土壤反應異常、土狀惡化、植物的有害物質以及土壤微生物的變化[49]。陳慧等在研究中發現，浙江地區根際土壤的酸性、金屬離子累積量與白術連作年限成正比，連作白術根際土壤中微生物總量和細菌、放線菌數量呈倒“U”形趨勢，真菌數量變化趨勢呈“U”形，二年生白術的酶活性比一年生白術低[50]，這與宋榮等研究的連作下的平江白術[48]一致。細菌和放線菌是根際土壤中的有益微生物，土壤酶活性也是作為衡量土壤肥力的有效指標。根莖中含有大量的揮發油，連作下的白術土壤呈強酸性，長期連作有害的根際分泌物會刺激大量有害病原微生物的快速生長，從而導致白術植株病害越發嚴重。蘇翠芬等的研究結果表明，重茬白術易患根腐病，死苗率嚴重時達70%～80%，甚至絕收[51]。根腐病和白絹病均是土傳病害，是成株期白術根莖部死苗率、發病率最高的病害，尤其是在連作下的白術，其他危害白術苗期的病害也有研究，如鐵葉病[52]、枯斑病[53]。

2.1.2 化感自毒作用

澳大利亞生物學家Molisch在1937年提出，植物化感作用是植物本身通過釋放化學物質對其他植物產生某種影響的現象[54]。后來研究者發現，這種化學物質是藥用植物產生的次級代謝產物，別稱化感物質。植物通過淋溶 、根系分泌物、揮發和植株腐解等方式釋放的化感物質對正茬或下茬同種或同科植物的生長產生抑制作用稱為自毒作用[55]。白術在連作過程中，其莖、葉、根須等殘留體在農田被分解后，產生對白術自身生長發育有害的化學物質。徐建中等研究發現，白術根系土壤有機溶劑浸提物、白術地上部和地下部水浸液對自身幼苗生長有抑制作用，表明白術根系分泌物中可能存在著抑制白術幼苗生長的化感物質，推測白術這種自毒效應可能是造成連作障礙的原因[56]。有研究表明，藥用植物的化感物質會抑制細胞的生長、影響細胞膜透性、影響植物體內激素水平、影響酶的活性[57]。陳秋強等的研究結果表明，連作下白術根際分泌的2，6-二叔丁基對甲酚四甲基聯苯、對二甲苯以及對氯苯基-6，8-二氯-7-苯并吡啶等化感物質會導致連作下白術死苗[58]。

2.2 解決白術連作障礙的措施

2.2.1 土壤消毒，合適的肥料

土壤消毒是解決白術連作障礙的重要方法之一。作物連作后土壤中速效氮、速效磷含量降低，土壤肥力、關鍵酶的活性嚴重下降[59]。此外，連作后土壤過度酸化，導致大量有害病菌及線蟲等有害生物繁殖。有研究發現，西洋參[60]、地黃[46]和三七[61]等藥用植物采用土壤消毒和施肥配合使用的方法，減緩了連作障礙的發生。石灰對土壤有滅菌、消毒的作用，能提高土壤pH值，是藥用植物土壤消毒中最常用的消毒劑[62]。唐樂等的研究結果表明，在連續種植過的白術土壤中同時施以生石灰和腐植酸顆粒肥，可以使白術白絹病、根腐病的發病率降低，土壤酶的活性上升，白術苗存活率增加，而單獨使用效果不佳[63]。石雷磊等利用高效液相色譜法（high performance liquid chromatography，簡稱HPLC）檢測出連作2年的白術土壤經石灰、蠶沙發酵肥和生物菌肥處理后白術藥材的白術內酯Ⅰ、Ⅲ含量最高，白術藥材鮮產量也是最高的?；瘜W肥料是藥用植物施肥中最常用的肥料之一，而化學肥料對植株土壤有殘留危害，逐漸被微生物肥料替代[64]。目前，根際促生菌已成為國內外微生物肥料研究領域中的一個熱點，最早發現是在馬鈴薯根際中，它能促進植物生長，增強植物抗性，提高植物產量，并且還能減少化肥與農藥的用量，多應用于克服植物連作障礙研究[65]。陳慧的研究表明，根際促生菌肥處理，對連作下白術幼苗起到了一個很好的修復作用[66]。

2.2.2 輪作

藥用植物輪作的種植方式與連作相反，在同一塊田地上有順序地輪流種植不同作物從而減少藥用植物病蟲害，提高藥材的質量和產量。輪作是解決白術連作障礙最便捷、最經濟和最有效的方法。不同地區輪作方式不同，如浙江的玉米—白術輪作，長江流域的白術—紫云英輪作[67]。藥—農輪作和藥—藥輪作是我國藥用植物普遍應用的輪作模式。合理的輪作模式可以有效地將2種作物根系分泌的化感物質進行有益結合，減少連作下白術植株土傳病害和自毒現象的發生，提高藥材的產量。徐建中等的研究結果表明，白術—農作物輪作比與其他藥用植物輪作的白術植株死苗率和根腐病的發病率都要低，且輪作間隔年限也縮短了[67]。利用白術的生長特性進行輪作可以提高土地和光能利用率，如白術—栝樓輪作，是一種高效綠色的輪作方式[48]。輪作的作用機制主要是平衡土壤養分吸收、優化土壤微生物群體、調控土壤中酶活性、降低病蟲害的發生[68-69]。

3 結論與展望

遺傳多樣性的研究在種質資源的保護和開發利用中占有重要的位置，以此對物種提出較為有效的保護措施，如南方野生稻保護區的建立[70]。劉逸慧等利用ISSR分子標記技術對浙江磐安3個白術栽培群體和浙江、貴州、福建、湖北等白術栽培群體遺傳多樣性進行分析，認為浙江磐安仁川、凌峰、光明的白術遺傳多樣性比其他地區要好，應優先重點保護[71]。形態多樣性研究提供的位點多樣、分析簡單，而分子生物學方法精確、可靠，但分析起來比較復雜。因此，形態學與分子生物學相結合是鑒定白術種質的有效途徑。運用不同的DNA分子標記技術對白術種質遺傳多樣性進行分析，研究結果發現，於術、平術的遺傳分化的水平普遍偏低，遺傳分化主要存在于各個栽培群體內個體間，居群內遺傳變異大于居群間，因此應該在遺傳多樣性較高的地區如浙江臨安、磐安縣建立保護區，同時選擇資源數量多的進行大范圍的就地保護，在白術的種質保存和栽培生產中，建立單獨的制種、育苗，對栽植的園圃進行保護?？赡軐Π仔g植物遺傳種質資源的探索、遺傳多樣性保護的挖掘有著重要價值。

白術連作障礙分2種類型：一類是物理型障礙，一類是生物學障礙。采用土壤消毒，合理施肥措施，主要解決連作下的白術土壤理化性質、養分損耗的問題。輪作可以防止連作期白術產生的自毒效應和土傳病菌的繁殖。白術產量的形成是一個非常復雜的過程，在其生長過程中，很多因素均可能影響白術藥材產量和質量的改變。通過對白術種質遺傳多樣性的分析，采用分子手段，選育出抗性高的白術品種進行連作，這也是克服白術連作障礙的有效措施。目前，白術連作障礙機制和原因尚不完全清楚，對連作白術死苗根際分泌物組分結構的深入研究，可以為白術連作障礙的解決提供新發掘點，促進我國道地藥材產業的發展及為其他藥用植物連作障礙研究提供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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