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雅 范俊瑤 王甜穎 李節
衰弱(frailty)是指伴隨年齡增長,機體出現的一種多系統功能下降綜合征[1],能導致多種不良健康結局(例如跌倒、住院、殘疾、死亡等)[2]。衰弱是一個多維度概念,包括軀體、認知、社會和心理四個維度[3]。目前,軀體衰弱被廣泛討論,而社會衰弱(social frailty)作為衰弱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受到的關注相對較少。2017年,Bunt等[4]提出的社會衰弱整合模型從眾多角度揭示了社會衰弱的本質,即個體持續處于失去一種或多種滿足基本社會需求的重要資源之中。與其他老年人相比,處于社會衰弱的老人有著更嚴重的生理和認知缺陷[1],是發生殘疾的高風險人群[5]。
抑郁癥狀是老年人最常見的精神障礙之一。國外多項觀察性研究表明,社會衰弱與抑郁的發病風險增高有顯著關系[6]。目前關于中國人群的社會衰弱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因此,本研究以湖北地區社區老年人為代表,調查社會衰弱與抑郁的流行情況,并分析兩者之間的相關性,為老年人照護提供科學的理論依據。
1.1 研究對象 本研究采用橫斷面研究,便利抽樣方法,從2019年7月1日至8月25日于湖北省武漢市、黃岡市和天門市調查居住在社區內>60周歲的老年人。排除標準:(1)無基本生活自理能力(吃飯、穿衣等);(2)有下列健康問題:帕金森病、阿爾茨海默病等;(3)需要外界照護的殘疾老人。所有資料的收集均通過與參與者面對面訪談獲得,參與者都在知情同意的情況下自愿參與研究。
1.2 問卷調查方法 以現場訪談的形式向符合納入標準的受訪者發放問卷。調查問卷采用統一編寫的指導語,調查員均經過統一培訓以規范某些條目的評判標準,調查過程中適時對個別問題加以解釋,使受訪者理解,問卷均現場回收。本研究的問卷一共分為4個部分,包括社會人口學資料、身體健康相關資料、社會衰弱量表和簡易版老年抑郁量表(GDS-15)。2019年7月1日至8月25日期間共發放問卷395份,全部現場回收,剔除無效問卷36份,剩余有效問卷359份,有效率為90.89%。
1.2.1 社會人口學資料:此部分為自行設計,主要包括受訪者的性別、年齡、身高、體質量、受教育程度、婚姻狀況、同居者、居住地、1年內是否經歷過應激事件、月收入等。
1.2.2 身體健康相關資料:此部分為自行設計,內容主要為身體鍛煉情況、是否飲酒抽煙、跌倒史、就醫經歷、現病史、服藥情況等。
1.2.3 社會衰弱量表[7]:從社會角色、社交活動、社會支持、孤獨感4個方面評估受試者是否處于社會衰弱的狀態,包括以下5個二分類問題:(1)在過去的1年之內不能幫助朋友或家人;(2)在過去1年內未參與社交或娛樂活動;(3)在過去的1周之內感到孤獨;(4)過去1年的收入不足以維持1年的生活;(5)沒有可以聊天的人。受訪者用“是”或“否”回答每個問題,回答3個及以上“是”的調查對象被認為處于社會衰弱狀態。
1.2.4 簡易版老年抑郁量表(GDS-15)[8]:其中11個條目(條目2~4, 6, 8~10, 12~15)回答“是”計1分,“否”計0分;其他4個條目(條目1, 5, 7, 11)回答“否”計1分,回答“是”計0分,最后計算總分。得分≥8分被視為處于抑郁狀態。

2.1 社區老年人社會衰弱和抑郁的患病情況 在359例研究對象中,有39例處于社會衰弱狀態,社會衰弱的患病率為10.86%,有57例存在抑郁癥狀,抑郁患病率為15.88%。
2.2 社會衰弱組與非衰弱組一般情況比較 社會衰弱組老年人年齡、文化程度、婚姻狀況、居住地、心理應激源、月收入、吸煙習慣、抑郁總分與非社會衰弱組相比,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2組一般情況比較(n,%)
2.3 社會衰弱組與非社會衰弱組抑郁狀態比較 社會衰弱組與非衰弱組抑郁患病率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見表2。

表2 2組抑郁情況比較(n,%)
2.4 社區老年人社會衰弱及其五個維度與抑郁的相關性 在359名研究對象中,抑郁與社會衰弱呈正相關;社會衰弱量表下的5個條目(即社會角色缺失、社交參與度不足、孤獨感、經濟困難、與人交談減少)均與抑郁呈正相關關系。見表3。

表3 老年人社會衰弱與抑郁的相關性分析(n=359)
3.1 社區老年人社會衰弱的現狀 本研究結果表明,社會衰弱在湖北省社區老年人群中的患病率為10.86%,稍高于Ma等[7]在2018年對北京市社區老年人群社會衰弱患病率的調查結果,遠低于發達國家(例如日本、新加坡等)[1,5-7]的研究結果。盡管不同的納入與排除標準可能對不同研究的結果造成影響,總體來說,中國的社區老年人群社會衰弱患病率仍相對較低,可能是因為中國人對傳統“家庭生活模式”的追求,即老年人與兒孫共同居住、相互扶持;也可能由于老年人日常的生活日益豐富化,例如舞劍、聽戲、跳舞、集體旅行、練書法等活動讓老年人在鍛煉身體的同時擴寬了社交圈子,有益于他們的身心健康。
在分布特點上,社會衰弱呈現女性顯著高于男性、農村人群顯著高于城市人群、受教育程度低人群(文化程度小學及以下)顯著高于受教育程度相對較高人群的分布特點;不同收入水平的老年人社會衰弱的發生率顯著不同,月收入<1000元的人群中社會衰弱患病率相較于其他組占比最高。此結果與多項國外研究一致[1,5-7],表明年長女性、社會底層人民、收入較低的老人需要社區醫護人員、社會工作者及慈善福利機構更多的關愛和照護。此外,農村人口的患病率顯著高于城市人口,可能原因是農村保險覆蓋率相對較低,農民生病時醫療開銷高而收入不高[9],醫療費用對他們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壓力。有研究表明,低收入與抑郁癥狀加重有關[10],社會衰弱也與抑郁的發生有關系[6-7],因此農村老年人群可能是發生社會衰弱的高風險人群。政府及相關部門需在醫療政策方面繼續改革、加強合作,提升農村衛生保健服務水平,縮小城鄉醫療條件的差距[9],助力實現“健康中國2030”。
3.2 社區老年人抑郁的流行情況分析 在湖北省社區老年人群中,抑郁的患病率為15.88%,抑郁在社會衰弱人群中的患病率為58.97%,高于不處于社會衰弱的人群。這與幾項國內外研究結果保持一致[6-7],提示處于社會衰弱的老年人患抑郁的風險更高,間接說明了早期篩查、診斷、干預社會衰弱的重要性,避免最終出現心理健康問題而引起的更大損失。
3.3 社區老年人社會衰弱與抑郁呈中度相關關系 本研究顯示,在社區老年人群中,社會衰弱與抑郁具有中度相關性(r=0.435,P<0.001);同時,社會角色、社交參與度、孤獨感、經濟水平和與人交流頻率均與抑郁發生具有弱相關性,這與之前的研究結果保持一致[11]。可能原因為社交參與度與個人良好的軀體健康、心理健康緊密相連,社交參與度下降的老年人是發生殘疾和軀體衰弱的高風險人群[12],他們因行動不便更傾向于選擇待在家中,以減少摔傷、暈倒、骨折等意外的發生;同時,照護者(例如老人的兒女、配偶等)會給予他們更多幫助,這可能讓老年人感到生活乏味、自尊心受挫甚至自卑,最終患抑郁的可能性升高。另外,孤獨感強烈的老年人更易陷入與外界相對隔絕的狀態;無人拜訪會讓老年人失去對建立新的人際關系的興趣,減少他們與人交流的次數等,這些都是引起抑郁的危險因素。因此,社區醫護人員與家人應該鼓勵并支持老年人參與社交,為他們盡可能創造社交場所(例如社區老年人活動中心、社區老年大學等),以促進老年人群的身心健康,幫助他們形成良好的社會適應狀態,達到世界衛生組織提出的“健康變老”目標。
在全球老齡化的大背景下,社會衰弱這一概念值得社區醫療工作者的更多關注。本研究的不足之處在于,使用便利抽樣方法獲取樣本造成數據收集過程中的偏倚;本研究為橫斷面研究,無法驗證社會衰弱與抑郁之間的因果關系。后續的研究者可以將重點放在社會衰弱與抑郁的生理機制探討方面,以及縱向研究的開展可以為兩者之間的因果關系積累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