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

想有一個秘密花園
和它相依為命
這么多神秘的植物
全都認識我
我也能在清晨,一一叫上
它們的名字
并問好:早安,小伙子們
小姑娘們。即使我老去
但它們,依然是小伙子
小姑娘。蓋著厚厚的云朵
燈芯絨一樣的土地上
它們歡快地歌唱。偶爾也會安慰我
像雨水安慰大地
我聽得出,這是陌生人的腳步
踩著落葉上的雪過來的
零零散散的聲音,隨著光線
起伏。他們一定看到了月琴湖的小船
孤獨溢滿了船艙。我等的人
肯定從船上下來,拍了拍船舷的雪花
像受驚的麋鹿一樣,雪花紛飛
她一定悄悄地來過我的院子,看過我憂傷的這段日子
因為能仰頭觸碰到星星
選擇將屋頂當作花園
每一次流星劃過天際
花園里,便少了一盞花瓣制成的燈
夜晚來臨,每一朵玫瑰都掛在空中
每一顆星星,都落在屋頂
每次盤旋,群山掩面而來
一旦參與它的孤獨
內心的寒氣終會潰敗
我知道,這些風都有著
美好生活的向往,從一棵松樹
傳遞到另外一棵
鷹的眼里,只有古老的火
在新文明的花朵上綻放
穿過合歡樹的濃霧
她來時腳步輕了點兒
因為幾個孩子的玩耍
天色暗得稍遲
有些人行色匆匆,急著回家
我點亮廚房
遠處小河,發出歡快的回響
抬頭看見樹梢稀松的陽光
風晃一晃,就是一地碎裂的聲音
昨天,我還看到一滴雨水里的
故鄉。雨水里的父親和母親,雨水里豐收的
稻谷
為什么,我懷念的事物越多
就失去的越多?
在夜晚的無邊發愣
我便成了無邊的一部分
在河邊,長久地看著
一株壓彎的蘆荻
我便成了眾多蘆荻中的一棵
“神借著燭光
誦讀過我們的名字”
這么晚,他們還沒有睡
對著天花板發呆
卻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多少人就這樣活過來
即使什么都不做
也還能在薄霧里手牽著手
孩子呀,快回來
耳朵上掛著露珠
鞋上沾滿奔跑的草屑
清洗銹掉的車輪
清洗落日下,滾過的鐵環
滾過懷舊的頭顱
有一次,傍晚回老家
看見雨幕下
那些還在插秧的人
暮晚的光稀疏地
映在水田間
這些光,這么多年
一直伴隨著我,不曾泯滅
湖水反復糾纏,有時候
它們用疼痛碰撞疼痛
人沒有給予的,它們自己
首先學會了歡樂,然后學會離別
啞巴抓住風中的垂柳
暴雨替他喊出內心的憤怒
流水途經的耳郭,荒涼處
似中年亂拂的額頭
有人迎面而來
踩響骨節間的草木
顴骨盛滿露水的瓦罐
院中梧桐,有三層樓高
斜著的身子
像深處溢出的塔
二層閣樓的鴿房
如此時天氣
灰暗,焦躁的樹葉
正在形成
夜晚的雙杠,月光昏沉
對面是中央美院
年輕的學生經過我身邊
像那些年,內心滾燙
走進姑娘們熱愛的電影院
那么多的聲音,難以忍受
我拉響了腹腔的警笛
我想告訴你們的是
從十八樓眺望
云彩祥和,所有人充滿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