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錦洋
我是在初二的時候才轉到老徐班里的。他教語文兼任班主任。
老徐其實不老,不過四十歲出頭,只是終日保溫杯不離手,又自號為拼命三郎,再加上某日講閱讀“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時,他突然傷感起來:“唉,不像我,還未年過半百,就成了這副樣子。”全班哄堂大笑,于是私底下“老徐”這個愛稱便傳開了。
那時的我是個妥妥的中二少女,瘋狂地癡迷金庸筆下的武俠世界。天天幻想著自己是絕世高手,能如書中所寫一人一劍闖江湖,負盡平生意,再邂逅才子佳人,獨留一段佳話。上課不專心聽講的我,成績自然一落千丈。
在第N次上課看小說被老徐抓獲后,老徐終于忍無可忍,沒收了我的小說并將我叫進辦公室。而我自然是滿心不服,暗暗將他比作慕容復,表面正人君子,實際上滿肚小心眼,哼!
誰承想那次談話老徐絲毫不提我那糟糕的成績,而是同我暢聊武俠及未來。我說我喜歡小說,喜歡文字。老徐給我鼓勵。臨走前,他塞給我本楷書字帖:“喜歡看書是好事,但一定要保證是課余時間。我很喜歡你的文字,但把字練一下,希望你的書寫配得上這么優美的文字!”
這個老徐!
中二時期的少年僅憑熱血行事。那次我班同學和畢業班人打架。結果挨領導罵的是他,被扣工資的也是他,回了教室后,眾人提心吊膽。但老徐將打架起因及過程如講故事般聲情并茂地講出來,活像宋朝說書人,逗得我們笑聲不斷。最終罰同學站一晚自習了事。
可也有趣,自那以后我班開始沖刺中考,為老徐爭光成了每個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人世美好,我們竭力沖刺,問劍中考,時光夾著尾巴,匆匆逃跑。
刷完最后一套備考試卷后,就該拍畢業照了。猶記那日風很大,吹得眾人頭發亂飛,老徐滿臉欣慰地看著我們猴般亂竄。畢業照是老徐親自去相館取的,拿到照片的我們嘰嘰喳喳說個沒完,老徐突然嘆氣,委屈巴巴地:“你們這些家伙也太不厚道了,拍照都不帶我,沒看見我那天專門換了新衣服嗎?”此言一出,全場靜默,而后爆笑。老徐看著我們,也大笑起來。
老徐好可愛!莫不是周伯通轉世?
畢業那天,班長在黑板上寫了張請假條——全體九(1)班同學因畢業向班主任請假,請假時間為永遠,望批準!一旁是全班同學的簽名。老徐起先不愿簽,卻耐不住眾人起哄,他拿起粉筆轉身,在批準人那一欄一筆一畫認認真真地寫下自己的姓名。他轉身笑得燦爛。“孩子們,”他大手一揮,“恭喜你們畢業了!”
于是全班又喧鬧起來。
在那陣喧鬧里,我清楚地意識到我那初中的中二年代也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