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關中地區墓葬壁畫藝術思想分析

陳子煜

摘 要：墓葬壁畫是古代勞動人民對藝術形式的重要表現之一。本文以漢代的墓葬壁畫為例，通過對其藝術形象分析，探求其思想文化內涵，來展現漢代藝術思想的歷史軌跡。

關鍵詞：漢代 壁畫 藝術思想 壁畫墓

藝術類作品通常被認為是一個時期各階層民眾社會生活的集中體現，墓室的壁畫也不例外。本文將以已經發布的資料為依據，對關中地區的兩漢墓葬壁畫布局、題材、藝術手法和思想內涵等方面作出探討。

漢代墓葬的主要形式其中之一便是帶有壁畫的墓葬。由于在墓壁上繪出壁畫，所以被稱為壁畫墓。兩漢時期，壁畫內容龐雜而豐富，現實生活的各種場面如宴會、屬吏、樓閣、樂舞、倉廩、車列、從騎、庖廚等，神仙鬼神世界的各種圖景，如升天、羽人、朱雀、玄武、白虎、三頭鳥等無不納入壁畫的內容中。除了河南，壁畫墓還分布于湖北、內蒙古、遼寧、陜西等地。內蒙古和林格爾漢墓、湖北望都漢墓、遼寧遼陽漢墓、營城子漢墓皆為漢代壁畫的重要遺跡。

截至今日為止，關中地區發現有保存較好壁畫的漢代墓葬一共有6座，現主要介紹西安理工大學西漢壁畫墓、西安交通大學西漢壁畫墓、西安南郊曲江池一號墓三座壁畫墓。

一、產生背景

西安理工大學西漢壁畫墓、西安交通大學西漢壁畫墓，這兩座墓葬的年代大約為西漢的晚期，西安南郊曲江池一號墓的年代大約為西漢的中晚期。而在西漢之后，關中地區的壁畫墓幾乎絕跡。與關中地區不同的是，中原地區西漢前期就已經出現了壁畫墓，在西漢后期、王莽的新朝、東漢前期之間不斷進行繁榮發展，在東漢晚期達到頂峰。如果需要探討這一現象產生的原因，那就必須與西漢中晚期的時代背景結合起來并加以理解。西漢中晚期，政治上，統治階級的方針政策的改變，控制力的減弱，對官員、平民的控制有所松動，外戚、幸臣亂政;經濟上社會財富的不斷集中，土地兼并，經濟危機，貧富差距的擴大并蔓延;思想文化上，董仲舒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外儒內法的思想確立并深入人心，尤其以“三綱五常”為甚，世俗的流行思想的遍及，思想迷信化，讖緯學說;外交方面，南越國于漢武帝時期并入西漢版圖，地區間的交流與合作的程度逐漸加深。除此以外，還有其他的因素在其中，例如農民起義，漢武帝時期就已出現，成帝時仍有發生;又如自然災害、對外戰爭的長期不斷發生等等。

正因為以上等諸多因素的疊加，壁畫墓這一墓葬形式才得以產生與發展。對中等階級的控制的松動，使得在西漢早期傳統上采用的墓葬形制——斜坡墓道土壙木槨的葬式的統治地位被剝奪，而統治地位，則逐漸被磚室墓或石室墓所取代，斜坡墓道土壙依然不變，關中西漢地區的5座壁畫墓的身份均有可能為官職為兩千石或以上的中高級官吏。在關中地區以外的中原地區，壁畫墓的主人的身份則遍及各個階層，產生這種重要現象的關鍵因素可能是統治階級在關中地區的余威猶在，而對關中地區以外的地方則鞭長莫及。社會財富的集中化，使平民階層的富人有了修建壁畫墓的實力和勇氣。“三綱五常”的推廣和鬼神思想普及對壁畫墓的影響，更通俗的說，也可以說是孝道的廣泛接受和希冀已經去世的親人保佑現世的人對壁畫墓的影響。修墓者擁有了更多的財富，加之在孝道、鬼神思想的雙重影響之下，自然希望亡者在另一個世界活的像今世一樣優越，更希望可以保佑自己富貴長久、升官發財、人丁興旺等等。自然而然，修建者將更多更好的財富投入其中，并且裝飾墓室，將墓室裝飾的更加壯麗輝煌，將亡者厚葬。由于以上各種因素的疊加，壁畫墓中的壁畫內容就發生了改變，不再僅僅是仙人、升仙、天象等有關天文等方面的圖像，而是加入了許多世俗的因素，例如狩獵、宴樂、樂舞、斗雞、侍者、婢女、家兵等各色各式人等，充滿著生活的靈動氣息，使人陶醉其中。

二、壁畫內容

西安理工大學西漢壁畫墓的墓葬形制為斜坡墓道豎穴磚室墓，墓壁及券頂均有壁畫分布，東側有龍，龍前有太陽圖像，西側又有一條龍，龍后有月亮圖案，南部正中為朱雀，后半部分兩邊各有仙鶴。后壁云氣間繪乘龍羽人，下部為蛇、獸等內容。東壁為騎馬射獵、車馬出行等畫面。西壁為游戲、宴飲等生活景象。西安交通大學西漢壁畫墓的形制是斜坡墓道券頂磚室墓，壁畫遍及墓室券頂及四壁，內容主要為天文圖象、羽人升仙、猛禽、瑞獸等圖案。西安理工大學墓和西安交大墓的壁畫這兩者都具有在繪畫時筆畫細小，色調鮮艷的特點，具備先秦南方地區繪畫特色的神韻。雖然，西安理工大學墓葬壁畫的人物和動物的大小只有十厘米左右，但是對于細節的描畫十分詳盡。人物的衣著、外貌、神情都描繪的惟妙惟肖，身下的奔馬線條流暢，動態感極其強烈，表現出一種極具生命力的圖像。在墓室西壁的宴飲圖中，主人身下的木床也描繪的非常精彩，腿上的花紋都表現了出來。西安交大壁畫墓中的天文圖景、各種動物、仙人也都描繪的活靈活現。

西安曲江池一號墓的年代大約為西漢晚期。壁畫內容豐富，主要有馬、牛、魚、及水波樣式的紋飾等。整個畫面不施以顏色，僅僅利用白色勾畫出全部的輪廓。繪畫風格粗獷豪放，細部省略，所繪圖形大小與實物相仿。如墓室西側的魚，長度大約為4米、寬度大約為0.5米;墓室北側的馬長度大約為2米、高度大約為1.5米。畫面中人物的高度與現實中的人同等高度，有的圖像甚至比真人的正常高度還要高。

西安理工墓和曲江池墓所繪壁畫的題材都有社會生活的景象，也有身披毛羽的仙人和云氣，墓頂繪天象。但其繪畫技法卻各具特色，其中理工墓中的宴飲和打獵等圖像，筆觸細膩，縝密，這與廣西貴縣羅泊灣漢墓棺板上的圖案、長沙馬王堆漢墓中的“非衣”與帛畫、江蘇高郵的神居山漢墓無論是用筆還是線條方面，都與南方繪畫有著相似之處。西安翠竹園壁畫墓的壁畫采用了以涂抹為重要手段的繪畫方式，沒有明顯的輪廓線，具有極強的寫實風格。這顯然與西安理工墓和曲江池墓的壁畫風格不同。現存的且保存較好的秦代繪畫有宴享畫像磚、狩獵圖畫像磚、咸陽宮一號宮殿遺址的壁畫殘片。宴享畫像磚、狩獵圖畫像磚對于五官與裝飾的描繪幾近于無。其中，在宮殿壁畫中的《車馬圖》與秦帝陵中出土的銅車馬造型十分相似。從這些繪畫中不難看出秦代用筆粗放、雄渾壯闊、擁有極強的寫實主義的繪圖風格。因此曲江墓壁畫的風格有可能繼承秦代的藝術風格與藝術形式。

三、顏色選用

除了以上所述的特點之外，在墓內的用色也有著顯著的特點。墓內用色這種文化由來已久，舊石器時代晚期之時，在北京周口店的山頂洞遺址和遺跡中，一個老年男性與一個中年女性的身側都有明顯的紅色粉末狀物質，經過檢驗，這些粉末的主要成分是赤鐵礦粉末與一些被加工成粉末的貝類的殼的混合物。經過民族學家的調查與研究，指出在死者的身旁撒上一些紅色粉末狀物，是在舊石器時期和在新石器時期十分盛行的一種葬俗。紅色這種顏色代表著人的生命、人的鮮血與熱情，在死者身旁撒上紅色粉末，就是將生命、熱情和鮮血重新注入到死者體內，使死者重生。這種思想在深層次上的內涵是指，人的肉體上的死亡是另一種的重新開始。這與新石器時代南方地區的曲肢葬的成因似有聯系。曲肢葬分為高曲肢葬與低曲肢葬，高曲肢葬的墓主人的膝蓋抬高，直至胸前，而低曲肢葬的膝蓋則低得多。曲肢葬很有可能是為了將逝者恢復到胎兒在母體當中的狀態而產生的，這表達了希望逝者永生的一種思想觀念。

戰國時期，齊國陰陽家鄒衍創立了一套將五行與王朝更替相互聯系的體系。經過發展，逐漸完善，其主要內容為：東方為木，與青色、綠色有關;南方為火，與紅色有關;中央為土，與黃色、棕色有關;西方為金，與白色、灰色有關;北方為水;與黑色有關。在這五種元素之間存在著相生與相克的復雜的關系。其中，相生的關系為：水生于金，金生于土，土生于火，火生于木，木生于水。相克的關系為：水受制于土，土受制于木，木受制于金，金受制于火，火受制于水。在統治者接受這套理論之后，將自己王朝的屬性與顏色相對應之后，王朝所崇拜的顏色也就確定了。其中秦朝自認為是水德，屬于黑色，漢代滅亡秦代之后，漢代統治者認為自身取代了秦代，秦代為水德，那么自身則為土德，為黃色。隨著時代發展，漢代統治者又自認為自己屬于火德，為紅色。于是，漢代既崇尚黃色，又崇尚紅色。

正是由于上述觀念的風行，使得在各種顏色廣泛應用的漢代，更加廣泛地使用紅黃二色，不僅體現在墓室壁畫中，還體現在木質的各類漆器，金屬器，畫在帛上的帛畫等等。工匠們使用的顏料主要分為兩種，一種是植物顏料，一種是礦石顏料。當然，使用的顏色不僅僅是紅與黃兩種顏色，也有其他顏色的參與，其中比較重要的顏色有橙色、紫色、白色、綠色、藍色等。在使用顏色之時，漢代工匠已經具有了很強的技巧性。第一，將兩種使用純色涂抹的色彩塊放在一起，是兩者對比強烈，更加具有感染力。第二，將兩種或者多種不同的色彩混合，使之成為一種或者多種不同的新的色彩，使畫面更加鮮艷，充滿了現實主義的風采。第三，運用皴、擦、點、染等技法，使畫面濃淡相宜，擁有了層次感與立體感，使畫面更富有表現力與張力，具有浪漫主義的色彩。

結語

正如歷史唯物主義所論述的，社會存在是對社會意識具有決定性意義，同時，社會意識有相對獨立性這一特性，社會意識對于社會存在具有一種能動的反向作用。漢代初期，經濟凋敝，統治者主張黃老之學，其中陰陽家與升仙長生的思想也自然混入其中，自然也就在墓葬中表現出來。秦代采用法家思想，主張規矩與實干治國，在這種思想與社會環境之下，寫實的繪畫風格也就自然可以理解了。綜上而言，漢朝在經濟、政治都深深地受到秦代各方面影響，文化方面又吸收了之前南方的文化因素，在前人的基礎上，將秦代的實用主義與南方的浪漫主義相糅合，從而形成了非常獨特的藝術氣息，對后世的思維的方式與藝術的發展產生了不能消除的重要影響，在中國的藝術發展上留下了濃厚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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