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耶律阿保機的首領地位

于泳

摘 要：耶律阿保機是契丹遼朝的建立者，他的一生十分具有傳奇色彩，他在逐步成為契丹部族首領和遼朝皇帝的過程中，通過神異現象和文治武功確立和強化了自身的首領地位。他的首領地位的確立與強化，具有遼朝早期政權對神權的吞并等特點。

關鍵詞：耶律阿保機;地位;特點

遼王朝是在契丹部族首領耶律阿保機的領導下建立的，耶律阿保機作為契丹部族的首領，帶領契丹部族逐步建立起了一個“東至于海，西至金山，暨于流沙，北至臚河，南至白溝，幅員萬里”①的王朝。耶律阿保機時期的契丹部族正處于由部落聯盟到封建政權的轉變過程中，他通過利用封建迷信手段和自身的文治武功確立和強化了自己的首領地位。耶律阿保機在遼朝200余年的歷史進程中有著深遠的影響，“李胡、永康王皆太祖子孫，神器非移他族，何不可之有”②，之后的遼朝皇帝必須為太祖子孫才能有即位的合法性。

1 耶律阿保機之前契丹部族首領地位的確立與維持

契丹部族在耶律阿保機之前，已經有了多位部族首領，在早期往往是通過神異現象確立的，而隨著部落文明的發展，武功和文治也成了超凡形象樹立的一種方式與途徑。

我國北方的大多數游牧民族大都信仰薩滿教，這是一種原始的萬物有靈的自然崇拜，由于其中的“巫”作為溝通天與人的橋梁，往往會成為早期游牧民族中的首領。契丹民族在發展的歷程中，也信奉薩滿教，其早期的部落首領也大都是以具有超凡形象的“巫”的形式出現的。

“后有一主，號廼呵，此主特一骷髏，在穹廬中覆之以氈，人不得見。國人有大事，則殺白馬灰牛以祭，始變人形，出視事，已，即入穹廬，復為骷髏。因國人竊視之，失其所在。復有一主，號曰喎呵，戴野豬頭，披豬皮，居穹廬中，有事則出，退復隱入穹廬如故。后因其妻竊其豬皮，遂失其夫，莫知所如。此復一主，號曰晝里昏呵，惟養羊二十口，日食十九，留其一焉，次日復有二十口，日如之。”②

由此可見，在早期的契丹傳說中，首領地位的確立與維持是通過神秘主義的手段來實現的，往往通過神秘化自己和做到其他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情來使人信服。巫的神異之處使其成為部落的統治者，這三個契丹的始祖無一不是通過巫術確立了自身在部族的首領地位。

隨著契丹社會的發展，如上面的以純粹的神異來進行統治的現象逐漸減少了，因武功和文治而確立的部族首領地位逐步開始產生。

顯慶五年（660），大賀窟哥去世之后，契丹與唐王朝開始不斷和戰，通過與唐朝的戰爭，往往以勇武的能力使其確立為部族首領。“安祿山表請討契丹，懷秀發兵十萬，與祿山戰潢水南，祿山大敗，自是與祿山兵連不解。”①“太祖四代祖耨里思為迭剌部夷離堇，遣將只里姑、括里，大敗范陽安祿山于潢水，適當懷秀之世。”①在唐朝任命安祿山為平盧、范陽節度使的時期，與契丹不斷地發動戰爭，也就造就了契丹部落首領通過戰爭來確立與維護自身地位的途徑。

開元二十三年（735），因為不滿李過折的親唐政策，“可突于余黨泥禮弒過折”①，之后雅里又“始立制度，置官署，刻木為契，穴地為牢”①“遼始祖涅里究心農工之事”①“自涅里教耕織”①，開始通過文治來確立和維持自身的首領地位。雅里通過文治確立的首領地位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使雅里所在的世里氏“世代享有選舉大夷離堇的最高軍事指揮權”③。之后的均德實“始教民稼穡，善畜牧，國以殷富”①，撒剌的“始置鐵冶，教民鼓鑄”①都是通過文治來確立和維持首領地位，通過他們的賢能來統治部族。

2 耶律阿保機首領地位的確立與強化

耶律阿保機之前的首領地位的確立與維持，往往是通過神秘的巫術或文治武功中的一方面來實現的，到了耶律阿保機時期，他綜合地利用了這三個方面，確立并逐步強化了自己在契丹民族中無人可以比擬的首領地位。

2.1 通過神異手段來確立地位

不平凡的人在出生時往往就伴隨著各種神奇的現象，耶律阿保機也是如此。據《遼史·太祖本紀》記載：“初，母夢日墮懷中，有娠。及生，室有神光異香。體如三歲兒，即能匍匐。”“三月能行，晬而能言，知未然事。自謂左右若有神人翼衛。”①可見耶律阿保機從其母懷孕開始，到出生后都有與他人不同的神異現象伴隨。而《契丹國志》中則說他“所寢至夜曾有光，左右莫不味怪”②。耶律阿保機是在其母夢日入懷后懷孕的，而其一出生就有神光異香、知未然事，并且有神人翼衛，這個傳說與種種的異象表現出了耶律阿保機的生而不凡，為其成為首領提供了天命的支持。

在耶律阿保機取代遙輦氏痕德堇可汗的過程中，通過“龍錫金佩”一事，進一步確立了自身的天命所歸。“太祖從兄鐸骨札以本帳下蛇鳴，命知蛇語者神速姑解之，知蛇謂穴傍樹中有金，往取之，果得金，以為帶，名‘龍錫金。”①蛇鳴在通過知蛇語者的解讀下，解讀出樹中有金，且名為龍錫金，由蛇告知送予龍錫金佩，這進一步地表明了耶律阿保機是天命所歸。痕德堇可汗死后，雖然留有遺詔傳位于耶律阿保機，但是仍然需要群臣的勸進，而在曷魯勸進時最主要的就是強調耶律阿保機身負天命，理應順應天命，即皇帝位。“曷魯曰：聞于越之生也，神光屬天，異香盈幌，夢受神誨，龍錫金佩……吾猶蛇，兒猶龍也。”①可見，曷魯在勸進之時，提出的最主要的理由就是因為耶律阿保機的種種神異表現是天命在身的體現。

耶律阿保機不只是在其獲得契丹領導權的過程中使用神異手段，在征伐四方的過程中，耶律阿保機也通過種種的神異之處來強化其首領地位。神冊二年（917），耶律阿保機率領軍隊進攻中原，契丹軍隊包圍了幽州城，但是卻難以攻克。此時耶律阿保機“望城中有氣如煙火狀”①，認為不能夠進攻，后來果然因天氣過熱而回師。神冊四年（919），在討伐烏古部的過程中“天大風雪，兵不能進，上禱于天，俄頃而霽”①。天贊四年（925）冬，阿保機對是否討伐渤海國猶豫不決，之后在游獵的過程中“有黃龍在其氈屋上，連發二矢，殪之，龍墜其前。……是滅渤海之勝兆也”②，于是決定發兵攻渤海國。而在之后進攻渤海國時伴隨著“白氣貫日”①的神異現象，扶余城順利攻克。

耶律阿保機死前也有種種的神異征兆出現，先是有“大星隕于幄前”①，后是“黃龍縈繞，可長一里，光耀奪目，入于行宮。有紫黑氣蔽天，逾日乃散”①，之后阿保機才駕崩。而這一切又仿佛都在耶律阿保機的預料之中，他在天贊三年（924）就預料說“丙戌秋初，必有歸處”①。

耶律阿保機的一生，從出生到其死亡各種神異的現象層出不窮，這些神異不但使耶律阿保機取代遙輦氏并正式建國稱帝，成為順應天命的表現，也使他的首領地位日益穩固。

2.2 通過文治武功來強化地位

耶律阿保機通過文治的賢能來強化自身的地位，耶律阿保機之前的契丹民族的文治大都是在部落聯盟中制定規則或是發展生產，到了耶律阿保機時期，契丹民族由部落聯盟發展為封建的專制國家，耶律阿保機在創制制度和發展生產上都做出了杰出的貢獻。他在契丹國建立了“北南面官”的制度，因地制宜地進行統治，并且平衡了契丹內部皇族和后族的勢力，“后族為相自此始”①“宗室為南府宰相自此始”①。對部族也進行了調整“分迭剌部為二院”“分北大濃兀為二部”①。還“置鐵冶”①來發展契丹的金屬冶煉。在用人上，耶律阿保機任用漢人來幫助其穩固統治和建立功德，“詔左仆射韓知古建碑龍化州大廣寺以記功德”①，以此來強化其首領地位。

耶律阿保機一生之中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征伐中度過的，而其個人勇武的形象和不斷的勝利則在很大程度上強化了耶律阿保機的首領地位。

耶律阿保機“既長，身長九尺，豐上銳下，目光射人，關弓三百斤。為撻馬狘沙里。時小黃室韋不附，太祖以計降之。伐越兀及烏古、六奚、比沙狘諸部，克之。國人號阿主沙里”①，“好騎射，鐵厚一寸，射而洞之”②。耶律阿保機年輕的時候就十分勇武，且征戰能夠取勝。耶律阿保機在對室韋、于厥、奚、霫、烏丸、黑車子室韋、突厥、吐渾、黨項、小蕃、烏古部、女直、渤海國、幽州劉仁恭、晉王李存勖的戰爭中都取得了很大的勝利，開拓了廣闊的疆域，“東至于海，西至金山，暨于流沙，北至臚河，南至白溝，幅員萬里”①。由此為契丹遼的強盛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他的勇武形象和其在戰爭中的攻無不克使其在契丹民族中的首領地位強化到了無人能及的地步。

3 耶律阿保機確立和強化首領地位的特點

耶律阿保機綜合利用了各種神異手段來彰顯天命所歸，通過一系列的文治創制了契丹民族的各種制度，奠定了契丹遼朝200余年的基本政治制度，通過一系列的戰爭征伐進行擴張，通過軍事征服來擴大自己的權威。這三者相互綜合之后，就造就了耶律阿保機在契丹民族中無人可比的首領地位。其首領地位的確立和強化主要有以下幾個特點：

第一，通過神異手段獲得天命，通過政權保住天命。不論是在中原王朝還是在游牧民族中，統治者的正統天命都是其統治合法性的一大重要依據，耶律阿保機在通過種種神異手段獲得了天命，確立了自身的首領地位之后，為了不像契丹三始祖那樣，因為失去神秘性而失去統治，他進一步通過行政權力中的文治武功來強化穩固自身的首領地位。不論是對契丹制度的確立，還是發展社會生產，或是不斷地對外征伐的勝利，都使耶律阿保機擁有了大量的追隨者，這些人雖然還在一定程度上認同神權所賦予阿保機的天命，但更多的是對阿保機個人能力的認同。

第二，政權對神權的吞并。隨著耶律阿保機首領地位的確立，契丹族的政權逐漸地吞并了神權，也就是耶律阿保機不再只是契丹政權的首領，更是契丹神權的掌控者。盡管阿保機出生時就有著種種的神異現象出現，在作為本部夷離堇和大迭烈府夷離堇的過程中，征伐四方能力出眾，而且阿保機是在痕德堇可汗有遺命的情況下，就任可汗。但是，在制造“龍錫金佩”一事時，仍然需要懂蛇語的巫師神速姑和從兄鐸古札的幫助。而在平定“諸弟之亂”的過程中，由于神速姑也參與了叛亂，耶律阿保機開始親自掌控神權。“君基太一神數見，詔其圖像”①，阿保機開始直接與神靈交流，這才有了神冊元年（916）的上尊號與建元神冊，以及“初，闕地為壇，得金鈴”①的現象產生。神冊四年（919）冬十月，征烏古部“上禱于天，俄頃而霽”①。這表明耶律阿保機已經不需要巫來作為他與天交流的中介了，他取代了巫的地位，直接與上天進行交流。以及天贊三年（924）的寓言，都表明了耶律阿保機已經有了巫的種種能力。由此可見，耶律阿保機由最初的需要神權擁戴的部落政權領導者，逐步的吞并了神權，他不再只是契丹政權的首領，更是能夠直接與天進行交流的契丹神權的首領。

第三，個人的首領地位與王朝政權天命正統的結合。耶律阿保機作為契丹遼朝的建立者，使契丹從松漠之間的部族發展成了強盛一時的封建王朝，因此作為首領的耶律阿保機對于契丹人具有特殊的意義。“殿曰兩明，奉安祖考御容;曰二儀，以白金鑄太祖像;曰黑龍，曰清秘，各有太祖微時兵仗器物及服御皮毳之類，存之以示后嗣，使勿忘本。……太祖陵鑿山為殿，曰明殿。殿南嶺有膳堂，以備時祭。門曰黑龍。東偏有圣蹤殿，立碑述太祖游獵之事。殿東有樓，立碑以紀太祖創業之功。”①與遼朝的其他皇帝相比，耶律阿保機的這一系列祭祀場所，表明了其在遼王朝的特殊地位。其原因就在于耶律阿保機通過一系列的神異手段和文治武功，使自己的首領地位成了契丹民族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在作為首領期間，完成了對契丹民族的變革，其所創制的一系列制度成了契丹遼朝的基本制度。

從遼早期的“李胡、永康王皆太祖子孫，神器非移他族，何不可之有”①，到遼晚期的“即立十淳，皆太祖子孫，豈不勝乞命于他人耶”①，甚至到西遼時期的耶律大石也稱自己為“太祖八代孫也”①。耶律阿保機之后的契丹遼朝皇帝為了彰顯自身的天命所歸，往往把作為太祖子孫作為最重要的一點，可見作為帶領契丹走向興盛的首領，耶律阿保機對于契丹遼朝的深遠影響。

綜上所述，耶律阿保機通過神異手段和文治武功確立了自己的首領地位，并逐步統合了政權與神權，把二者集于一身。通過將政權與神權合于一身，耶律阿保機建立起了一個統合整個契丹社會的封建國家，其首領地位也與他所建立的這個國家緊密地結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