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大軍 郭建果
[摘 要]從權利觀念變遷的視角出發,當代中國法律體系的形成過程可以劃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是工具性權利觀階段,第二個是個體化權利觀階段,而個體化權利觀階段又可以被劃分為意志論的權利觀階段和利益論的權利觀階段。不同的權利觀反映了其所屬階段的社會生活狀態,并將這種狀態通過權利話語表達在法律體系中。權利觀變遷的背后是在形塑主體性過程中自我與他者的關系變化,而權利沖突、權利濫用現象的普遍化所表征的利益論權利觀的失靈恰恰源自主體在追求利益時對自身的遺忘。發展一種適合我國國情和法治實踐的共同體權利觀是解決權利沖突、權利濫用問題,完善我國法律體系的可行路徑。
[關鍵詞]法律體系 意志論的權利觀 利益論的權利觀 共同體權利觀
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以來,在已經形成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基礎上對其進行完善和發展成為一項重大的戰略任務。鑒于目前我國的法律規范在數量上已經相當可觀,因此,制定更多的法律規范已經不是完善階段法律體系建設的重中之重,而致力于“怎樣在不同部門的眾多法律文件背后發現其內在的變化邏輯,尋找產生這種變化的社會原因,研究其發展趨勢”[1],最終為法律的實施提供堅實的規范基礎才是當下的法治建設的迫切之舉,畢竟“法律的生命力在于實施,法律的權威也在于實施”[2]92。有鑒于此,本文的研究目的就在于探究作為我國法律體系組成部分的眾多法律文件的產生邏輯,并尋找支撐這種產生邏輯背后的原因,研究其發展趨勢,最終的目的仍在于為我國法律體系的完善尋找合理的路徑。
一、當代中國法律體系形成過程的階段劃分
1.當代中國法律體系形成階段的三階段說和四階段說。
關于當代中國法律體系的形成階段的劃分,不同學者有不同的劃分標準和依據,劃分的結果大致可以被概括為三階段說[3]和四階段說[4]。產生三階段說和四階段說的原因在于學者們選擇的劃分節點有所不同。在我國法律體系的形成階段,有幾個時間節點非常重要。第一個時間節點是1978年,撥亂反正、改革開放對中國法律體系的發展之影響不可謂不重大,不可謂不深遠,據此,幾乎所有的學者都認可,1978年是我國法律體系發展的關鍵節點,只不過學者們的爭議在于,19491978年間的法律體系發展實踐是否應被歸入當代中國法律體系的形成過程。就此而言,學者們的觀點可以被分成兩類:一類是以周葉中、伊士國為代表的學者,他們認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形成應以改革開放為起點,并以1978年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起步階段的起始點[5];另一類則代表學者較多,如楊暉、李婧、劉先春、周振超等,他們均認為1949-1978年間的法律體系發展實踐應當被包含在當代中國法律體系的形成過程中,并認為這一階段的發展實踐為當代中國法律體系的形成起到了探索和奠基的作用[6]。此外,在后一類學者中,劉先春等人還認為,1949-1978年這一段發展過程應當被細化為兩個階段,分別是法律體系的初始形成階段(1949—1956年)、法律體系的蒙受挫折階段(1956—1978年)[7]。
除了1978年黨和國家摒棄階級斗爭的思路、將工作重心轉移到改革開放上來以外,學者們大多認為,1992年黨的十四大明確強調要“加強立法工作,特別是抓緊制訂與完善保障改革開放、加強宏觀經濟管理、規范微觀經濟行為的法律和法規,這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迫切要求”[5],2002年黨的十六大提出要“加強社會主義法制建設”“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 、社會全面進步和加入世貿組織的新形勢, 加強立法工作 ,提高立法質量, 到 2010 年形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5],這兩個時間節點對于當代中國法律體系的建設同樣意義非凡。因此,不少學者在這兩個時間節點上對當代中國法律體系的形成過程進行了劃分劉先春、朱延軍、朱莉、周葉中、伊士國、周振超、劉元賀均將1992年、2002年作為當代中國法律體系形成的時間節點,李婧將2002年作為當代中國法律體系形成的時間節點。參見劉先春、朱延軍、朱莉:《新中國60年法律體系建設研究》,《北京社會科學》,2009年第5期,第49-51頁;周葉中、伊士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發展與回顧——改革開放30年中國立法檢視》,《法學論壇》,2008年第4期,第13-16頁;周振超、劉元賀:《中國法律體系形成背后的政治邏輯:基于418部法律的考察》,《中共浙江省委黨校學報》,2011年第6期,第75-77頁。。如此,倘若將宣布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已經形成的2011年為終點,而將1978年作為起點,將1992年和2002年作為時間節點,那么,中國法律體系的形成過程就被劃分為了三個階段;而若仍以2011年為終點,將1949年作為起點,將1978、1992和2002年作為時間節點,那么,中國法律體系的形成過程就被劃分為四個階段。
2.當代中國法律體系形成階段的新劃分標準。
以上劃分階段自有其合理性,但是對于本文的論證目的而言卻是不適當的。上文已經表明,本文的論證目的是探究作為法律體系的組成部分的眾多法律文件的產生邏輯,而以上所述的學者們主張的劃分標準顯然是官方關于形成法律體系的時間安排。
1992年召開的黨的十四大為推動立法工作的進行作出了重大貢獻,而自2002年黨的十六大提出“加強社會主義法制建設”、制定“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社會全面進步和加入世貿組織的新形勢”的法律之后,在2003-2010年間,立法整體上不再是經濟立法“一枝獨秀”,而是增加了保護公民權利、社會建設和管理方面的法律,這與1992-2002年間立法任務主要在于加強經濟立法有顯著不同[8],但是這只能表征眾多法律文件的產生脈絡,卻不能揭示眾多法律文件的產生邏輯。換句話說,將官方制定的形成法律體系的時間安排作為我國法律體系形成過程的階段劃分標準,無法揭示眾多法律文件背后的相似性和相異性。盡管在1992—2002年這一時間段內,立法方向更注重經濟立法,而在2002—2010年這一時間段內立法方向向非經濟立法偏移,但二者的關注重點均在于利益的創造、積累和分配,因此,在2002年前后,法律文件的產生邏輯并未有實質的變化。
更何況,即便當代中國法律體系的形成過程并非主要依賴社會自身的力量,而是更為重視政府的主導作用,政府可以說是法律進步的主要推動力,并且因此當代中國法律體系的形成是典型的“政府推進型”模式,而非“自然演進型”模式,將官方制定的形成法律體系的時間安排作為我國法律體系形成過程的階段劃分標準也忽視了法律體系之形成的過程性特征,即法律體系的形成是一個不間斷的循序漸進過程,對這一過程的描述、揭示和反思不能過分依賴于人為的階段劃分,而要充分參照社會生活狀態。
社會生活狀態體現在方方面面,與法律體系密切相關、對法律體系至關重要的當屬權利。我國既有的法治建設經驗表明,權利意識是推動商品經濟、民主政治和法治實踐的動力[9],而法律體系無疑是法治實踐的產物,在這個意義上,權利意識成為推動法律體系建設的動力。在當代,法學是權利之學更是獲得了較為廣泛的肯認,我國剛剛制定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條開宗明義地規定:“為了保護民事主體的合法權益……根據憲法,制定本法”,保障公民權利是法律體系的核心內容。此外,以權利、義務作為認識和理解法律體系的邏輯起點,是一種最優化的路徑。權利、義務是法律中最為常見的概念,能夠充分、有效、有說服力地描述普遍的法現象[10]89-94,而在權利與義務的關系中,權利是目的,義務是手段,義務是權利的延伸和派生物,權利成為認識和理解法律體系的最優化路徑。由此可知,權利是聯系不同時期的社會生活狀態和法律體系建設的紐帶之一,不同的權利觀恰恰反映了不同時期的法律體系建設的不同側重點。
3.當代中國法律體系形成階段的二階段說。
基于權利觀這一新的階段劃分標準,筆者將我國法律體系的形成過程劃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1949—1978年;第二個階段是1978—2011年我國法律體系的形成。本文之所以將1949—1978年的法律體系發展實踐歸入當代中國法律體系的形成過程,是因為一方面,這一階段制定的法律是馬克思主義思想在法制建設領域的集中體現,而這一思想一直影響著后期的法律發展實踐,甚至直到現在,法律體系的發展也深深地受其影響,因此,如果對我國法律體系形成過程的考察將這一法律體系建設階段排除在外,那么,將無法揭示這一時期的法律體系發展實踐與后期的法律體系建設之間的思想傳承的關系;另一方面,就一些具體的規定而言,不僅作為綱領的1954年憲法的部分條款依然保留在現行有效的憲法中,而且具體到1950年發布和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其關于婚姻自由、一夫一妻的規定也依然保留在現行有效的婚姻法中,因此,將1949—1978年的法律體系發展實踐納入當代中國法律體系的形成過程中是有合理理由的。而之所以將1978年作為一個劃分節點,并非基于官方的某種時間安排,而是因為撥亂反正、改革開放對當時的社會生活狀態產生了極其廣泛和深遠的影響,這種影響集中體現為人們的權利觀的前后變化,這種變化又呈現在法律體系的建設中,但把1949—1978年這一段發展過程細化為兩個階段卻是沒有必要的,因為就劉先春等人所劃分的兩個階段,本文認為,后一階段是前一階段發展到極致的結果。
在我國法律體系形成過程的第二個階段,1992年確實是一個重要的時間點,通過在北大法寶上進行檢索可以發現,在1992年前后,當時的立法機關所制定的法律文件在性質上開始呈現出明顯的不同,顯著體現利益分配的法律開始涌現并逐漸呈現出井噴的態勢。在權利理論內部,這確實體現出權利的核心從自由意志到利益的轉移,但是這種轉移并不意味著社會生活狀態的改變,因為不論是意志論的權利觀還是利益論的權利觀,其都是個體化的權利觀。更為重要的是,有研究表明,從意志論的權利觀到利益論的權利觀的變遷恰恰反映了主體性的動態發展過程,即“一旦個體的自由選擇得到承認,個體接下來就沉溺在他選擇的對象中,于是遺忘了自身; 或者從個體的自我出發,將一切外在于他的東西視為 ‘非我,視為自身的工具”[11],人為割裂主體性的這種動態發展過程對本文的論證而言并沒有什么意義。因此,本文并未將1992年作為劃分當代中國法律體系形成階段的時間節點。
二、當代中國法律體系形成過程的第一階段及其權利觀
1.第一階段法律體系發展的特點。
這一階段法律體系發展的主要目標是組織建立國家政權、維護社會秩序、恢復發展國民經濟以及社會改革等,在這一目標的指引下,逐步形成了一個包括或涉及憲法、行政法、刑法、經濟法 、婚姻家庭法、勞動和社會福利法、科教文法等十多個部門法在內的法律體系[12]130。這一階段法律體系發展關注的主要問題是國家政權的建設和國家統治職能的維護,盡管其因過分借鑒蘇聯而導致創新不足,并且在與本國社會發展的協調方面存在明顯不足,但是其確立了社會主義中國的基本政治制度及一系列社會主義法制的基本原則,規定了公民的一些民主權利,為當代中國法律體系的建設奠定了較為堅固的基礎。
到了這一階段的后期,法律虛無主義開始蔓延,不僅黨的八大所提出的“逐步地系統地制定完備的法律”這一正確思想被束之高閣,立法工作被迫停頓,而且已經制定的法律法規也因為得不到遵守而失去了其權威性甚至失效,法律體系的建設被迫陷入暫停甚至退步的狀態[13]。
2.第一階段的權利觀。
第一階段法律體系發展呈現的特點與當時國家、社會對待法律、對待權利的態度是分不開的。自新中國成立初期傳入我國的蘇聯法學理論強調以階級斗爭為綱,階級斗爭應當貫徹到法的一切方面和全部過程,保障權利由此也必然要受到階級斗爭的指導。在這一階段,權利盡管也被提及,但是權利并非法學分析和研究的基本范疇,法學也遠非權利之學。在社會生活方面,官方文件、報紙和雜志多強調“人民當家作主”,在談論重要法律問題時,權利話語并不常用,對“民主權利”的討論也更加側重于民主的層面,這從根本上來說是一種權力的觀念,而非權利的觀念[14]。有學者總結到,這一時期“社會管理理念堅持‘國家本位,對公民權利的保障往往被置于‘顧全國家利益、集體利益之后,多以政策調控、宣傳動員甚至群眾運動等方式加以實現”[15],在保障權利時,“隨意性較大,在國家利益優先的觀念主導下,常常會壓縮個人自由發展的空間,甚至是犧牲掉個人利益”[15]。“將法的本質視為統治階級意志的體現,在此框架下,無法對個體的權利進行討論,因為既然核心在于統治階級的意志,那么,權利義務就不過是統治階級用于分配利益的工具,權利義務因此就只是工具性的,不具有自身的價值”[14]。
由于新中國成立初期確實存在政權不穩定的情態,各種反革命分子、反對政權的人確實在不同程度上存在,因此,盡管這一時期制定了較為廣泛的法律規范,這些法律規范對社會生活的許多方面能夠起到調整作用,但是調整社會生活的目的仍然集中在對國家政權的建設和國家統治職能的維護上。法律體系所反映的權利觀念盡管有過分夸大個人利益和社會利益的統一性的嫌疑,從而允許集體利益壓倒個人利益,但是也確實發揮了獨特的功效,具備一定的時代合理性。社會生活的急劇變化,特別是1956年以后“黨在發展生產力上出現急于求成、在變革生產關系上出現急于過渡,特別是對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和根本任務的錯誤判斷”[16],導致這種工具性的權利觀的缺陷被徹底放大,隨著改革開放新時代的到來,這種工具性的權利觀失去了其吸引力。
三、當代中國法律體系形成過程的第二階段及其權利觀
1.第二階段法律體系發展的特點。
改革開放初期,由于剛剛經歷了之前的挫折,中國的法制建設處于百廢待興、一片荒蕪的狀態。之前所制定的法律既因為法律虛無主義的盛行而處于荒廢甚至失效的狀態,也已經無法服務于新時期的社會建設。面對這一現狀,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確立了“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的十六字方針。在該十六字方針的指導下,“五屆 、六屆和七屆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先后制定了138 部法律,其中, 1982 年制定了新憲法,對 10 部法律進行了修改”[5],此外,在經濟、政治、文化等方面,也制定了一系列的行政法規、地方性法規和行政規章。這些法制建設工作使得我國徹底告別了改革開放初期無法可依的尷尬局面,到1992年10月,當代中國法律體系的基本框架得以初步形成。
在這一階段所制定的法律文件中,雖然加強國家民主政治建設、確立國家政權組織機構、保障人民民主權利方面的法律法規依然很多,但是基于實行市場經濟的需要、轉換經濟體制的需要和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需要[17],法制建設的主要關注點向經濟建設轉移,立法的重點轉向為經濟建設,特別是為改革開放保駕護航。據統計,自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到黨的十四大召開,黨“在國家的立法工作中堅持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突出了經濟立法,在制定的法律中,有關經濟方面的法律76部,占30%”[17]。
黨的十四大以后,當代中國法律體系發展的主要趨勢是以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法律體系為主線,制定了大量推進市場經濟改革和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的法律;以滿足維護人民群眾切身利益的迫切要求為必要補充,制定了一系列保障民生、維護弱者利益方面的法律;在有法可依的立法局面基礎上,立法的重點從“數量擴張”轉移到“質量提高”上來,對已經滯后于新時期新發展新要求的法律進行了修改。其結果是基本形成了以憲法及憲法相關法、民商法、行政法、經濟法、刑法、社會法、訴訟與非訴訟程序法等七個法律部門為框架的法律體系。
與前一時間段相比,1992年之后的法律體系的發展除了繼續以服務于經濟建設為主線以外,更加注重維護人民群眾切身利益和對利益的分配。具體體現在以下四點。第一,從新制定的法律來看,《中華人民共和國婦女權益保護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中華人民共和國老年人權益保護法》等都集中體現了對人民群眾切身利益的保護。第二,從修訂的法律來看,這一階段不僅對剛剛提到的這些體現利益分配的法律進行了多次修訂,而且對國家政權組織機構方面的法律進行了修訂,體現了對人民切身利益的保障。
修訂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法院組織法》將下放到地方法院的死刑復核權統一收歸最高人民法院,在降低死刑案件中的冤假錯案率的同時,強調了“限制適用死刑”的理念,是對人民群眾的生命利益的保護的強化。第三,從新制定的法規來看,《失業保險條例》《社會保險費征繳暫行條例》《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條例》都從社會保障方面來保障人民群眾的利益,2008年施行的《政府信息公開條例》更是通過要求政府部門主動公開凡涉及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切身利益的各類信息,以實現對這些權利主體的利益的保護。第四,在更微觀的層面,2006年開始推行的《人民檢察院訊問職務犯罪嫌疑人實行全程同步錄音錄像規定》則強調要保護職務案件中被告人的切身利益。
2.第二階段前期的意志論的權利觀。
權利理論有兩個主要的流派,即意志論和利益論,其中,意志論主要強調選擇和自由,而利益論則主要強調利益。1988年在長春召開的“全國法學基本范疇研討會”對當代中國權利理論的發展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在“理論是實踐的產物”“是在實踐基礎上的總結”這一意義上,這次關于權利理論的會議正是對當時中國法律體系形成階段的理論總結。在這次會議上,與會學者通過深入且深刻的討論,對現代法學應是權利之學達成了基本的共識,對于權利的概念問題,大多數學者的表述更傾向于意志論的權利觀,如鄭成良明確指出,“在法律上,任何權利都是為一定行為或不為一定行為的自由,任何自由都是為一定行為或不為一定行為的權利”[18],而張文顯、文正邦、陳燎原、王人博、魯天文等學者則都在其作品中對孫國華學者提出的以下權利概念予以了認可,即“權利是在一定社會生活條件下人們行為的可能性,是人的自主性、獨立性的表現,是人們行為的自由”[19]。
意志論的權利觀在此時被選中有深刻的社會原因。當代文化研究者將1980年代視為“新啟蒙”時期,“在80年代的這場思想運動中,個體逐步從集體生活中擺脫出來,個體的自主選擇逐步被視為值得歌頌的東西,逐步被視為一種能夠推動社會發展的東西”[14],這當然是伴隨著社會生活領域和政治生活領域的改革開放出現的。個體對自由意志和自主性的追求與市場經濟的發展要求不謀而合。市場經濟要求公平競爭、市場主體的地位平等、市場主體意志自由,在這三點要求中,第三點要求顯然是核心要求,在市場經濟中,沒有自由的意志,公平、平等無異于天方夜譚。如此,個體積極追求的、市場經濟強烈要求的意志自由通過法律被確認為權利的核心,而這一時期的法律體系建設對經濟立法的側重也反映了這一點。
強調個人利益同樣會有助于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并且利益在概念上相較于意志要更接近于經濟,為何這一時期選擇的是意志論權利觀而非利益論權利觀?下面的例子可以很好地回答這一點。在改革開放之前的一段時間,農民在市場上出賣自己的勞動產品必須要冒受到嚴厲制裁的危險。改革開放之后,國家和政府要反過來鼓勵這種交易行為。此時,對于想要在市場上出賣自己的勞動產品的農民而言,更重要的是向他強調國家和政府允許他去市場上賣農產品,他有賣農產品的自由,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選擇賣或者不賣自己的農產品,而不是告訴他賣了農產品的受益歸他自己所有。后者當然也重要,但是后者是一個自然事實,在不被允許賣農產品的時期,如果他僥幸沒有被抓,賣農產品的受益也歸他所有。因此,是允許他按照自己意志賣農產品導致了他可以合法地擁有賣農產品的收益,而不是相反。
3.第二階段后期的利益論的權利觀。
在當代中國法律體系形成階段的后期,權利更多地表現出利益的一面,中國社會迎來了一個走向利益的時代[20]。我國學者蘇力及其追隨者對當時的利益論的權利觀有很多經典的思考和表述。蘇力反對法學研究中的大詞,注重權利的本土化,強調具體化地、語境化地理解權利,他將權利等同于在個案中、現實生活中當事人所提出的利益訴求和各種主張,最典型的就是“秋菊的說法”。有學者精辟地指出,蘇力“有關秋菊打官司的分析背后蘊含著一種以利益為核心的權利原則”[11],他通過運用法律經濟學的方法,“以一種更具理論性的方式為一種以利益為中心的權利觀辯護,與那些直接主張權利即利益的理論相比,這種理論無疑更精致,也更隱蔽”[11]。
學者們的經典理論斷言是對當時的社會生活狀態的精練總結。在商品經濟大潮的刺激下,人們的各種需要、主張和利益追求不斷被喚醒,人們在商品經濟大潮的裹挾下不斷處于追求自身的需要、主張和利益的過程中。徐昕考察的華南一個經濟發達地區的民間收債現象是這一時期社會公眾對權利之利益面向的追求的一個縮影[21]69-70。
民間收債是一種典型的私力救濟現象,具體實施收債行為的人或許一開始是出于兄弟義氣等情感因素而愿意幫助債權人實現其債權,但是到后來,這種幫助收債的民間行為逐步發展為一種商業行為、一種成本收益分析下的交易行為。實施收債行為的人考慮得更多的是其行為的獲利情況。而對于收債行為的委托方來說,實施收債行為的人相當于其延伸出來的手,是其權利獲得救濟的工具。就其自身而言,債權人的形象更多地體現為不斷追求和實現自身利益的個體,而非前一時期的關注自主性和自由意志的個體。這一時期的法律體系建設更加側重于對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的保護,更加側重于對利益的再分配,反映的正是當時社會較為盛行的利益論的權利觀。
四、對當代中國法律體系形成過程中的權利觀變遷之反思
1.利益論的權利觀的失靈。
從上文的分析可知,伴隨著當代中國法律體系的形成過程,中國社會乃至理論界的權利觀念發生了從工具性的權利觀到意志論的權利觀再到利益論的權利觀的變遷。利益論的權利觀在指導國家進行經濟建設和社會建設方面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其不僅促進了經濟的發展,而且借助于保護弱者利益的一系列法律實現了社會的分配正義。更重要的是,利益論的權利觀提供了“以權利限制權力”的國家治理模式,私有財產權具有抵抗公權力的天然特性,2007年制定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對私人財產權的確認和保護,為個人權利和國家權力劃定了明確的界限,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社會的發展,利益論的權利觀逐漸顯現出其自身的局限性。
瑪麗·安·格倫頓以獨特、細膩的女性視角觀察到,美國社會的民眾具有一種基于自我中心主義的放縱心態,她認為,“絕對形式化的偏好(‘我有權以任何我希望的方式處分我的財產)導致了不現實的預期,也忽視了社會的成本以及他人的權利”[22]前言3,她將這一切歸結為美國社會的“民主病”。中國社會是否也有“民主病”筆者無法妄下斷言,但中國民眾基于自我中心主義的放縱心態、基于絕對形式化的偏好而產生的不現實的預期卻是慢慢顯露出來。國人的自我中心主義的第一個表象是權利沖突現象。盡管有權利就會有沖突,我國法學界也很早就注意到權利沖突現象的存在,早在1996年王庭熙就意識到,在版權法對工業美術作品的保護中,就存在受重疊保護的權利相互沖突的現象[23],但是通過劉作翔教授的研究,我們可以發現,“權利沖突不僅存在于司法審判過程中,也存在于行政執法、立法和公民的日常生活中,成為我們社會生活中越來越普遍的一個法律現象”[24]導論1。人類智識的有限性與社會生活的無限復雜性導致法律無法盡善盡美,存在一定的權利沖突現象也屬正常,但是大范圍、頻繁出現的權利沖突就不僅僅可以被稱為一種“現象”,而且是一種“問題”了。研究權利沖突問題的解決機制固然重要,從源頭尋找權利沖突發生的可能原因則意義更為重大。國人的自我中心主義的第二個表象是權利濫用現象。如果說早期的權利濫用現象只是發生在新技術使用權[25]、股東權利[26]、專利權利[27]等權利的行使過程中,由于這些權利的行使往往要求權利主體具備一定的身份,因此,這類權利濫用現象并不至于大范圍蔓延,那么,訴權的濫用[28]、相鄰關系中權利的濫用[29]、消費者過度維權[30]乃至學生占座過程中的權利濫用[31]則表明,權利濫用現象也已經蔓延至生活的方方面面,成為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之所以將這兩種現象認定為國人以自我為中心、將自我的偏好絕對化的表象,是因為在這兩種現象中,行使權利的人都將實現自己的利益、主張視為最高也是唯一的行動目標,正是這種不現實的預期恰恰導致了矛盾和沖突的發生。而這兩種現象的頻繁出現與利益論的權利觀有莫大的關聯。利益論的權利觀的最大危險在于將權利化約為利益,也就是將權利完全等同于利益,因為“權利一旦與個體的利益和需要等同,必然走向實證化。權利不再是人的主體性的表達,不再是個人的意志自由的表達,而是等同于現實的利益”[20]。
換句話說,對利益、要求和主張的過度強調會使得人的主體性被隱藏起來,個體的自由意志、自主性將得不到應有的關注,個體自身的責任感以及對共同體中其他個體的尊重也將被遺忘。這一點在當代中國法律體系的形成過程中體現得尤為明顯。對利益的過度強調和對責任、危機、共同體的并不關心使得社會交往和經濟合作中的優勝者缺乏責任意識、危機意識和共同體意識,他們常常冷漠且孤獨,有時甚至表現出弱勢的一面,因為他們的利益、要求并不總是能夠被滿足,“1990 年代后期以來權利觀念發展的一個線索,這就是不斷想要追求和實現自身利益的個體的權利訴求遠遠超出了公共權力能夠提供救濟的程度”[11],各種權利沖突、權利濫用現象蜂擁而至,利益論權利觀走向了失靈的邊緣。
2.以自我和他者的關系為視角的反思。
“他者”(Other)是一種重要的哲學議題,“他者”(Other)概念與“自我”(Self)概念相對,通常指與自我密切相關卻又存在差異的他人或其他群體,但是又不限于他人或其他群體。一個比較生動的例子是新冠肺炎疫情中的自我與他者。以人類作為自我,新冠肺炎病毒就是一個他者性(the Others)的存在,特定的人或人群被新冠肺炎病毒感染時,“病毒的他者性就對人形成某種‘附體,于是就導致在人類社會內部形成某種屬人的‘他者,即感染者在一定程度上變成一個‘他者或‘他人”[32]。在主體性的形成過程中,自我和他者是兩股重要的力量,自我有同化他者之差異性的趨勢,而如果自我不加區辨地接受他者的差異性特質,則將使得自我被同化[33]。
他者在吾我之間、主體之間、主體和未來之間有三重面孔,分別是欲望的他者、差異的他者和可能的他者,其中欲望的他者強調欲望是存在于自我內部的他者,差異的他者強調自我和他者的差異性,強調他者具有不同于自我之處,不能被自我完全同化,可能的他者強調自我與他者的共存,反對主客二分的思維模式[34]。他者的這三重面孔能夠很好地解釋當代中國法律體系形成過程中的權利觀變遷。在當代中國法律體系形成過程的第一階段,權利觀念是工具性的權利觀,工具性的權利觀背后運行的邏輯是法的本質是統治階級意志的體現,具體的權利義務規定是通過分配利益來行使統治階級的意志,作為具體的權利義務之載體的個人,其行使與權利義務相關的行為也是在行使統治階級的意志,從這個角度上講,作為他者的個人處于被作為自我的統治階級同化的狀態,這也可以很好地解釋個人利益與社會利益、集體利益的高度一致性。只不過在改革開放來臨之際,作為他者的個人的差異性被急劇放大,這種同化也最終歸于失敗。
在當代中國法律體系形成過程的第二階段前期,權利觀念是意志論的權利觀,意志論的權利觀強調個體的自主性和自由意志,同時強調對其他個體的自主性和自由意志的尊重,在主體之間,自我充分意識到他者不是另一個自我,自我無法將他者完全同化和吸收。在當代中國法律體系形成過程的第二階段后期,權利觀念是利益論的權利觀,利益論的權利觀強調權利主體的要求、主張和利益,然而,權利的利益化傾向使得“權利等同于具體語境中當事人提出的要求,等同于他們的利益主張,等同于所有類似于秋菊式說法的東西”[20],這種權利觀的極端化將導致在吾我之間的維度上,作為自我內部的他者的欲望將自我同化,權利主體隱而不現,作為欲望之表現形式的各種利益、主張、要求等大行其道,權利沖突、權利濫用現象紛至沓來。而在主體間性的維度上,一切外在于作為自我之利益、主張、要求的東西都是他者,且都是實現自我之利益、主張、要求的工具,實施收債行為的人就是債權人實現其自身利益的工具化的他者。就此而言,主體性的動態發展產生的主體性危機,即“一旦個體的自由選擇得到承認,個體接下來就沉溺在他選擇的對象中,于是遺忘了自身;或者從個體的自我出發,將一切外在于他的東西視為‘非我,視為自身的工具”[11]正是利益論的權利觀失靈的根本原因。
五、完善當代中國法律體系的可能路徑——共同體權利觀
既然主體性危機是導致利益論的權利觀失靈的根本原因,并導致了一系列權利濫用、權利沖突現象,那么,從自我與他者的關系入手來重塑主體性將是完善當代中國法律體系的一個可行方案。在主體和未來之間的維度上,可能的他者強調“為他人”“在世界中與他人共存”,有學者將此種對自我的理解稱為“關系的自我”,即“自我處于‘他者的近旁,并以承擔他者的責任與自由來獲得對自身的確立”[32],或者更明確地說,“只有通過接近他人,我在出席到我自身之中”[35]154,“自我只存在于跟他人的關系中,也只應為跟他人的關系而存在,加強社會交往就意味著加強自我,存在的目的不應該是其中一個或者另外一個,不應該是更多自我或更多社會,而是用圣-埃克絮佩里的話來說,‘人類關系在奇跡時刻的某種品質”[36]168。這樣的一種對自我和他者之關系的理解隱含著對共同體和主體的共同關切,只不過這種對共同體的關切與上文提到的工具性權利觀背后對集體利益和社會利益的關切并不相同,因為其同時強調對主體的關切;這種對主體的關切也不同于上文提到的意志論的權利觀和利益論的權利觀對主體的關切,因為后者實質上是一種個體化的權利觀,個體化的權利觀的極端表現恰恰是主體的遺失。
事實上,對共同體權利觀的研究一直在進行。我國學者張恒山早在2002年便提出了“三人社會”理論,該理論指出,在原子式的個人身上不會產生規則,道德規則產生在“行為人”“受動人(承受行為人的行為后果或受其影響的人)”“旁觀者”等全體社會成員的良知的基礎上,當某些道德規則重要到必須以社會組織起來的權力來保證人們對這些規則的遵守時,這些道德規則就轉化為法律規則[37]85-122。他通過追溯法律規則產生的源頭深刻揭示出權利對共同體生活的依賴性。我國學者彭誠信提出的“權利的程序理論”則主張,解決權利理論的核心問題的方法在于構建一種人人參與的對利益或意志予以評判的程序[38]185-206,而人人參與評判所體現的正是共同體這一要素。除了國內的學者,國外的學者也在熱切地關注著權利中的自我與他者的關系問題。法國學者若斯蘭認為,在權利主體對權利客體的爭奪背后,潛藏的是各權利主體之間的關系問題,這才是權利濫用的本質,“我們的權利非僅在起源上是社會的,它的目的,它的終的亦是社會的……倘使把人看做一個孤獨的個人,不能有什么法律上的權利。他所以能得到人格而成為權利義務關系的主體和中心,這是因為他是社會中的一份子”[39]201。約瑟夫·拉茲所主張的共同善權利觀更是認為,其他人的利益或共同善在證成權利人享有權利時,是一個更強的理由[40]。安靖如所提倡的儒家人權學說也呈現出一種共同體視角下的人權理論,他在論證權利與和諧的關系時指出:“大多數權利——包括那些最明顯保護個人不受國家侵犯的權利——都不是建立在與公共的善之間所存在的沖突基礎上的,而完全是以和諧為基礎的。”[41]262-264所有這些國內外學者的研究都強調共同體與個人權利的關系,個人權利的實現依賴于共同體生活,而共同體生活必然由同為權利主體的自我與他者組成,絕不是由作為權利主體的自我與作為權利實現工具的他者組成,這又暗合了馬克思在《論猶太人問題》中所強調的“人是作為類存在物和他人共同行動的”的原則[42]163-198。
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突出強調要完善以憲法為核心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習近平總書記提出 “要以憲法為最高法律規范,繼續完善以憲法為統帥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把國家各項事業和各項工作納入法制軌道”[43],繼續完善我國的法律體系是當下法治建設的重要任務。既然“權利構成法律體系的核心,法律體系的許多因素是由權利派生出來的,由它決定,受它影響,權利在法律體系中起關鍵作用。在對法律體系進行廣泛解釋時,權利處于起始的位置;是法律體系的主要的、中心環節,是規范的基礎和基因”[44],而權利濫用、權利沖突則是當下法治實踐頗為頻繁的現象,那么,從權利視角出發來完善當代中國法律體系是一種可行的路徑。從共同體權利觀的上述多種理論淵源中選擇一種適合我國國情和法治實踐現狀的具體權利觀念,并以之來闡述具體權利的意涵,整合眾多旨在保障公民權利的法律規范,使我國法律體系更加融會貫通,使人們的權利實踐更加理性和有序,是完善我國法律體系的可行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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