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法典落地 從紙面走進現實

朱寧寧

2021年1月1日起，民法典正式施行。

新年伊始第一個工作日，多地就以民法典為依據審理并當庭判決了一些案件。據不完全統計，當日，廣州、北京、上海等地法院宣判了7起適用民法典的案件。甫一落地，與民生密切相關的民法典便對我國民商事司法實踐產生了重大影響。

填補立法空白? 彰顯公平正義

1月4日上午，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一起“自甘風險”案件。原告宋某在自發組織的羽毛球比賽中被對方擊出的羽毛球擊中右眼受傷，將球友周某訴至法院要求賠償。法院經審理認為，宋某為“自甘風險”的行為，且被告不存在故意或重大過失，當庭判決駁回原告的全部訴訟請求。

“民法典侵權責任編保留侵權責任法大概三分之一的條文，修改大概三分之一，新增加近三分之一。如此大規模的修改和新增法律條文，意味著民法典對于未來侵權案件審判的影響將是全方位的。”曾全程參與民法典編纂工作的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張新寶旁聽了北京這起首例適用民法典審理的案件。在他看來，民法典“自甘風險”的實施效果與立法時的預期是一致的。

“關于自甘風險的規定是民法典新增加的內容。2009年在侵權責任法立法過程中，我們曾建議寫上自甘風險這樣的條文以及自助條文，但是當時沒有被采納。”張新寶告訴記者，此次在民法典編纂過程中增加這兩個條文時爭議不是很大，參與立法者達成一個基本共識，就是在全面依法治國大背景下，需要精準調適好民事權利保護與行為自由保護之間的關系。所以，當時考慮較多的是對自甘風險免責的適用范圍和條件進行比較嚴格的限制，避免其被濫用。

據張新寶介紹，增加自甘風險和自助條文，旨在給予行為人更多的行為自由，成為被告一方不承擔責任的抗辯事由。“如果沒有民法典關于自甘風險的規定，法院在過去‘維穩‘同情弱者的慣性思維下，可能會根據侵權責任法第二十四條的規定判決被告少量分擔損害后果。”

厘清法律邊界? 回應社會關切

同日，遠隔千里之外，廣東省廣州市越秀區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原告庾某某訴被告黃某某高空拋物損害責任糾紛一案。黃某某的小孩從35樓扔下一個礦泉水瓶，導致年近七旬的庾某某受到驚嚇、摔倒，致十級傷殘。法院經審理認為，根據相關司法解釋，民法典施行前從建筑物中拋擲物品或者從建筑物上墜落的物品造成他人損害引起的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民法典第一千二百五十四條的規定。最終，法院當庭判決黃某某賠償庾某某醫藥費、護理費等共計9萬多元。

近年來，全國各地陸續發生高空拋物、墜物傷人事件，成為“城市上空之痛”。為了守護人民群眾“頭頂上的安全”，民法典侵權責任編對高空拋物墜物說“不”，明確禁止從建筑物中拋擲物品，對高空拋物、高空墜物致人損害的民事責任進行了厘定，同時對物業服務企業的安全保障責任和公安機關的調查責任作了規定。

“高空拋物案如果在民法典生效之前，法官會依據單行法或者民法學說理論作出裁判，當然也可能得出跟民法典生效后相同的判決結果。但是，民法典的頒行使得這些糾紛的審理具有更為明確的法律依據，法官的判決說理可以更為充分，其結果也更易于為當事人所接受和認可。”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民商事法律科學研究中心執行主任石佳友說。

石佳友指出，民法典在系統總結以往民事立法和司法經驗的基礎上，充分借鑒了比較法的最新成果，新規則將更為公平合理地配置相關當事人的權利義務。

提供法律依據? 構建權利體系

1月4日，廣州互聯網法院收到了首件侵害人格權禁令申請。申請人某地產公司稱：某自媒體用戶李某系該地產公司所開發樓盤的業主。2020年5月14日至8月20日，李某在其使用的自媒體賬號上累計發布了11篇侵害某地產公司名譽權的文章。2020年11月20日至12月3日，李某在前述侵權文章被平臺刪除的情況下，又相繼發布了5篇侵權文章。該公司認為，李某的上述行為對其名譽和商業信譽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給其造成了嚴重的經濟損失，為此向法院申請侵害人格權禁令：請求禁止李某在其使用的自媒體平臺發布涉及某地產公司文章的行為。訴訟過程中，該公司提供了名下銀行賬戶存款10萬元作為擔保。

侵害人格權的一些行為，如果不能被及時制止，無法為權利人提供及時的救濟，尤其是在當前的網絡時代，其損害結果不可逆轉，甚至會造成難以彌補的損害。鑒于此，民法典人格權編明確了民事主體有權依法向人民法院申請采取責令行為人停止有關行為的措施。

石佳友指出，人格權禁令制度是民法典的重要創新，允許當事人在損害實際發生前，請求法院及時制止相關的侵權行為，以阻止損害后果的實際發生或擴大，是人格權制度積極預防功能的重要體現。但是，這一制度的適用也有嚴格的條件，必須是針對如不及時制止將會使得權利人的合法權益受到難以彌補的損害的情形。因此，法院要嚴格掌握審慎適用，既要及時保護申請人合法權益，也要尊重他人的合法權利，譬如他人合法的言論和批評自由，在二者之間維系合理的平衡。

落地效果初顯? 仍需多方努力

法律的生命力在于實施，法律的權威也在于實施。民法典帶來的影響將是深遠和全方位的，民法典如果想有一個好的落地效果，還需要多方努力，宣傳、推進、保障民法典實施，確保民法典得到全面有效執行。

“民法典中一些極為重要的原則和價值，不僅對于規范民事主體的民事活動具有重要的指引作用，而且還將指導司法機關的民事審判以及立法機關在未來的民事立法活動。”石佳友指出，就司法機關而言，如果欠缺具體的裁判規則，法官可以援引這些價值和原則作出裁判結果，從而使其產生規范性效果。對于立法者而言，未來在制定民事單行法的時候必須遵從這些民法基本價值和原則，而不能制定與之相沖突的規范。

“一部好的法律需要各方面遵守和嚴格實施，方能實現良法善治。”談及在今后的司法審判實踐中該如何正確理解和運用民法典，張新寶認為還需要從多方面入手，包括掌握民法典和相關司法解釋的精神和具體規定，提高司法業務水平;嚴格按照法律規定裁判案件，特別是對新增加和修改的條文保持高度的敏感性、嚴格實施的責任感和自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