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

康康

黎明，簡稱“明”；

“風箏”，簡稱“風”；

冷如冰，簡稱“冷”。

（表）郊外的南屏山有一個療養院，能在這里療養的都是國家的有功之臣。現在是春夏之交，夕陽西下，一位老人正在草坪上放風箏。“風箏，我的風箏”。有人要問了，他是誰？

他叫黎明，“風箏”在他的心里，是一個人，一種信仰，一段刻骨銘心的往事……

1949年，當時的黎明只有27歲。他的公開身份是國民黨昆明諜報處的少校參謀。他的未婚妻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記者，筆名就叫“風箏”。其實他們的真實身份是中共地下黨的諜報人員。就在3天前，黎明和“風箏”同時接到了上級下達的一個代號為“國寶”的計劃。11位在冶金、金融、物理、化學等方面卓有成就的專家被國民黨列入了抓捕名單。昆明的地下黨組織計劃要將這批科學家送往解放區。這樣一個艱巨的任務就落在了黎明和“風箏”的身上。

現在是14：01，黎明在焦急地等“風箏”的電話，以進一步確定信息，采取下一步行動。“叮鈴鈴”，電話終于響了，黎明伸手想接，卻又縮回了手。

明 （白）“只要這次‘國寶計劃圓滿完成，我就可以和‘風箏隨專家撤離昆明，到解放區舉辦婚禮，開始嶄新的生活。但如果……，不！沒有如果，也不能有如果！可是，這通電話應該在13：31打來呀，現在足足晚了有半個小時……”（表）電話還在響著，黎明終于伸出了手。

明 （白）喂？

冷 （白）下樓，上車。（表）黎明放下電話，他此刻的心情就跟打電話來的這個人的名字一樣，冷如冰。而打電話的這個人也和她的名字一樣，冷如冰。她是國民黨昆明諜報處的處長，也是黎明的上司。

冷 （白）上車，彈藥倉庫。

明 （白）是。（表）車子啟動，美式吉普車的抖動搖晃卻沒有打斷黎明的思緒。“她這一刻帶我去倉庫去干什么？”黎明曉得，現在沉默才是最好的方法。20分鐘之后，車子停到了倉庫門口。

冷 （白）下車，黨國和我需要聽聽你的解釋。（表）黎明順著冷如冰手指的方向朝倉庫里一望，里面正中豎了個鐵架子，鐵架子兩邊站著8個荷槍實彈的士兵。鐵架上綁了一個人，渾身是血。黎明睜大眼睛再一望，啊，是“風箏”，“風箏”真的出事了。

明 （白）（惱怒地）處長，這是怎么回事？

冷 （白）你真的不知道？

明 （白）我知道什么？

冷 （白）她是共產黨！

明 （白）她是共產黨？

冷 （白）對，我們截獲了共產黨的地下電臺。今天凌晨，“風箏”計劃與中共西南方面有關人員在郊外秘密見面，商定一個名為“國寶”的計劃。行動前我還想，天底下怎么能有這么巧的事情，共產黨情報人員的代號居然和咱們大記者的筆名一樣。真是巧啊！（表）黎明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但他很快就穩住心神。

明 （白）不，你們一定搞錯了，“風箏”肯定是冤枉的。請給我點時間，我會親手抓住共產黨的“風箏”以證明她的清白。

冷 （白）黎參謀，大可不必了。“風箏”小姐凌晨跑到郊外，難不成是要去采訪孤魂野鬼么？與其擔心她，倒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明 （白）我？

冷 （白）對，你和“風箏”相愛多年，她還是你的未婚妻……

明 （白）你是說，我也是共產黨？

冷 （白）我要是這個意思，你還會站在這說話嗎？你是我的老部下，為黨國立下過汗馬功勞，更在共產黨的槍口下救過我的命。我信任你，但不代表別人不會懷疑你，更不代表上峰不懷疑你。咱們這班袍澤，為黨國盡忠的太多了，沒剩下幾個人了，且黨國正值危難之際，需要人才，我不想就這么輕易地斷送你的前程。（表）這倒是冷如冰的心里話。“風箏”一出事，按照上峰的意思，亂世用重典，寧可錯殺不能錯放，要冷如冰把兩人一道處決。但是冷如冰力保黎明絕對不是共產黨，這才為黎明爭取了一次“自證清白”的機會。黎明一步步走到“風箏”面前，只見“風箏”遍體鱗傷，有的甚至已經開始結痂了，這才多長的時間啊！看到自己心愛的人被折磨成這個樣子，黎明心如刀絞。一見“風箏”受極刑，傷心難忍淚盈盈。并肩戰斗已七載，槍林彈雨一同行。想不到，電臺被截獲，被捕難抽身，受盡折磨志堅貞。“風箏”啊，我愛你像芙蓉出水性高潔，我愛你像青松聳立，有情有義有真心。為革命，為革命，忍住悲痛、斬斷情絲、義不彷徨、與敵周？旋，絕不能忘記這堅定的使命。（表）此刻“風箏”醒了，慢慢地睜開眼睛。看見黎明的一剎那，“風箏”呆住了。自從被抓，她滿以為和黎明只有下輩子再見了。沒想到黎明以這樣的狀態出現在自己面前。再望望后面站著的冷如冰，她什么都明白了……，“黎明還沒有暴露，接下來我要盡我所能來保護他！”

風 （白）（虛弱地）黎明……

明 （白）“風箏”，你告訴我，你不是共產黨，你是被冤枉的。

風 （白）不，黎明，我是，我是共產黨。

明 （白）你不是！（表）說著，黎明就要上來解“風箏”身上的繩索。

冷 （白）住手。黎參謀，你有些關心則亂了。你要救她可以，只要她能說出“國寶”計劃的具體內容，我們就可以放了她，并讓你們雙宿雙飛。（表）聽完這番話，黎明心里稍微松了一松。“風箏”雖然被抓，但是她只字未吐，也沒有其他同志被捕，所以對“國寶”計劃，冷如冰她們也只是知道這么個名稱，對他也只是懷疑。可是，接下來怎么辦？黎明凝視著“風箏”的眼睛，里面有不舍、眷戀，更有為他們共同的信仰而獻身的堅定覺悟。黎明明白了。

明 （白）“風箏”，你愛我嗎？（表）“風箏”點點頭。

明 （白）為了我們的愛，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吧。你也聽到冷處長的剛才的話了。

風 （白）我有我的信仰。

明 （白）信仰？

風 （白）對！信仰是希望，是我生命的價值，它在我心里高于一切。

冷 （白）聽見了吧黎參謀，你們相戀一場，現在你還為她盡心開脫。可你也聽到也看到了，人家早就已經舍棄你了。大丈夫何患無妻，十步之內必有芳草，接下來就看你的了。（對“風箏”）“風箏”小姐，沒想到你柔柔弱弱的，心地這么瓷實。也罷，雖然道不同，但同為女人，我也不想讓你再這么受罪。至于“國寶”計劃，哼，你也死心吧。我們抓得到你，自然就抓得到你的同黨。這昆明，還是黨國的天下呢！（表）說著，冷如冰從身邊掏出一把左輪手槍，往黎明的手上一放。

冷 （白）黎參謀，為“風箏”小姐做最后一件事吧。

明 （白）這，我……（表）黎明呆住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潛伏了7年，大大小小的難題經歷了無數，但是無論如何沒有碰著像今天這樣的生死抉擇。他不敢抬頭去看“風箏”的眼睛。

風 （白）黎明哥，你看著我。（表）黎明抬起頭來。從風箏的眼睛中，他看到了愛情、不舍，還有鼓勵和希望。風箏在告訴他，抉擇的時候到了。

明 （白）“風箏”！

風 （白）對，風箏，我就是那只纏在樹上的風箏。黎明哥，你看這只風箏飛得好高，是不是？好高……，現在風箏線纏在樹枝上了，越纏越緊，越纏越緊，始終拿不下來。黎明哥，你就扯斷繩子、斬斷樹枝，讓它自由地飛吧！黎明哥，你就讓她自由地飛吧！（表）一聲槍響，一聲槍響，天崩地裂，一朵鮮花在姑娘的胸口盛開，黎明撲倒在地上，“風箏”飛向了天堂。

不久后，黎明帶著“風箏”的遺愿，在中國人民解放軍的策應下，終于完成了“國寶”計劃。從那以后，他就和心中的風箏一起活到了今天。這正是：

雨雪同舟意纏綿，

藏愛永別舍情緣。

我心愿隨風箏去，

沖向黎明迎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