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時方治療胃癌術后并發癥的研究概況

張澤 王文萍 曹瑩

摘要：胃癌是發病率與致死率較高的一種消化道惡性腫瘤，手術治療是胃癌的重要治療手段之一。但胃癌患者術后發生不良反應的概率很大，對后續的治療也造成很大影響。通過檢索中國知網、萬方數據庫、維普數據庫建庫以來至2020年6月之間的文獻，對經方、時方治療胃癌術后的臨床研究文獻收集整理，發現經方、時方在治療術后疲勞綜合征、術后胃癱綜合征、術后傾倒綜合征等不良反應及并發癥上療效顯著，因此就常見的胃癌術后并發癥及不良反應的中醫藥治療作出如下綜述。

關鍵詞：中醫藥;胃癌術后;辨證論治;并發癥;不良發應;經方;時方;治療

中圖分類號：R735.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2349（2021）04-0095-05

胃癌（gastric carcinoma）是一種常見的消化道惡性腫瘤，其發病率居于我國惡性腫瘤的第2位[1]。胃癌的發病與不良生活方式和飲食習慣、環境因素、遺傳因素、幽門螺桿菌感染等密切相關[2]。手術是胃癌的主要治療手段之一，但胃癌術后發生并發癥的風險很高，不僅降低患者生活質量，嚴重者甚至導致治療中止，影響其生存期。現有的研究多數闡明了經方、時方在治療胃癌術后不良反應、提高患者免疫力、延長患者生存期等方面具有獨特的優勢。

1 胃癌并發癥與中醫藥治療

1.1 術后疲勞綜合征 術后疲勞綜合征（postoperative fatigue syndrome，POFS）是指患者在術后出現的疲乏、睡眠障礙、注意力低下、情緒異常等一系列癥候群[3]。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患者的術后恢復，在治療上西醫一般采用營養支持療法、心理干預、生長激素治療等。中醫以扶正補虛、養陰益氣、補益脾胃為治則進行辨證施治。

1.1.1 脾胃虛弱 六君子類方善于治療脾胃氣虛兼有痰濕的疲勞乏力。六君子湯配伍藤梨根對治療晚期胃癌的面色無華，語息微弱，肢乏無力，納差有良好效果[4]。脾虛明顯者可選用香砂六君子湯。有研究發現香砂六君子湯加減聯合早期腸內營養治療胃癌比單純腸內營養治療總有效率高，可促進患者胃腸動力恢復，緩解癥狀及減輕機體炎癥，增強免疫功能等方面效果顯著[5]。肝郁重者可用柴芍六君子湯，兼可改善胸脅脹痛之癥狀。若治療不及時氣虛進一步發展，則進展為中氣不足的可能性很大，可用補中益氣湯，益氣升陽，治療患者可能出現的疲乏無力、胃納不佳、睡眠差等癥狀。脾胃虛弱，升降失司，氣機痞塞可用甘草瀉心湯治療，方中重用甘草，補虛緩急，補氣的同時兼可改善痞滿、下利等癥狀。魏俊等[6]研究發現甘草瀉心湯能夠調整機體腸道菌群失調及促進機體血清炎癥因子向有益方向變化，進而改善乏力、口干的癥狀。

1.1.2 心脾兩虛 心脾兩虛患者易出現心悸失眠，健忘怔忡，食少肢倦，面萎無華等表現。歸脾湯可提高機體免疫功能，對治療疲勞綜合征作用顯著。徐宏濤等[7]研究發現腹腔鏡胃癌手術后使用歸脾湯小腸內滴注能明顯改善機體的營養狀態和減輕疲勞癥狀。

1.1.3 氣陰兩虛 吳鞠通在《溫病條辨·上焦篇·秋燥》中云：“燥傷肺胃陰分，或熱或咳者，沙參麥冬湯主之”。沙參麥冬湯治療氣陰兩虛而出現的形瘦面黃，不思納谷，口干不多飲，舌質紅絳，脈細數等癥狀有很好療效[8]。《傷寒論》云：“傷寒解后，虛贏少氣，氣逆欲吐者，竹葉石膏湯主之”。胃癌術后氣虛津傷，但尚未到傷及陰津，故可用竹葉石膏湯加減生津和胃、清熱益氣，治療氣津兩傷所導致的乏力，氣短，口干等癥狀[9]。

1.1.4 氣血兩虛 十全大補湯、八珍湯為治療氣血兩虛的主要方劑。且都可通過調節免疫功能與營養指標，提高患者免疫力，促進營養物質的吸收，從而改善疲乏、納差、眠差的癥狀。王玉梅等[10]應用十全大補湯腸內營養治療胃癌術后氣血兩虛證可明顯改善患者癥狀及營養狀態，增加TP、Alb、Hgb 水平，對術后病情恢復有一定促進作用。八珍湯具有良好的益氣補血之功。臨床研究證實胃癌術后以八珍湯加減配合腸內營養能進一步提高機體營養狀況和改善免疫功能情況[11]。四君子湯為補脾益氣的基礎方劑，可通過改善血清免疫指標及營養指標的水平，減輕患者疲乏無力的癥狀[12]。四物湯為補血的基本方劑，可改善胃癌術后早期營養狀態相關指標以及免疫功能，進而起到緩解疲勞，改善食欲的作用[13]。

1.1.5 痰氣郁結 疲勞綜合征的患者容易出現情緒異常，表現為抑郁、焦慮、緊張等情況，若不及時控制有可能進一步發展為抑郁癥。半夏厚樸湯出自《金匱要略·婦人雜病脈證并治第二十二》：“婦人咽中如有灸臠，半夏厚樸湯主之”。現代醫學表明其對于預防與治療抑郁癥均有一定療效。六君子湯合半夏厚樸湯能夠改善患者情緒低落，減低負面情緒的發生，亦可兼改善睡眠障礙與認知障礙，提高患者生存質量[14]。

1.2 術后胃癱綜合征 術后胃癱綜合征（postsurgical gastroparesis syndrome，PGS）是一種術后繼發的非機械性梗阻因素引起的以胃排空障礙為主要表現的胃腸動力紊亂綜合征，是胃癌根治術后早期常見并發癥，主要癥狀包括惡心、嘔吐、腹脹、早飽、腹痛等[15]。西醫治療以應用促胃動力藥、營養支持、禁食、胃腸減壓等為主。中醫認為本病病位主要在脾、胃、肝，病機為脾虛胃弱，中焦氣滯，升降失司，以疏肝健脾和胃止嘔為治則治療為宜。

1.2.1 脾胃不和 半夏瀉心湯證原文見《傷寒論·辨太陽病脈證并治下第七》，曰：“傷寒五六日…若心下滿而硬痛者，此為結胸也，大陷胸湯主之;但滿而不痛者，此為痞，柴胡不中與之，宜半夏瀉心湯。” 臨床上可用于治療胃癌術后上腹部飽脹、痞滿等癥狀。周益萍[16]用半夏瀉心湯治療32例術后胃癱，對照組使用生理鹽水+多潘立酮，觀察2組腹脹、惡心緩解情況、以及胃管引流量的多少，中藥組總有效率為100.0%，對照組有效率為75.0%，2組比較差異有顯著意義。鄒利艷[17]用旋覆代赭湯聯合針刺治療胃癱，觀察患者嘔吐、惡心、腹脹、進食情況等，治療組總有效率為 96.77%，高于對照組的 80.65%，可減輕癥狀，并可縮短胃癱緩解時間。小半夏加茯苓湯功能和胃止嘔，有助于減輕患者惡心嘔吐的癥狀。張偉杰等[18]研究發現小半夏加茯苓湯聯合莫沙必利可有效緩解餐后中上腹脹滿、惡心嘔吐、消瘦等癥狀，提高患者生存質量。

1.2.2 脾胃氣虛 四君子湯可益氣健脾加速腸胃動力恢復。郭星[19]以單純西醫療法聯合四君子湯加味治療胃腸惡性腫瘤術后胃癱，治療后臨床癥狀顯著改善，且消化系統功能恢復良好，聯合組中醫證候積分、總有效率均優于單純西醫組。理中湯合六君子湯功能補脾益胃，善于治療脾胃失調所致的胃腸功能紊亂。寧占良[20]應用理中湯合六君子湯治療胃癌術后胃腸動力不足，可減輕上腹脹，惡心、嘔吐的癥狀、加速胃腸功能恢復。

1.2.3 肝胃不和 逍遙散能夠健脾和胃、疏肝活血，配合西藥治療胃癱效果良好。楊格娟等[21]運用逍遙散聯合西藥治療胃癱總有效率優于單純西藥組，臨床癥狀改善明顯。木香順氣湯功善疏肝和胃，可緩解腹部脹滿不適，促進患者食欲恢復。李小兵等[22]通過研究發現木香順氣湯配合針灸治療胃癱比單純西醫治療臨床療效好，縮短了整體恢復時間，臨床價值較高。柴胡疏肝散功能疏肝健脾、理氣和胃，治療肝胃不和之胃痛顯效明顯。楊美群[23]以柴胡疏肝散治療31例胃脘痛患者，有效率優于常規治療組，且能提高患者生活指標評分。陳艷等[24]以四磨湯治療消化道道腫瘤術后腸胃功能失調，療效優于常規組。能夠減輕腹部不適，緩解惡心嘔吐、噯氣、食欲差等癥狀。

1.2.4 胃腸蘊熱 小承氣湯善于通腑泄熱，可在一定程度上改善梗阻癥狀，緩解胃排空障礙。仇慶華[25]用小承氣湯保留灌胃治療胃癌胃癱患者，可縮短患者恢復進食時間，緩解腹脹嘔吐癥狀。陳新民[26]以大承氣合四君子湯配合促胃動力藥治療胃排空障礙17例，可緩解癥狀，促進患者病情恢復。

1.3 術后傾倒綜合征 傾倒綜合征（dumping syndrome）是胃切除術和迷走神經切斷術后常見的一種并發癥[27]。臨床上分為胃腸道癥狀，如：腹脹、腹痛、惡心、嘔吐、腹瀉等;神經循環系統癥狀，如：心慌、出汗、眩暈、蒼白、發熱、無力等[28]。臨床報道表明，許多患者求助于中醫可取得較好療效。

1.3.1 脾胃不和 半夏瀉心湯在治療胃癌根治術后出現的吻合異常癥見：進食后腹脹、腹痛、惡心、嘔吐、厭食的患者有很好療效[29]。現代實驗研究證明，半夏瀉心湯可以調節腸胃動力。蔣鋒利[30]等研究證實，半夏瀉心湯及其拆方的含藥血清，可促進胃腸平滑肌細胞的增殖，進而促進胃腸蠕動。厚樸生姜半夏甘草人參湯為《傷寒論》中專治腹脹、腹滿的名方，臨床上多用于改善各種原因引起的腹部脹滿癥狀。彭仁通[31]運用厚樸生姜半夏甘草人參湯治療52例胃癌術后傾倒綜合征，可緩解上腹脹、噯氣、腹痛、腹瀉等癥狀，臨床療效及中醫證候療效均優于單用多潘立酮組。

1.3.2 膽郁痰擾 溫膽湯功能理氣化痰和胃，可改善惡心嘔吐癥狀，緩解患者不適，為進一步治療提供機會。王芳等[32]從痰論治胃癌呃逆，以溫膽湯治療胃癌術后頻繁出現惡心、嘔吐、無法進食、食道灼熱等癥狀療效良好。劉國錄[33]用溫膽湯治療30例腸胃功能失調的患者，結果顯示中藥組中醫癥狀積分、生理機能、疼痛評分均優于西藥組。

1.3.3 胃虛痰阻 旋覆代赭湯來源于《傷寒論》，方中旋覆花、代赭石合用共奏降氣之效，半夏、生姜聯用功善和胃止嘔，人參、甘草、大棗共奏補益胃氣之功。善于治療心下痞硬，噫氣不除者。可用于治療經久不愈的頑固性呃逆，李本林等[34]以旋覆代赭湯加減聯合山莨菪堿治療頑固性呃逆，治療組有效率為93.8%，優于對照組的71.9%（P<0.05）。吳蘇柳[35]以旋覆代赭湯合理中湯加減治療胃癌手術后頑固性呃逆，總有效率 96.3%，對指導臨床用藥有一定意義。

1.3.4 脾胃虛弱 脾胃分別主司運化、納谷，脾胃功能的好壞直接影響著生長發育、疾病康復。脾胃功能良好有助于營養的吸收，加速身體機能的恢復。六君子湯在治療脾胃虛弱，不思納谷者療效較為良好。對胃癌術后傾倒綜合征患者出現的不思飲食、消瘦有一定療效。張紅教授以六君子湯合赤石脂禹余糧湯治療傾倒綜合征，可改善臨床癥狀，在防治術后復發、轉移等方面發揮作用[36]。升陽益胃湯見于《內外傷辨惑論》，是治療脾胃虛弱的要方，善于改善胃腸道術后腸胃功能紊亂引起的腹部不適等癥狀。林歡榮等[37]用升陽益胃湯治療消化道術后胃腸功能紊亂，中藥組有效率為98.2%，西醫組有效率82.1%差異明顯（P<0.05），對減輕腹部不適、早飽、腹瀉等有一定效果。俞某等[38]用升陽益胃湯治療胃癌術后出現的消化功能異常，中藥組總有效率94.9% 高于單用嗎丁啉片組72.4%，可減輕上腹不適;腹脹;厭食等癥狀。氣虛下陷明顯者可用補中益氣湯，補益脾胃之氣，促進胃腸功能恢復，對胃癌術后消化不良而出現的噯氣、食欲差、早飽、食后飽脹等有良好效果[39]。如果陽虛較為明顯可以用黃芪建中湯治療，《金匱要略》云：“虛勞里急，諸不足，黃芪建中湯主之”。黃芪建中湯為治虛勞里急，陽氣內傷所致腹痛的專方，此方能夠補脾建中、平調陰陽。張云等[40]發現黃芪建中湯通過促進胃腸功能恢復，使患者經口進食時間提前，腹部不適、惡心嘔吐等癥狀減輕，利于胃腸吻合口、手術創面愈合。

1.4 其他

1.4.1 術后腸梗阻 胃癌術后腸胃菌群失調較容易出現排便排氣功能障礙、腸鳴音亢進或消失、腹部不適、食欲差等胃腸功能紊亂癥狀，若得不到及時治療往往會發展成為腸梗阻。各種手術方式均易引起胃腸功能的紊亂進而引發腸道梗阻，在臨床中靈活應用中藥湯劑可起到良好的治療作用。承氣類方劑如大承氣湯、小承氣湯、增液湯均能促進胃腸蠕動，進而促進排便排氣，對改善黏連性腸梗阻亦有一定療效[41]。黏連性腸梗阻證屬瘀血互結型可以用大承氣湯或桃核承氣湯加減治療。氣滯血瘀型患者用人參大黃湯，可在一定程度上促進腸鳴音恢復、縮短腹脹持續時間，減輕患者痛苦[42]。

1.4.2 術后梗阻性黃疸 梗阻性黃疸的發生多與癌癥的復發有一定關，常伴有肝功受損，手術是治療此病的主要手段，但存在肝功能恢復緩慢的情況，常需要輔助一些保護肝功能的藥物。大柴胡湯可以改善肝臟解毒功能、促進受損肝細胞再生，對減輕炎癥有一定作用[43]。毛能[44]發現大柴胡湯可通過多條途徑促進肝功能恢復正常，進而改善功能指標及黃疸指數，提高引流術的治療效果。

1.4.3 術后膽汁反流性胃炎 膽汁反流性胃炎的發病是由于胃切除術后，幽門被切除，不能阻止十二指腸液反流入胃而引起胃炎[45]。徐威等[46]將160 例胃癌術后膽汁反流性胃炎患者，分為西藥組與中藥組，西藥組使用莫沙必利+鋁鎂加混懸液口服;中藥組使用柴胡加龍骨牡蠣湯口服治療。結果中藥組在總有效率上優于西藥組。高海利等[47]用柴胡疏肝散治療胃癌術后膽汁反流性胃炎30 例，療效顯著，可減輕腹部不適、口苦、燒心甚至嘔吐等癥狀。

2 小結

綜上所述，經方、時方在治療胃癌術后常見的不良反應及并發癥可改善胃腸功能，促進疾病康復，尤其在術后胃癱與疲勞綜合征等方面療效顯著。術后疲勞綜合征的患者根據中醫辨證論治可分為脾胃氣虛、心脾兩虛、氣陰兩虛、氣血兩虛、痰氣郁結5個證型，治療上分別采用健脾益胃、健脾養心、益氣養陰、補氣養血、解郁化痰為法，分型治之。術后胃癱綜合征的治療以促進腸胃動力恢復為主，中醫以健脾和胃止嘔為治則。脾胃不和，升降失調可選用半夏瀉心湯、小半夏加茯苓湯等治療;脾胃氣虛可以選用四君子類方加減;肝胃不和可用逍遙散、木香順氣丸加減、柴胡疏肝散加減、四磨湯加減治療;胃腸蘊熱可用承氣類方。傾倒綜合征在治療上應首要控制飲食，西醫以抗組胺、抗乙酰膽堿制劑、抗痙攣、鎮靜藥為主進行治療。《傷寒論》中諸多經方如：半夏瀉心湯、甘草瀉心湯、厚樸生姜半夏甘草人參湯、赤石脂禹余糧湯均可減輕患者腹部不舒、惡心嘔吐、便稀等癥狀。脾胃虛弱以升陽益胃湯加減，陽虛明顯者以黃芪建中湯加減，氣虛下陷者以補中益氣湯加減亦可起到良好療效。胃癌術后患者常出現消化道的自主神經麻痹、胃腸功能紊亂，進而導致胃腸蠕動緩慢、功能減弱，若治療不及時極易出現腸梗阻癥狀。中醫認為，腸梗阻的治療以通腑泄熱為主，臨床常用承氣類方劑或者人參大黃湯加減。術后梗阻性黃疸的治療可選用大柴胡湯加減。術后膽汁反流性胃炎應用柴胡加龍骨牡蠣湯或者柴胡疏肝散加減療效良好。

經方、時方與手術聯合發揮了個體化治療的優勢，可起到事半功倍的療效。目前對于經方、時方治療胃癌的具體作用機制還需更深入的研究，以期發現作用于胃癌的新靶點，研發出療效更好的抗腫瘤癌藥品，大幅度提高患者生存質量與生存期，為經方、時方治療胃癌創造更為廣闊的發展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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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0-1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