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鶴品梅香

高正達

春節前夕，幾個朋友相約到大理洱源縣松鶴村觀賞萬畝梅花。從縣城向后山出發，驅車十多公里的水泥盤山公路就到了松鶴村的山埡口。松鶴村是個彝族聚居村，坐落在羅坪山麓的一個小盆地中，放眼望去，整個山間小盆地漫山遍野，紅白相間，梅花延綿十多公里，松鶴村成了花的海洋，在羅坪山頂皚皚白雪的映襯下，蔚為壯觀。村在梅花中，梅花在村中。村道邊、溪水旁、田埂上，房前屋后院子里，只要能看得到的地方，都是傲然怒放的梅花。

停車步行，近距離觀賞梅花，細細的枝條上密密匝匝的梅花，紅色梅花燦若云霞、粉色梅花如描似畫、白色梅花清雅脫俗。置身傲然怒放的梅花海洋中，處處暗香浮動，給萬木枯萎的隆冬帶來勃勃生機。漫步梅園幽徑，一朵更比一朵嬌，一枝更比一枝俏，一樹更比一樹老，一坡更比一坡寬，讓人總也停不下腳步。越走越遠，總也走不到盡頭，也不知哪里才是極至的梅花盛景。為了不負此行，我打開手機百度，搜索古今詠梅詩，想順著文人騷客的詩句中的意境，來好好欣賞萬畝梅花的美妙。手機屏幕上鋪天蓋地的詠梅詩，多得就像松鶴的梅花花海。

走著走著，眼前的一片梅林有些與眾不同，粗壯、盤曲的樹干顯得剛勁，雖然有些滄桑，但枝條上依然繁花似錦。我無法考證這片梅林的樹齡，但這是一片古梅樹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不知道年代到底有多久而已。不同的是古樹梅花暗香更加濃烈，引得群蜂而至，穿梭在花間采蜜，也為梅花傳粉。難怪松鶴的梅果產量高、品質好。寒冬臘月的季節，其它地方因很少有花開，蜜蜂大多不產蜜，或產蜜量很少，而眼下松鶴村的蜜蜂依然忙碌不停，成了松鶴萬畝梅花花海的又一奇景。曾經聽說過，松鶴的梅花蜜為乳白色，甜蜜中略帶梅花的芳香，營養價值極高，價格也不菲，是蜜中極品，可惜無緣品嘗過。

同伴們各自在梅林花海中尋幽探秘，已經走散。我正準備用手機聯系，這時忽然傳來一陣高亢悠遠的嗩吶聲。循著雄壯的嗩吶聲，我走進了梅林深處。一群身穿潔白羊皮褂的彝族村民圍坐在梅樹下吹奏嗩吶曲牌，或高亢悠揚、或婉轉動聽，在梅園中有別樣的感受，悄然怒放的梅花在嗩吶聲中有種生命的律動，讓人漸漸進入“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的意境，不知不覺中忘卻嚴冬的寒冷，似乎擁抱的是即將到來的春天。

演奏完一曲，才發現同伴們不約而同地聚到一起。我們與吹嗩吶的村民攀談得知，松鶴彝族村不僅是“梅果之鄉”，還是“嗩吶之鄉”。近年來，村“兩委”在美麗鄉村建設中，依托生態，打響梅果和嗩吶兩張名片，農閑時節村里都組織村民在梅園里開展梅果改良技術培訓，休息時，就傳習演奏嗩吶曲牌。同伴問起村里有沒有吃飯的地方，村民們說，順著小路往前走，有座青瓦白墻的小院子就是農家樂。

梅林掩映的農家樂小院，院墻下擺放著一排水桶粗的樹干做的蜂箱，勤勞的小蜜蜂有序在蜂箱的小洞口進進出出，一片繁忙。主人熱情地把我們安排在院中一棵古梅樹下，在一張竹篾桌旁坐下片刻后，然后端出幾盤梅花蜜浸泡過的雕梅、蘇果梅讓我們先品嘗休息一下。望著盤中一顆顆晶瑩剔透的蘇梅果，表面有層亮晶晶乳黃色的梅花蜜，艷麗如瑪瑙，純凈像琥珀，晶瑩似碧玉，馬上讓大家垂涎欲滴。用牙簽挑起一顆輕輕咬一口，脆脆的，酸中帶甜，甜中帶酸，酸甜適中，滿口生津，沁人肺腑。結晶的梅花蜜花香味濃，清新淡雅的味道吃完后還久久在口腔中彌漫。

藏在深山人未識的“世外梅園”還沒有成為網紅打卡地，只有零星幾個游客。老板娘介紹說，農家樂開起一年多，生意主要在春節前后梅花綻放的時節，每隔一兩天有一兩桌客人。我覺得這樣的人流量才適合尋幽探秘，盡情領略的一種自然生態。老板娘是個樸實的中年彝族婦女，穿著素凈的半舊彝族服裝，雖然有些靦腆，但自始至終都面帶笑容。掌勺和服務員就老板娘一個人，干練、麻利地忙出忙進，像采梅花蜜的小蜜蜂一樣忙碌不停。不一會就喊我們進屋吃飯。大家都覺得不如就在院子里梅樹下吃，更有意境。老板娘立即從屋里再搬出一張竹篾桌，很快上齊了菜。

滿滿一桌子菜葷素搭配，都是山村農家生態菜，望一眼就讓人食欲大增。每一道菜都很可口，但印象最深，念念不忘的還是那盤雕梅扣肉。圓扁的雕梅像一朵花，中間薄薄的五花肉卷成一顆圓圓的珠子，表面有一層金黃透亮的液體。連平時吃飯前不喜歡拍照發微信的我也情不自禁地跟著大家，把如花朵綻放的雕梅扣肉收藏進手機里。用筷子夾起一塊雕梅扣肉，拉起了長長的蜜絲。放進口里雕梅甜脆微酸，五花肉糯而不膩，入口即化。慢慢咀嚼還有點像糖醋排骨的味道，但糖醋排骨使用的是紅糖勾芡，而雕梅扣肉是用純天然的梅花蜜，此甜味非彼甜味。雕梅扣肉是一道白族風味菜，我曾多次吃過，但沒有這么美的味道。老板娘介紹說，白族雕梅扣肉用的雕梅是用白糖浸泡的，而她做的雕梅是用梅花蜜浸泡的，也沒有任何輔料添加。最主要的是扣肉所用的五花肉來自山中不喂飼料的生態黑豬，這種生態豬肉只有他們村里有賣的，在山下集市上是很難買到的。怪不得如此美味！

老板娘向我們推薦自家釀制的雕梅酒。一聽自家釀制又是原生態了，為了助興，除了兩名開車的，我們每人要了一杯雕梅酒。在梅花樹下，品梅果美味，時不時有梅樹上忙碌的小蜜蜂碰落的花瓣悠悠飄落，感覺從未有過的一種詩意。倏然間，有三瓣梅花在桌子上空左右飄蕩，最后落在雕梅扣肉上。一個美女同伴趕快拿起公筷要把梅花瓣夾出去，由于雕梅表面的蜜汁粘稠，很不容易夾住梅花瓣。正在添茶水的老板娘說，不怕，梅樹上沒打過農藥，花瓣是干凈的，吃了也不礙事。我率先夾起一顆粘著梅花瓣的雕梅扣肉放進口里，比起原先多了一絲微微的青澀、淡淡的梅花清香。我說出口感后，一個同伴便站起打算摘一枝梅花，要把花瓣撒在雕梅扣肉上。我忙制止他說，蜜蜂是勤勞吉祥的象征，梅花雪中報春，冰肌玉骨、清雅脫俗。剛才飄落盤中的花瓣，沒有人為干預，純屬自然現象，豈不更有詩意？我提議等待蜜蜂碰落花瓣飄入盤中，大家按順序依次品嘗。同伴們都笑著罵我附庸風雅，但卻默認了我的提議。說笑間又有一瓣花瓣飄入盤中。大家都期待著梅花瓣再次飄入盤中，為了讓每個人都品嘗到一顆飄落梅花瓣的雕梅扣肉，這頓飯吃的時間有點長。

梅林里不時有此起彼伏的嗩吶聲傳來，古老的原生態民族音樂與現代幸福的梅鄉融合在一起，讓人聽到嗩吶悠揚的旋律就似乎看到傲然怒放的梅花，看到梅花心中就會響起嗩吶的天籟之音。坐在梅中小院、品著梅果美食、飲雕梅酒、聽著天籟之音、觀賞萬畝梅花，這是我至今難忘，無比愜意的一次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