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李白詩中的知音情結

江惠

摘 要：李白是文學史上極具傳奇性的詩人，但鮮有人關注他詩中的知音情結。為了探究知音對李白的人生軌跡及文學創作的重要意義，文章對李白所作涉及知音之詩加以研究，從李白詩中的知音情結、知音情結對李白的影響兩個方面來進行探析，從中一窺知音對李白的人生軌跡和文學創作產生的重要影響，由此可進一步把握李白的精神世界。

關鍵詞：李白;詩;知音情結

一、李白詩中的知音情結

李白是位天性豪放浪漫的詩人，入朝之際，便縱情寫下“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自信之語。李白的性情在大多數人看來是“天生我材必有用”的灑脫，再者是“天子呼來不上船”的狂放，然而他的人生卻是坎坷的，豪放豁達縱然是他性情的主旋律，困頓之情雖不常展現在世人面前，卻也偶爾溢出他的筆尖。在他的人生旅途中，地方府縣的官員與交游友人是他吐露真心的重要群體，影響了他的人生軌跡和文學創作。

（一）李白詩中的官吏知音

在以“士不可以不弘毅”觀念為主導的封建社會中，“士為知己者死”的觀念深入士大夫的精神世界并占領了高地。但是，社會上的士得以“弘毅”的主要途徑是科舉考試，而李白從未參加科舉考試，他是以干謁的方式走上了求官之路。李白“游走于府縣之間”，與各級地方官員交往密切，這為他了解國家大事與進入朝廷提供了條件。在贈與官員的詩中，他常抒發盡忠報國之情，如《與韓荊州書》《上安州李長史書》等干謁詩中均可見他“一鳴驚人，一飛沖天”的宏愿。因趙蕤、玉真公主、賀知章等人的引薦，李白才得以面圣，將滿腹的才華展露于玄宗眼前。他深知上層社會的官員對他的重要影響，所以他格外珍惜能夠飲酒作對、吐露心扉的地方官友人，視他們為“知音”。

如李白在青年時期求仕碰壁后離開長安，游經坊州結識了王嵩，遂將短暫的歲月都拋灑在了坊州。李白在《酬坊州王司馬與閻正字對雪見贈》中，化用典故“訪戴昔未偶，尋嵇此相得”，以王子猷雪夜訪戴及千里命駕的典故來形容此次會晤，表達了對二人的高度贊賞，慨嘆道：“愁顏發新歡，終宴敘前識。”他表明此行目的是“孤劍托知音”“愿一佐明主”，然后功成身退，可是未獲結果，只得怏怏而別。“如無知音可托，則當引身而遠去，若鳥之愛乎碧山，魚之游于深海，各適其情而已矣。”此番話道出了李白的心情。

天寶十五載，社會經歷了一場空前浩劫。此時李白離開朝廷已十二年，政治抱負一直未得以實現。時代的不幸最易被詩人敏銳的情感捕捉到，李白在此時目睹了國家的滿目瘡痍，產生了壯志難酬的情緒。隱居期間，他作《贈王判官，時余歸隱，居廬山屏風疊》，在詩中以豐富的自然意象表達了昔日分別之后對王判官的思念，如天臺、綠蘿、月、云山、海等，可謂“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他擁有不可一世的自信，認為自己的才華可以壓過屈原、宋玉等人，可世人多笑其“夸誕”，“知音安在哉？”王判官便是不笑其狂妄的知音。

（二）李白詩中的友人知音

李白除了與各地方府縣的官員有廣泛交往以外，還與許多文人進行交往，并且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他們之間的文學往來成了文學史上的佳話。

因仰慕孟浩然之才情，李白前往鹿門山拜謁孟浩然，此后二人又于江夏相會，奈何孟浩然要赴廣陵，李白便與之于江邊道別，并寫下了著名的《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黃鶴樓自古以來被認為是帶有神秘色彩的地方，在此送別也表達了李白對孟浩然此去廣陵的美好期待。千古名句“煙花三月下揚州”以煙花喻揚州三月繁榮之景，既有夢幻、浪漫之感，又不失雄渾壯麗之美。李白希望孟浩然在揚州能有燦爛的前程，同時也表達了自己對揚州的向往。“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以闊大悲壯的格調與前兩句的浪漫美好形成強烈的反差。李白目送好友揚著“孤帆”，于茫茫天地間獨自向南飄零，內心何嘗不惋惜？約十年之后，二人重聚，李白作《贈孟浩然》，尊稱他為“孟夫子”，稱贊他有松柏一般的氣節，真摯地表達了自己對他的尊敬之情。

又如詩圣與詩仙的交往亦為文學史上的一段佳話，李杜二人的相遇是極其浪漫的。聞一多在《唐詩雜論》里認為他們的會面美妙得像是“青天里太陽和月亮走碰了頭”。杜甫尚是后生時，李白已名滿天下，二人惺惺相惜，還經常以詩文相和，如李白寫《戲贈杜甫》，杜甫便作《贈李白》，讓人在這種戲謔之中感受到二人感情的真摯，不虛偽、不矯飾。較之杜甫，李白贈杜甫詩作較少，對杜甫亦常有“思君若汶水，浩蕩寄南征”的相思之情。杜甫形容李白飲酒為“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或“李白斗酒詩百篇”。杜甫對李白飲酒的習慣持以包容甚至是贊賞的態度，并認為這是他創作的一部分，可激發他的詩情，以夸張的手法將其形象拔高，加以神秘化，無處不流露出對李白的崇敬之情。

三、知音對李白創作的影響

李白為何一直擁有極度的自信呢？因為他的交際圈中，府縣官員及好友對他生活方式和人生態度極度包容，給予他政治、經濟與精神支撐，使他一直能保持初心和熱情笑對坎坷人生。

（一）為李白提供創作土壤

縱使李白生性有些輕狂，也不折腰事權貴，但仍能得到各地官員的照拂，這使他的經濟生活得到了極大保障，為他專事文學創作提供了物質條件。李白被賜金放還后得到了地方官員的幫助，“這為李白后期寫出一系列主要以這些‘知音為傾吐對象，包含更為厚重宏大社會歷史與思想情感內容的五七言‘敘情長篇，提供了重要的創作原動力”。因此，不同于杜甫詩風的“沉郁頓挫”，李白經常以浪漫的筆調抒發對現實的批判和時運不濟的感慨，如“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就以孤傲的態度蔑視功名利祿。他嗜酒可能被一些人所鄙夷，但是他的官員朋友們卻能夠包容他。李陽冰還于黑暗的官場上維護李白：“丑正同列，害能成謗，格言不入，帝用疏之。公乃浪跡縱酒，以自昏穢。”唐代官員及友人們能為李白的縱情潑墨搭建平臺，他們對李白性情的包容和對其才情的承認是李白展現他創作能力和登上文學殿堂寶座的重要因素。

（二）豐富李白思想層次

交游經歷使李白的創作題材更加豐富，感情更加充沛，提升了他的思想層次，升華了他的詩境。

廣泛的交往經歷使他的眼界得以開闊，這提升了他的文學自信，所以他常常不是以怨懟的方式表達感情，而是以自己獨有的妙筆呈現豪放之情。如在《客中行》這首詩中，他在入京前呈現出慷慨激昂的精神風貌，認為與美景、美酒及美人相伴即人生一大樂事，再遇一知己，則“不知何處是他鄉”。思鄉之情固然有，但李白卻用輕快的語氣一笑而過，他身上的豁達與大度正是大唐雄風的真實寫照。孟浩然作為前輩對李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不僅在人格上為他樹立了榜樣，在詩情中也對他有所熏陶。李白毫不吝嗇其對孟浩然的喜愛表達，“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郁賢皓解釋該“風流”為“儒雅瀟灑的風度。”李白詩中的道佛思想、絕世獨立的態度皆離不開孟浩然對他的影響。孟浩然性情淡泊，詩風清淡自然，主張“一氣揮灑，妙極自然”。李白于無形中將創作目光投向孟浩然，孟浩然則以高尚的道德和閑適清淡的風格熏陶著他詩文創作。

四、結語

李白擁有傳奇的一生，他仕途不順，文學便成為這位不世之材達成審美自足的精神領地。李白的知音進入這塊領地，在經濟、政治、精神上幫助他開出更美麗的文學之花。在李白詩中不乏他們的身影，他們伴隨著李白的一生，改變了李白的生活和文學走向。通過對李白詩中知音進行分析，能夠了解李白為何擁有高度的創作自信和豁達的人生態度。

參考文獻：

[1]劉勰.文心雕龍[M].黃叔琳，校注.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1.

[2]黨銀平，段承校.隋唐五代歌謠集[M].南京：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

[3]王樹森.游走在府縣之間的李白[J].文學遺產，2019（3）：55-69.

[4]張楊.李白不與科舉原因考辨[J].黃河科技大學學報，2009（1）：48-50.

[5]詹锳.李白全集校注匯釋集評[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96.

[6]鄭萬青.李白《贈汪倫》詩考辨[J].杭州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88（4）：50-52.

[7]聞一多.聞一多隨想錄[M].廣州：花城出版社，1992.

[8]俞平伯.唐詩鑒賞辭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3.

[9]葉軍，彭玉平，吳兆路，等.中國詩詞[M].上海：東方出版中心，2018.

[10]郁賢皓.李白選集[M].南京：鳳凰出版社，2014.

作者單位：

聊城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