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行月
摘 要:音樂與文學之間的聯系年深歲久,從先秦時期至今,詩與樂同氣連枝,形成詩歌藝術,這當中的奇奧值得我們探尋。在中國上下幾千年的歷史長河里,許多音樂家和文學家踵事增華,使詩歌藝術積厚流光,卓然地立于時代的舞臺。音樂與文學皆是文化瑰寶,二者孕育的果實成熟飽滿,我們將其篩選再摘下,釀成美酒伴隨未竟之旅。
關鍵詞:詩歌藝術;文人音樂;文學素養
詩歌由文學精煉生產,音樂再加工賦予靈魂,相得益彰,表達人的情志亦反映社會現象。子曰:“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詩歌是人的精神源流,又和人一樣有著不同的命運,探尋詩歌的起源、發展與現狀,路過古代先人們的前世今生,我們會更加充滿敬仰。
一、詩歌的發源與進化——發軔之始
在中國古代,文學與音樂關系緊密,演化出詩歌這一藝術形式。《尚書》曰:“詩言志,歌永言。”漢語中“詩歌”一詞也直觀反映了詩與歌、文學與音樂相互依存的關系。中國現存最早的漢語詩歌總集為先秦時期的《詩經》,這是中國古代詩歌的光輝起點,具有歷史標志性意義,也基本確定了中國古代詩的格式。《詩經》中四言詩習見,五言詩少有,以抒情詩為主,委婉含蓄,相比于直接的敘事詩更具有藝術性。《詩經》常常運用疊字和疊韻的手法,疊字可達視覺上的層序分明,例如:“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疊韻以求聽覺上的抑揚頓挫,例如:“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詩經》中的詩篇配有曲調,為西周至春秋時期的民間百姓吟唱。后人收錄詩歌,編成總集,并一直被延續下去。
《論語》有云:“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詩歌在當時具有教育作用和社會價值,值得傳述和歌詠。戰國后期的《楚辭》為劉向輯錄而成,是中國浪漫主義文學的源頭。《楚辭》中大部分是可唱歌詞,內容以屈原的作品為主,但也記錄當時的人文生活和時政要事。其態度激蕩,語頗雋永,如“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和“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值得尋味。
到了漢朝,官方音樂機構——漢樂府,開始搜集整理詩歌,并編輯成集用以配樂歌唱。其中《木蘭詩》與《古詩為焦仲卿妻作》贊譽最盛,即《木蘭辭》與《孔雀東南飛》,合稱“樂府雙璧”。漢樂府以五言詩為主,發展至東漢末年成熟,促進了文人五言詩的興起,開辟了詩歌創作的新形式。文人五言詩經典《古詩十九首》見于《昭明文選》,這時的詩歌趨于文人化,具有較為明顯的文學性。
二、文人音樂欣欣向榮——承前啟后
文人音樂伴隨士階層出現,到后世,士即是文人。文人音樂包括古琴音樂和詞調音樂,文人作詞也譜曲,類型豐富。與通俗的民間音樂不同,文人音樂表達的是古代知識階層的理想信念和氣概情志。魏晉南北朝時期,漢賦逐漸演化為駢賦,成為文學創作的主流,講究“駢美”。而后,逢時局動蕩不安,政治氣候壓抑,文人多愁善感,傷春悲秋,他們無心光景里,就索性嘲風弄月,寄情于詩歌、山水之中,這使得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文壇藝苑競綻奇葩,涌現出一大批文人音樂家:有編寫《聲無哀樂論》的嵇康、發現笛律中“管口校正數”的荀勖、提出“十二等差律”的何承天等。
詞是詩歌形式的一種,在隋唐時期被稱作曲子詞,曲子指音樂部分,詞指文字部分。中唐時期,文人受民間曲子詞的影響開始按詞歌唱或是依曲填詞,這一體裁稱文人詞。文人詞發展至晚唐時期成熟。晚唐文學家溫庭筠的《菩薩蠻·小山重疊金明滅》及《更漏子·玉爐香》堪為代表,并對之后的詞風產生了影響。宋朝間,宋詞盛行,上到皇權貴族,下到販夫走卒。《避暑錄話》中記載“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足體現宋詞的風靡程度。再到元朝,詩歌發展為散曲,與雜劇合稱為元曲。宋詞與元曲在兩朝幾百年間各自發展,它們都是音樂與文學結合的產物,不同點在于:宋詞嚴密,忌重韻,較散文化,辭藻華麗而細膩,參看宋朝女詞人李清照的《浣溪沙·莫許杯深琥珀濃》;元曲靈活,曲可重韻,較口語化,句式爽朗且暢達,可見元朝曲作家馬致遠的《天凈沙·秋思》,曲不忌俗字,直白卻又不流于俗白。單就語言方面來說,元曲更下里巴人,北宋詞人柳永《雨霖鈴·寒蟬凄切》中的“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在元曲作家關漢卿的《雙調·沉醉東風》里則化為“手執著餞行杯,眼閣著別離淚”。
文人音樂是音樂與文學高度結合之典范,其結晶不勝枚舉,泓崢蕭瑟,諸如樂曲名“梅花三弄”“高山流水”“杏花天影”“瀟湘水云”此類,內容“金陵路,鶯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滿汀芳草不成歸,日暮,更移舟,向甚處?”這般。處處雅致脫俗,格高意遠。文人音樂坊鑣水墨畫,著重堆砌意象,刻畫場景,借山川花木來感嘆世事如棋。中國古代音樂的發展起源于民間,在文人的引領下逐漸繁榮,民間提供素材,文人憑借文學素養對其優化,使音樂具有了文學價值,也升華了其藝術價值。文人們命運多舛,不同的人生卻有相似,他們以音樂為筆,文學為墨,譜寫了一章又一章前世今生。
三、中國風的音樂創作——繼往開來
捷克小說家米蘭·昆德拉說小說和音樂是同質的東西。音樂的本質就是文學,二者難舍難分,有很大的共通性。看中國當代作家余華的《音樂影響了我的寫作》,不難發現余華對音樂的理解極為深刻,書中道:“音樂中的強弱和漸強漸弱,如同文學中的濃淡之分;音樂中的和聲,就像文學中多層次的對話和描寫;音樂中的華彩段,就像文學中富麗堂皇的排比句。”日本當代作家村上春樹說他的小說里或多或少都會提及音樂,因為音樂特征和人物性格會有相符之處,他寫有一本專門談及音樂的書叫《沒有意義就沒有搖擺》。美國民謠歌手鮑勃·迪倫一直把詩意表達當作音樂創作的核心。他于 2016 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授獎詞是“他在美國的歌曲傳統內創造了新的詩意表達”。在鮑勃·迪倫的歌曲中,文學性體現于他能把握語言與濃縮情感,把深刻的主題內涵融匯于一段段一行行的歌詩中。
文學是基礎,音樂是將文學升華的一種呈現。在表達愛慕時,中國現代作家錢鐘書對夫人楊絳說:“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的心里已經炸成了煙花,需要用一生來打掃灰爐。”而普通人表達愛慕可能只會說“我喜歡你”這四個字,缺乏情趣興味。這樣的現象在音樂里普遍存在,當下“口水歌” 大行其道,許多歌曲表面華麗,卻沒有出色的編曲和旋律技巧,在語言方面,為了押韻而拗字湊詞,使情感流于泛泛,所以創作過程中應鑒《齊人有好獵者》。真正能經受住歲月推敲的音樂,詞曲皆精,必然少不了文學素養的支撐。中國風音樂應飽含中國特色文化,而不是矯揉造作的無病呻吟,沒有文學的支撐,坍塌的速度會比流行的速度更快。文學素養能增添一個人的文化積淀,拓展創作的題材與深度,把世間百態融入音樂中,具有振聾發聵的力量,讓音樂產生深層次的藝術效果,經久不衰。
如今,中國音樂多元發展,帶有鮮明中國風格的音樂活躍輸出。用中國古代傳統樂器演奏出的音樂聽來是靜謐之中盡顯大氣磅礴,如純音樂《紫禁花園》《霸王卸甲》等。許多影視音樂也同樣出類拔萃,歌詞深藏文化內涵,用現代編曲技巧和唱法使古代音樂重獲新生。家喻戶曉的《好漢歌》汲取了《王大娘補缸》等民間音樂素材,歌詞運用文學中的比興手法:“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在流行樂歌手劉歡的演唱里,得嘯聚山林、行俠仗義之感。再以電視劇《紅樓夢》里的配樂《紅豆詞》為例,由作曲家王立平進行編曲創作,歌詞取自原著第二十八回賈寶玉的行酒令:“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詞與樂層層遞進,訴盡相思。
古時詞,今日唱。曲留聲,字傳情。中國風音樂要注重古為今用的原則,旨在音樂與文學的結合,把具有東方美感的中國風音樂傳承下去。雖然古人詞曲所營造的意境是我們現在難以企及的,但行遠自邇,登高自卑。中國音樂,當萬里可期。
中國古代先人們把音樂與文學捻塑在一起,將成果保護流傳,傾盡一生深情。音樂與文學的高度結合,能令人細嚼之后滿口余香。音樂創作應厚積薄發,腹有文學素養,才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創作出好的音樂,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在音樂創作中用現代手法使古代音樂去蕪存菁,推陳出新,如此,音樂與文學并肩的未來必定如豐年秋收般倉箱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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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湖北文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