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赟
古往今來,諜戰(或情報戰)都是軍事斗爭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克敵制勝的重要前提和保障。它是敵對雙方在情報領域的對抗,目的不是直接毀傷敵人的有生力量和武器裝備,而是通過服務作戰決策達成作戰目的。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情報戰希望達到的理想境界。人工智能(AI)技術在情報領域的廣泛應用,為全源情報的獲取提供了可能。與之相適應,情報領域的人、事、物等都處在改變或演化進程中,那么,所有這些元素編織的網——情報戰模式,正呈現怎樣的發展態勢呢?
情報戰對抗的實質,是保障己方高效獲取、處理、傳遞情報信息,服務作戰決策,同時阻止敵方獲取己方情報信息或向敵方釋放虛假情報信息,影響敵方作戰決策。與人腦相比,AI技術具有反應迅速、存儲量大、響應主動且不受體力限制的優勢,其在情報領域的廣泛應用,極大提高了情報工作的效率,增強了對己方情報信息的防護能力,并拓展了對敵釋放虛假情報的方法。
當前,美俄等軍事強國正不遺余力地在陸、海、空、天、網等多維空間構建各種智能態勢感知體系。AI技術加持賦能的軍用無人系統更是在近年來的幾場局部戰爭和武裝沖突中,發揮了從態勢感知到火力打擊各環節的重要作用。
為奪得情報戰勝利,占據信息優勢,盡可能為對敵實施快速打擊創造有利條件,美國在太空打造了包括“鎖眼”“大鳥”“大酒瓶”等100多顆衛星在內的太空偵察系統;在空中將“全球鷹”“空中幽靈”“捕食者”“先鋒”和“死神”等先進的無人機及偵察直升機投放實戰;在海上和水下,大量設置了無人潛航器和自動識別系統,能夠在敵方海軍基地和港口實施水下監視和跟蹤,這些系統已成為美軍行動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成為美國在軍事上取得阿富汗戰爭、伊拉克戰爭勝利,斬首本·拉丹、襲殺蘇萊曼尼等的重要“功臣”。
在網絡日益成為社會各領域互聯互通主要渠道的當下,網絡空間情報搜集也成為情報戰的重要組成部分。借助AI武器,“鍵盤俠”取代“007”成為情報戰臺前幕后當之無愧的主角。比如美國的“棱鏡”計劃,通過遠程電腦終端實施絕密電子監聽,其實質就是利用智能網絡技術搜集網絡空間內的各種情報。
使用智能網絡攻擊武器,不僅能搜集情報,甚至能直接協助執行摧毀和破壞等任務。如在協助美伊(拉克)聯軍收復摩蘇爾的戰役中,美網軍參戰分隊通過網絡,大量搜尋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及其支持者在電子郵箱和社交媒體中暴露的目標信息,使用快速定向技術多次準確定位了“伊斯蘭國”頭目巴格達迪在該城的藏匿地,最終只是因戰術原因而非技術原因未實施斬首。
情報獲取趨向全源,一方面使得戰場態勢更趨透明,另一方面,如果不能及時處理智能態勢感知體系獲得的海量數據,海量數據反會導致情報分析人員不堪重負,無法及時識別有效信息,繼而延誤戰機。因此,為取得情報戰勝利,相關方在依托AI技術構建態勢感知體系的同時,也將其廣泛應用于情報分析領域,使得“大海撈針”更容易實現。
利用這些AI技術,相關人員在可用資源和緊迫需求之間搭起了一座“算法之橋”,借助算法在海量數據中“泅渡”,不僅大幅度提升了情報分析自動化程度,甚至可以通過對決策各要素的匯聚,基于實時戰場態勢數據生成指揮官決策的未來可能結果,并預判敵方可能的行動,協助指揮官正確決策。
比如,美國陸軍的“指揮官虛擬參謀”項目,通過綜合應用認知計算、AI等技術,提供持續的作戰預測和作戰流程評估,為指揮官和參謀制定與修改決策提供建議與預警,大幅提高其決策速度;美國空軍的“數字企業多源開發助手”項目,旨在研發一種交互式問題解答系統,作為虛擬助手協助情報分析人員分析情報和制定決策,提高多源情報分析的效率;美國國防部高級研究項目局(DARPA)的“指南針”項目,通過使用AI技術重復博弈過程,幫助作戰人員揣測對手意圖,為情報人員和指揮官提供短、中、長期的分析和決策支持;已經投入使用的大數據分析“哥譚”平臺,把AI算法與強大的引擎融合在一起,形成具有精準搜索和挖掘功能的智能搜索引擎,深度挖掘所需信息,然后通過AI算法在數據之間進行關聯分析與預測,該平臺在2011年美軍擊斃本·拉丹的行動中,以及阿富汗戰場上發揮了重要作用。
俄軍的新一代RB-109A“勇士贊歌”智能自動指揮系統,可在沒有操作員參與的情況下實時分析戰區形勢,發現并對目標進行分類,自動連接營和連的指揮所、上級司令部,甚至獨立的無線電電子對抗站,并實時共享情報和下達作戰指令,司令部軍官和系統操作員只需監控自動指揮系統的工作。
在全球網絡信息化程度高速發展的大背景下,不斷增長的網絡攻擊和入侵,使各國軍政機構面臨巨大風險,網絡已經成為情報戰新的主戰場。基于AI技術代理、神經網絡應用、專家系統、深度學習的AI技術安全工具,被廣泛用于網絡信息防御。
DARPA于2010年研制成功的基于AI技術的網絡基因組程序,能夠揭示惡意軟件和其他網絡威脅的DNA,不僅可幫助情報人員追溯攻擊源并實施反制行動,甚至可利用行為分析自動限制新的惡意軟件攻擊。由賽門鐵克公司研發的目標攻擊分析工具,能夠在各個端點發布可疑活動并整理該信息,以確定每個操作是否有隱藏的惡意活動,可用于發現隱身、針對性和高速持續威脅的攻擊。
目前,美國陸軍正在研究依靠AI技術保護戰術網絡和通信網絡免受網絡攻擊的方法。研發思路是,通過機器學習技術使AI網絡防御系統自動檢測網絡漏洞,自主決策,對以前未知的惡意軟件和網絡攻擊進行自主防御和反擊。
同樣,DARPA明確表示,將在網絡安全智能化方面加大投入力度,設計出可以自動攻擊其他系統并同時實現自我防御的程序,其目前開展的項目包括:網絡安全保證系統工程、大規模網絡捕獵項目、增強歸因項目、極端境外拒絕服務攻擊(DDoS)防御項目、利用自主系統對抗網絡對手項目、快速攻擊檢測、隔離和表征系統項目、利用模擬域實現安全性項目等。
隨著AI技術的發展,情報欺騙性質沒變,但模式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近年來,基于神經網絡技術的“深度偽造”開始嶄露頭角,使偽情報制作變得相當簡便。
深度偽造技術,是被稱作“生成式對抗網絡”的機器學習模型將圖片或視頻合并疊加到源圖片或視頻上,借助神經網絡技術進行大樣本學習,將個人的聲音、面部表情及身體動作拼接合成虛假內容的AI技術,最常見方式是 AI換臉,此外還包括語音模擬、人臉合成、視頻生成等。這一技術的出現,使得篡改或生成高度逼真且難以甄別的音視頻內容成為可能,觀察者無法通過肉眼明辨真偽。
部分深度偽造技術也已走進大眾生活。比如,虛擬教師讓教學更具互動性和趣味性,合成的歷史人物講解視頻讓受眾更有代入感;深度偽造技術可讓電影、紀錄片等藝術創作突破時空限制,以更真實的方式呈現,可創造虛擬主播和虛擬偶像。
情報機構“乘虛而入”的花樣更趨多樣。比如,利用這項技術通過“合成人”制造謊言和混亂,有效利用情報欺騙傳播輿情、夸大事實、煽動民眾、制造恐慌。戰時,一方入侵另一方指揮系統,并由“智造”的指揮官發布指令,讓人信以為真,將給被欺騙方造成重大損失。
此外,相關人員還可能利用各類網絡智能武器實施信息詐取和情報欺騙。如美軍代號為“野蜂”和“病毒步槍”的兩款智能網絡武器,可無線監測電腦電磁輻射、自動識別出無線網絡信號,通過“鯨吞式解碼攻擊”或強行無線“寫入”病毒的方式控制目標電腦,進而發送欺騙信息,實施情報欺騙,誤導對手。
(作者單位:軍事科學院戰爭研究院外國軍事研究所)
(本組文章均摘自《環球》2021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