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中國航海博物館所藏元明火銃

李學茂

中國航海博物館

一、唐宋火器發展概況

我國是火藥及火器制造的發源地，早在唐哀帝天佑元年（904年），楊行密的部將鄭璠圍攻豫章（今江西省南昌市）時使用了“發機飛火”，這是世界上最早的火器應用戰爭的記錄 。宋金時期，則出現了火球類火器、管狀類火器和火箭類火器，火球類火器主要包括霹靂火球、蒺藜火球等；管狀類火器主要有突火槍等；火箭類火器主要有金代的飛火箭等；這些火器制式多樣，威力大小不一，是軍事戰場上破敵的利器。

二、館藏元代火器分析

元代是我國火器發展重要時期。蒙元統治者在對外戰爭中，十分重視火器的運用，而以竹制的突火槍，因為容易炸裂、殺傷力小等缺點，已經不適合在戰爭中大規模使用，因此以銅、鐵為原料制造的金屬火銃應運而生。世界上最早的金屬管型手銃是1970年在黑龍江阿城縣出土的手銃。這件手銃很有可能是元世祖忽必烈與乃顏部作戰的遺物，因此有關專家推斷出此銃鑄造時間最遲不晚于1290年。它的出現，證實了中國是最早制造并使用金屬管型火器的國家。中國航海博物館藏元代火銃有兩種，一件為手持火銃；另一件則為的碗口銃。圖一為館藏元代手持火銃，全長444毫米，重3.3千克，由前膛、藥室、把手及尾銎四部分構成，全身共有7道圓箍，以加固銃身。前膛呈直筒狀，在其上面有一橢圓形把手。前膛后面為藥室，藥室呈燈籠形狀，在其壁上有一藥線孔，專為安放藥線之用。藥室后面為尾銎，尾銎上面刻有“至正元年造”，至正元年即1341年，為元惠宗年號。這件火銃不僅制作精良，更難能可貴的是，保存如此完整，而且有把手，這在現存元代火銃中實屬罕見。

圖1 中國航海博物館藏元代“至正元年造”銘文的銅手銃

碗口銃是一種元代出現的大口徑火器，廣泛用于城防戰、艦船水戰中。何汝賓在《兵錄》中寫道：“碗口銃用凳為架，上加活盤，以銃嵌入兩頭、打過一銃，又打一銃，放時以銃口內銜大石彈，照準賊船底艕平面水面打去，以碎其船，最為便利。 ”文獻證實碗口銃在水戰中，發揮了重大的作用，成為擊毀敵軍艦船的致勝法寶。已知發現最早有明確銘文的碗口銃為元代大德二年（1298年）制造，其銃身有兩行八思巴字銘文，大意是“大德二年于迭額列數整八十” 。這件碗口銃大概是元朝朝廷與察合臺后裔叛軍作戰所用。現存最早有明確的中文銘文的碗口銃，是中國國家博物館藏的元代至順三年制造的。這件火銃中部刻有銘文三行：“至順三年二月吉日，綏邊討逆軍，第叁佰號馬山。” 銘文說明了該火銃制造時間、用途及制造編號，這在元代火銃中比較難得，為我們后世研究元代歷史提供了非常寶貴的實物資料。

中國航海博物館藏碗口銃造型古樸、制造比較粗放，與現存元代碗口銃制造工藝較為相近（圖2），銃身全長220毫米，口徑220毫米，重21.5千克。該銃全身分為尾銎、藥室、銃筒及銃口四部分，銃口口徑較大，形似碗口狀，銃筒較短，呈直筒狀，筒身上邊有殘損的把手，藥室呈燈籠狀而稍扁，藥室上部有一引線孔，尾銎呈喇叭形。銃身外表刻有四行銘文，因為時代古遠，已經依稀不可辨析了。

明朝時期，出現了大型碗口銃，這些碗口銃的重量較大，可達70多公斤。大型碗口銃廣泛被用于海防與航海中，明朝水軍先將炮彈嵌入碗口銃的銃口，照準敵船水線位置發射打出，可以將其船板或舷板打碎，使船沉沒。鄭和船隊在七下西洋的航途中，配備碗口銃，以防備來自海上的海盜侵襲。

圖2 中國航海博物館藏元代制造的銅碗口銃

三、館藏明代火器分析

明代是我國火器制造重要時期，尤其在明太祖朱元璋與明成祖朱棣統治時期，由于長期戰爭需要，明朝政府開始大規模制造火銃。王兆春根據出土火銃最大編號相加得出，當時制造火銃至少178406支以上。

明代火銃相對于元代火銃，不僅僅在制造數量巨大，其制造工藝更加精湛。洪武一朝，制造火銃構造大多較為規整，一般由前膛、藥室及尾銎三部分構成，前膛一般較長，大概占全銃的三分之二左右，前膛后面緊接著藥室，藥室多呈燈籠形狀,上面有引藥孔，以安裝火藥線之用，藥室后接尾銎，尾銎中空且呈喇叭形。

中國航海博物館藏明代洪武年間火銃共有兩件，一件造型與元代至正年間所造火銃相似，均由前膛、藥室、尾銎及把手四部分構成，前膛呈竹節筒狀，共有5道箍，以加固銃體，前膛之上有一把手，便于士兵手持。前膛之后為藥室，大致也呈燈籠狀，上有引藥孔，以安裝火藥線，藥室后接尾銎，尾銎呈喇叭形，在其上面有“洪武年造”銘文。該火銃全長455毫米，重4千克，是一種單兵手持火器。另一件火銃則與其大不相同，這件火銃短且輕，全長有320毫米，重2.5千克左右。它由前膛、藥室、尾銎三部分構成，沒有把手，前膛呈筒狀且較短，大概占全銃的三分之二左右，前膛之后為藥室，藥室僅僅略鼓，并未呈燈籠狀，藥室后為尾銎，在其上面有“洪武柒年造”（1375年）銘文。這件火銃保存較為完整，制作水平較為精良，比較體現了洪武年間火器制造水平。

傳統火銃到永樂年間得以廣泛的發展起來，這是因為永樂一朝有北伐蒙古、南征安南、海防倭寇等多次軍事活動，勢必需要大量的火銃。永樂年間的火銃的前膛更長，這樣便于充分利用火藥在藥室內燃燒后所產生的能量，增大了彈丸的發射力。與此同時，永樂年間火銃所有銘文都有統一的流水編號，如“天”、“英”、“奇”等字樣，在這些字樣后面添加數字，可以無限次編號，避免重復現象發生。為了避免風雨灰石對火銃藥室的侵蝕，永樂火銃制造者開始安裝火門蓋在火銃上，這樣可以保持藥室干燥清潔，增加火銃使用壽命。中國航海博物館藏明代“天字二千二百五十六號”銅手銃（圖三），大概為永樂年間的火銃；這是因為河北省文物研究所藏多件刻“天”字樣的永樂年間火銃，其中一件為永樂七年（1409年）制造的火銃，編號為“天字伍仟貳佰叁拾捌號” 。中國航海博物館火銃編號小于這件火銃，應該為永樂七年以前制造的。無獨有偶，首都博物館也館藏一件與之極為相似的明代永樂十二年（1414年）制造的火銃，其銃身有“天字叁萬肆仟伍佰肆拾玖號”字樣，編號也大于中國航海博物館藏火銃編號，因此可以推斷中國航海博物館藏的這件火銃為永樂年間制造。

圖3 中國航海博物館藏明代“天字二千二百五十六號”銅手銃

除此之外，中國航海博物館還藏有7件未有明確銘文火銃，其中6件為銅制，1件為鐵制。館藏火銃中有1件類似洪武年制造的火銃，其制式與故宮博物院藏洪武年間火銃大抵相同，都是有5道箍，結構也分為前膛、藥室與尾銎三部分。另有3件則與越南仿中國式火銃相似，這些火銃大多長340-395毫米，重2.6千克左右，銃身沒有銃箍，制作比較粗放，兩頭略小，藥室部位略鼓，呈紡錘形，口部有唇沿，與東南亞沉船出水的越南火銃極為相似 。目前在國內博物館也只有廣西境內出現過類似火銃 。考慮到中國航海博物館藏的三件火銃，是從廣西地區征集而來，基本上可以確定為越南仿制中國火銃類型，只不過由于越南工匠制造水平有限，火銃并未有銃箍，大大增加了銃管爆裂的危險。這些越南制造火銃的出現，證實了我國明代火器制造技術廣泛傳入海外，并帶動了當地軍事武器的變革。

四、結語

元明金屬火銃雖然只是初級火銃，但仍是軍事歷史上的偉大變革，具有劃時代的意義。通過對中國航海博物館藏火銃進行梳理與研究，進一步豐富了對這一時期火器技術研究內容，從而證明了中國古代科學技術的發達，領先世界。同時，這些火銃制造技術通過三條路線對外進行傳播，一條為我們傳統的陸上絲綢之路，它將中國古代的四大發明傳播到世界。還有一條為蒙古人西征路線，13世紀，蒙古人開始強盛起來，他們不僅僅滅掉了西夏、金朝、大理及南宋等中國范圍內的政權，更從陸上、海上進行了廣泛的軍事行動，而火藥與火器作為當時先進武器，傳入到朝鮮半島、日本、東南亞、中亞、西亞乃至歐洲等地，從俄羅斯、法國、德國等國現存古代文獻記載，就可以證實這一點。最后一條火器傳播路徑就是古代海上絲綢之路，這條傳播路徑也是我國航海火器主要傳播路線，近年來的東南亞水下沉船考古證實了這條路線的存在。中國火藥及火器制作技術相繼傳入這些地區，為當地軍事技術革新產生了深遠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