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法防務合作在“印太”邏輯下不斷強化

王瑟

近年來，印度與法國防務關系不斷升溫，兩國在軍事安全領域合作持續取得新進展。傳統上，印法防務合作并不引人注目，但隨著兩國在印太框架下戰略契合程度的加深，印法防務合作也保持上升勢頭。

防務合作持續強化

法國是印度傳統防務合作伙伴之一。早在1953年，法國就與印達成首筆戰斗機軍售合同，而法在20世紀80年代向印度出售的一批“幻影-2000”戰機至今仍是印空軍的主力。但傳統上，兩國防務合作多為軍售個案，未上升至戰略層面。近年來，隨著國際和地區格局的變動及兩國外交政策調整，印法防務合作出現一些新的變化。

首先，海上安全合作更受關注。印度與法國在海域態勢感知、后勤補給相互支持、聯合巡航等領域合作日趨深入，兩軍相互操作性（裝備、系統、技術標準的兼容性等）不斷增強。2017年，兩國簽署《白色船運協定》，決定定期交換海上商船信息。2018年，印法簽署《武裝部隊相互提供后勤支持協議》，標志印法兩軍形成機制化后勤保障相互支持體系。法國也是首個向印度設立的“印度洋信息融合中心”派駐聯絡官的國家，兩國已簽署協議共同開發針對印度洋地區的衛星監控系統。法國還是首個與印海軍在印度洋地區進行聯合巡航的西方國家。2020年3月，印軍P-8I反潛巡邏機首次降落在留尼汪法軍基地，與法海軍共同在西南印度洋執行聯合巡航任務。

其次，軍貿合作進一步強化。硬件方面，法國是印度擺脫對俄羅斯武器依賴，實現“武器進口多元化”的重要伙伴。據斯德哥爾摩和平研究所統計，2016～2020年，法已超越美國和以色列成為印第二大武器進口來源國。2016年，印度斥79億歐元巨資從法購入36架“陣風”戰機，系法軍事航空工業單筆金額最高的海外軍事訂單。軟件方面，近年兩國有意改變傳統的“買家—賣家”模式，加強聯合研發生產合作。2021年初，法國軍工巨頭賽峰集團與印度斯坦航空公司簽署諒解備忘錄，賽峰將協助后者研發高推力飛機引擎。法國達索集團亦表示如印度繼續購買“陣風”戰機，將考慮向印度轉移70%的“陣風”生產線。

最后，防務合作超越雙邊架構。近年來，印法開始更頻繁地參與相關三邊和小多邊合作。2018年，法國總統馬克龍在訪問澳大利亞時提出希望建立印法澳“印太戰略軸心”，加強三國戰略和防務合作。2020年9月，三國舉行首次副部級戰略對話會，同意深化在印太地區海上安全合作。據印媒透露，三國將于今年4月舉行首次外長會，探討深化海上安全合作議題，例如法國加入印澳“AUSINDEX”聯合軍演、三國簽署海域態勢感知和后勤補給協定等。此外，印法亦有意加強與日本的三邊戰略合作。2021年1月，法駐印大使稱“印法日將建立戰略三角，維護以規則為基礎的印太秩序”。

“印太邏輯”貫穿始終

防務合作作為雙邊關系中最敏感的領域，其發展和突破離不開戰略上的契合。印法防務關系之所以能在近年達到歷史最高水平，與兩國在“印太”框架下的戰略趨同密不可分。

兩國對“印太”的看法趨同。2017年美提出“印太戰略”后，印法均積極響應，相繼提出各自主張。2019年，法發布《法國與印太安全》報告，系首個出臺“印太”政策的歐洲國家。身份認同上，兩國均自認是“印太國家”。印度一向視印度洋為自身“勢力范圍”，并尋求通過“東向行動”戰略進入太平洋;法國則聲稱在“印太”地區擁有46.5萬平方公里屬地和160萬屬民，是“理所當然的印太國家”。戰略判斷上，印法均認為“印太”是時代潮流，兩國亦認同“印太”是“以規則為基礎的世界秩序”和“地區繁榮穩定”的重要載體。此前，印法作為印度洋上的兩大力量，在相互合作方面仍有顧慮。特別是印度一直希望將英國、法國等老牌殖民帝國徹底“踢出”印度洋，以“獨霸”印度洋地區。然而，近年印法在“印太”問題上的戰略契合和共同的“對華焦慮”使印度開始轉向與法國在印度洋地區進行合作。

2019年10月8日，印度防長拉杰納特·辛格（中）與法國防長帕利一起在法國西南部某機場參觀法國制“陣風”戰機。

具體利益上，兩國在“印太”亦互有所需。對印度而言，法國是其經略西南印度洋的關鍵伙伴。近年來，印度不斷加大對毛里求斯、塞舌爾等西南印度洋島國投入力度，在應急救災、基建、疫苗藥品等方面提供了大量援助。而西南印度洋國家多為法國前殖民地，且法至今仍在留尼汪、馬約特島等海外領地留有駐軍。因此印度若想在該地區發揮更大作用，必須得到法國的支持和理解。對法國而言，印度是其參與“印太”事務的重要跳板。法國“印太”報告將印度與美日澳并列為維護地區安全的“重要伙伴”。就商業利益而言，印度亦是法國在地區重點開拓的出口市場，特別是在軍工、航空、核能等法有競爭優勢的領域。

此外，兩國還欲借雙邊合作彌補美國“戰略缺位”。美國是“印太”概念的提出者，但美國的戰略重心仍在西太平洋地區，對印度洋特別是西印度洋關注和投入明顯不足。鑒于此，印法力圖加強雙邊協調以維護各自在西印度洋地區的利益。印度方面一改傳統“反殖”立場，支持法國在環印度洋地區發揮更大作用，法國則允許印進入其在西南印度洋的“后院”。2020年3月，法國助印度成為其主導的“印度洋委員會”（IOC）的觀察員國并邀請印向該組織設在馬達加斯加的“區域海事信息中心”派駐聯絡官。印度則支持法國于2020年12月成為“環印度洋聯盟”（IORA）成員。兩國還曾召集香草群島國家（包括科摩羅、毛里求斯、塞舌爾等）開會研討印法在第三國深化經貿和海洋合作的路徑。

有可能更加機制化、網格化

美國拜登政府上臺后，印法防務合作面臨新機遇。拜登“回歸多邊主義”外交政策有望使印法在“印太”方面合作更加機制化、網格化。拜登政府繼承了“印太”戰略，上臺后僅兩個月即組織首次美日印澳領導人峰會，并表示將進一步推動四邊合作機制化。對特朗普政府忽視的西印度洋地區，拜登政府亦表示贊同印度深化與美中央司令部、非洲司令部合作。同時，法國亦有意通過“Quad+”機制參與四邊合作。2020年11月，法海軍參謀長在訪日期間表示法國愿與四國海軍舉行聯合演習。未來，“印太”或將形成以四邊機制為骨架，以“Quad+”為平臺，以其他小多邊機制為補充的多邊合作網絡，這將為印法繼續加強防務合作奠定堅實基礎。

與此同時，其他歐洲國家亦在提高對“印太”的重視程度。繼法國后，德國、荷蘭相繼于2020年推出“印太”政策文件，英國、歐盟亦在積極準備于年內推出“印太”政策報告。未來一段時間，歐洲對“印太”的關注和投入將顯著提升，這也將為印法防務合作提供更多資源與選擇。除雙邊渠道，兩國亦可在歐盟框架下與其他歐洲國家協調“印太”立場。

盡管坐擁眾多有利條件，印法防務合作仍面臨一系列限制因素，兩國的能力水平始終決定著雙方合作的程度和深度。特別是印度在疫情防控不利和經濟萎縮的雙重打擊下能否繼續在海上方向投入足夠資源，將成為兩國防務合作的最大不確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