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辰爽 陳靚


摘 要:博物館的服務對象為觀眾,如何增強觀眾對博物館展覽的印象和如何讓博物館講好自己的“故事”是值得研究的問題。針對收集的159份陜西歷史博物館調查問卷,討論博物館觀眾的來源與參觀記憶的相關性,通過觀眾的性別、年齡、地域的差異性分析,總結觀眾記憶最深的展廳與感受到的文物價值的異同,從而分析不同地區觀眾的族群歷史認同與其博物館記憶的密切關系,為博物館根據自身情況找到合適的策展方向提供思路。
關鍵詞:陜西歷史博物館;博物館;參觀記憶;展覽;族群;族群邊緣
0 引言
陜西歷史博物館是我國第一座現代化國家級博物館,具有常駐展廳5個,分別是基本陳列1廳~3廳、大唐遺寶展廳和唐墓壁畫精品展。每日接待觀眾除了來自中國不同地區,還有全球不同國家。2020年10月28日—10月29日,筆者隨機選取了159名觀眾,填寫了調查問卷,其中中國人144人,外國人15人,研究族群歷史認同與觀眾參觀博物館記憶的相關性。
1 研究背景
1.1 族群與族群邊緣
族群沒有一個明確的定義。在傳統的觀念中,族群往往和民族混淆,被認為是一群有共同語言、宗教、服飾、血統、體質與風俗習慣等文化特征的人①,而某些文化特征就會被認為是民族特征。王明珂提出:“族群并不是單獨存在的。它存在于與其他族群的互動關系中。”①這也就是“我們”與“他們”的共生,“本族”與“異族”的共生,“異文化”與“本族文化”的共生。“沒有族群邊緣就沒有族群核心”①,這也就引出了關于族群邊緣的問題。族群邊緣是一群人強調文化特征,以限定“我群”而區別他群。②這種文化特征的限定可以等同于認同感。同樣,認同感也是相對的,即一個人可以既有民族認同感也有家鄉認同感,這兩者的“我群”與“他群”的界限明顯不同。
1.2 歷史認同與博物館
一群人的認同來源于同一記憶,歷史的認同來源于對歷史的同一記憶,而歷史的記憶是通過不同的歷史敘述傳承。海登·懷特認為,歷史敘述是歷史的形成方式,包含了對史料的論證、編織情節和解釋過程。③杜贊奇認為歷史敘述和話語是“過去”的表述和傳遞形式。④對此學術界進行了諸多討論,文獻、口述、圖像是歷史記憶的承載形式,而固化的歷史遺跡、建筑形式、博物館、紀念碑等,甚至是少數民族身上的民族服飾,也是一種歷史記憶的表達。博物館所敘述的歷史記憶可以使觀眾產生一種歷史認同,這種認同是雙線的,即認同及不認同。而不論認同還是不認同,都會產生一定的印象。本文則主要通過調查觀眾的印象,探討族群的歷史認同差異。
2 調查對象基本情況
2.1 觀眾性別與年齡
在隨機調查中,填寫調查表的男性為59人,女性為100人,男女性別約為1∶1.7,性別差異較大,女性高出男性幾乎2倍。年齡段劃分為20歲及以下、21~35歲、36~45歲、46~60歲及60歲以上。觀眾的性別與年齡分布年齡如表1所示。
由表1可見,參與調查的觀眾年齡集中在“20歲及以下”和“21~35歲”兩個年齡段,其中數量較多的為“21~35歲”的女性觀眾,其次是“20歲及以下”的女性觀眾及“21~35歲”的男性觀眾。
中國男女性觀眾的人數在“20~35歲”最多,其次是“20歲及以下”,“36~45歲”又次之,最后為“46~60歲”和“60歲以上”。而女性觀眾的人數在大部分年齡段大于男性,“46~60歲”段的男女人數相等。除去不存在“大于60歲”的男性觀眾外,男女觀眾各年齡段(從年齡小到年齡大)的人數比分別為1∶1.8、1∶1.8、1∶2.2、1∶1,各年齡段人數男女性別比與總體性別比相吻合。
外國觀眾男性多于女性,比例約為1∶0.6。“46~60歲”的觀眾最多,其中“21~35歲”及“46~60歲”男性觀眾居多,其次是“46~60歲”女性觀眾。
填寫調查表的中國觀眾大多為青壯年女性,其次為青年男性,而中年男性、老年男性和女性都極少。而外國觀眾則為壯年男性及老年男性居多,老年女性次之。產生這種差異可能與兩個方面有關:一方面筆者在調查的過程中發現,一般是年輕人更有意向填表,年輕人經常接觸各類調查表,甚至大多自己曾經設計過調查表,故對此較為熟悉。而中年人可能更多的是帶著家人孩子外出,需要照看孩子,無法填表。另一方面,對于老年人,在調查過程中,有老人如實告知筆者看不清字,老人視力下降也是沒辦法做調查表的原因之一。
2.2 觀眾地域分布
將中國地域按照七大行政區域劃分為華北(北京市、天津市、河北省、山西省、內蒙古自治區)、東北(遼寧省、吉林省、黑龍江省)、華東(上海市、江蘇省、浙江省、江西省、安徽省、福建省、山東省、臺灣地區)、華南(廣東省、廣西壯族自治區、海南省、香港特別行政區、澳門特別行政區)、華中(湖北省、湖南省、河南省)、西南(重慶市、四川省、貴州省、云南省、西藏自治區)、西北(陜西省、甘肅省、青海省、寧夏回族自治區、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各地域分布比例如圖1所示,另外還有未填地址11人,美國觀眾15人。由圖可見,華東地區人數最多,其次是西北地區和華中地區,而且西北地區20人為陜西省人,華南地區和華北地區次之,最后為東北地區和西南地區。
其中調查的15個外國觀眾均為美國人,28—29日所見外國觀眾基本上為旅行團觀眾,故國籍相同,年齡相仿。
3 參觀印象的調查結果
筆者調查了觀眾認為博物館記憶最深刻的展廳及所感受到的文物價值兩個方面,分別得出以下結果。
3.1 文物價值的感受
中國文物保護法律體系從1960年起確定的表述是:“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一切具有歷史、藝術、科學價值的文物,都由國家保護。”①這也就是常說的文物的歷史價值、藝術價值和科學價值三大價值的由來。而在《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2015版中又增加了文化價值與社會價值:“第3條 文物古跡的價值包括歷史價值、藝術價值、科學價值以及社會價值和文化價值”②其中《準則》對文物各個價值的內涵也進行了闡釋。①
筆者在調查問卷中調查了觀眾參觀完博物館之后感受到更多的是展品什么價值,中國觀眾與外國觀眾的結果如圖2所示。
由圖可見,不論是中國觀眾還是外國觀眾,感受最深的都是歷史價值,其次是文化價值,藝術價值和科學價值感受較少,這與觀眾來博物館的目的與博物館的引導有關。陜西歷史博物館本身就是以歷史為主題的博物館,其運用的就是歷史唯物主義的時間順序來展示,觀眾大多抱著感受歷史心態而來,故最先感受的就是歷史價值。
文化價值是指一個地區的文化不同于其他地區的標志,筆者另外做了一個小調查,調查觀眾是否認為陜西歷史博物館展出了陜西特色。參與調查的159人中122人認為陜西歷史博物館展示出了陜西特色,34人覺得一般,僅有3人覺得沒有展出陜西特色,排除誤差,基本上98.1%的人認為陜西歷史博物館已經展出了陜西特色。
對于展品背后的科技水平與藝術技巧則需要觀眾自身較高的文化素質水平或者博物館對其科技或藝術技藝的復原、解讀等其他專業的解釋說明。近些年來,各大博物館都在努力讓博物館文物活化,科學價值和藝術價值都在逐漸體現。但作為地方性歷史博物館,陜西歷史博物館所帶來的文物科技和藝術水平展示相比于更加直接的文物承載的歷史價值與文化價值就稍顯不足。
但也正是因為觀眾感受最深的是歷史價值與文化價值,筆者對陜西歷史博物館觀眾的族群認同感調查才成為可能。
3.2 記憶最深刻的展廳
陜西歷史博物館開放5個展廳,分別是基本陳列1廳~3廳、大唐遺寶展廳和大唐壁畫精品展①,其中大唐遺寶展廳和大唐壁畫精品展為收費展廳。因調查表為多選項,故人數總數多于159人。
中國觀眾與美國觀眾對比,觀眾記憶最深刻的展廳對比圖如圖3所示。由圖可見,中國觀眾記憶最深刻的展廳為基本陳列3廳(唐至唐以后),其次是大唐遺寶展廳,接下來為基本陳列1廳和2廳,大唐壁畫精品展次之。而由圖3可以看到,對于美國觀眾來說,最令他們記憶深刻的是基本陳列展廳2廳(漢至魏晉南北朝),其次是基本陳列3廳,而其余展廳差別不大,這與中國觀眾有所區別。
3.3 國內對比數據
以中國地域劃分觀眾對比,因大唐遺寶展廳與大唐壁畫精品展是收費展廳,其展廳內部設施、陳列設計、觀眾參觀心情與前三個基本展廳均有區別,故在此不與討論。為了探討族群的歷史認同感,基本陳列展廳涵蓋了古長安所經歷的所有歷史,作為對比組。橫坐標為各個地區,縱坐標為三個展廳被選作印象最深的數量占各地區人群作答人數的百分比,如圖4所示。
由圖可見,雖基本陳列3廳在三個基本陳列展廳中令人普遍記憶深刻,但不同地區對三個展廳的記憶有所差別。對基本陳列1廳記憶深刻的占比從大到小的排列為華中西南、華南、華東、西北、東北、華北地區;基本陳列2廳的占比從大到小排列為華南、西南西北、華東、華中、華北東北地區;基本陳列3廳的占比從大到小隊的排列為華北、東北、華中、西北、華東、華南、西南地區。其中,華北、東北地區人群對基本陳列3廳情有獨鐘,華南與西南地區對三個展廳差異較小。
4 小結
在對比中國觀眾與外國觀眾的差異時,我們可以看到明顯差異,中國觀眾更加關注唐朝展廳,而外國觀眾大多選擇了漢-魏晉南北朝的展廳。筆者認為在此可將中國觀眾看作陜西歷史博物館展出文物的歷史主人的“我群”,而外國觀眾則可視為“他群”,“我群”看到同一歷史記憶時,會產生正向的認同感,可以理解為我們日常說的民族認同感、自豪感和歸屬感,這時群體中的個體會尋找最優秀的載體。西安作為十三朝古都,最繁盛的時期就是盛唐長安,絕對是當時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國際化大都市,所以中國觀眾對此有強烈的認同感,而記憶深刻。外國觀眾作為“他群”更加感興趣“不認同感”,即與自己有邊緣差異的“異文化”,見識不同的文化差異。基本陳列2廳是漢代至魏晉南北朝時期,主要由漢代展品構成。漢代作為中華民族形成的時期,一直都有其獨特的意義,如漢人、漢服、漢字、漢語等,是未與外來文化深入交流的較為純粹的中華文化時期。基本陳列2廳較多地展出了陶俑、人俑、畫像石、青銅器、明器等,基本陳列3廳展出較多的金銀器、唐三彩及鎮墓獸、人俑等。相比唐朝的漢民族與少數民族的結合,漢代的展品更加古樸自然,更加符合外國觀眾對古代中國人的期待。
對比中國不同地區的族群認同與博物館記憶,因為族群邊緣變化,此時“我群”可能僅僅是陜西人群甚至是西安人群,而其他區域的觀眾均為“他群”,這時除了以陜西人群為代表的西北地區人群尋找歷史認同感之外,其他地區人群均為“不認同感”,獨特的“陜西”展品更能讓其印象深刻,也就是各自區域所缺少的文化特點。大部分地區對基本陳列3廳的印象深刻的人數占比為50%左右,而華北與東北地區人數占比高達80%以上,除去人數較少帶來的影響,筆者認為主要有以下原因:首先,東北和華北地區在唐代文化并不繁榮,而古長安是當時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大都市,來自東北和華北地區的游客更容易被古長安吸引,補充家鄉未見的中華文化的盛唐榮光;其次,這兩個地區文化的地域性表現較為突出,具有“我群”標簽的文物較多,東北地區的展品展示著邊疆各族人民不斷融合的特色,華北地區的展品則以獨特的中山國、邢窯及明清文物見長,這些均與唐代長安中西融匯的文物差別較大,使這兩個地區的觀眾對陜西歷史博物館唐代展品印象深刻。
另外,三個展廳對華南與西南地區人群留下印象差別較小,可能與二者與長安歷史時期完全不屬于同一文化系統,對于這兩個地區人群來說,各個時期的“異文化”對他們的沖擊差別不大,而唐代器物完全因其精美而略勝一籌。
通過此次調查,可以得知觀眾對博物館的展出記憶與族群歷史認同有極大的關系,而族群邊緣的動態性也在展出記憶中有所體現。結合族群歷史認同,博物館應該根據自身的目標人群及日常主要觀眾來源為博物館策展方向提供依據,讓博物館展覽更加具有特點,更能給觀眾、社會帶來價值。
在博物館歷史敘述中加入人類學視角,可以更加關注弱勢文化,也就是各個地區更加獨特的民族、地域文化,更好地找到文化精髓,保護弱勢文化,讓弱勢文化不再“弱勢”。人類學的加入會使博物館更加貼近人群,了解觀眾,從專業的角度分析觀眾的參觀心理、參觀期望與參觀感受,而不是高高在上。而文化人類學有了博物館的支持,也會豐富自身學科內涵與分類,進行相關研究,促進自身發展,二者相輔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