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偉
摘 要:明清時期是梵凈山民族地區族規家訓發展的繁榮階段,其重要表現之一就是族規家訓的存在形態豐富多樣,主要有專著、散文、詩歌、遺囑、對聯和分關合同等不同表現形式。不同形態的族規家訓均飽含了家族長輩對晚輩的諄諄教誨之意和殷切勸導之情。考察明清梵凈山民族地區族規家訓的存在形態,對于進一步探討族規家訓的表現形式、挖掘其文化內涵、深入其價值探討等相關問題,具有較大意義。
關鍵詞:明清時期 梵凈山民族地區 族規家訓 存在形態
中圖分類號:K82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8705(2021)02-101-111
族規家訓是家族長輩對晚輩進行的勸導型訓言和約束性規范。它有口頭族規家訓和文獻族規家訓(或稱族規家訓文獻)兩大類型。由于口頭族規家訓資料不便搜集,故以往學界對傳統族規家訓的研究基本都是集中在族規家訓文獻方面,尤以對其內容分析和價值探討方面用力最多,成果頗豐,而對其存在形態方面的探討則相對較為薄弱。這在一定程度上不利于族規家訓文獻的整理和研究。因此,對文獻族規家訓存在形態的梳理就很有必要。
梵凈山民族地區地處貴州省東北部,大致相當于現今的銅仁市范圍。該區域內歷史上少數民族人數眾多,如今占了總人口的百分之七十左右,主要有土家、苗、侗、羌、蒙古等少數民族,故有民族地區之稱。在與漢族長期的交往交融過程中,梵凈山民族地區的漢文化得到廣泛傳播和發展。宋明以來,隨著和中原地區聯系的日益密切,該區域內除漢族外,土家、苗、侗等少數民族也紛紛涌現出一些強宗大族,典型的如田、張、安、楊、覃(秦)、冉、邵、朱、姚、李、徐、戴、謝、吳、劉、姚等大姓,這些宗族力量在不斷發展的同時,也逐步接受了包括族規家訓在內的中原文化。至明清時期,在中原文化影響下,梵凈山民族地區的族規家訓文化已然出現繁榮景象,其存在形態日益豐富,主要表現為出現了如專著、散文、詩歌、遺囑、對聯、分關合同等等不同類型、不同樣貌的文獻。本文擬從這六個方面來梳理明清梵凈山民族地區族規家訓文獻的不同存在形態,以為相關問題的深入研究積累條件。
一、專著
自隋初《顏氏家訓》面世以后,族規家訓開始以專著形式存在,并隨著時間的推移,至宋元明清時期,專著已經成為族規家訓各種形態中最主要的形態。許多家族或個人為了更好地教子訓孫而自覺地編寫族規家訓。這種現象在明清以來的梵凈山民族地區也多有存在。
按照朱明勛的研究,宋至明清時期我國的專著類家訓主要有家訓集式、家儀體式和家規體式等不同樣式1。清代《印江嚴氏族譜》中收錄的《嚴子陵家訓》當是一部家訓集式著作。它是匯集了其嚴氏先祖——漢代名士嚴子陵的各種教子訓言而成,共分十五段,以段落敘述的方式,每段論析某一個方面的做人原則或處世方式。現摘錄其首尾兩段如下:
心吉則百事吉,聞過喜而意不逆,百無一二,千無一二。喜于聞過,豈非君子之人。所親者君子,吾即君子也,所親者小人,吾即小人也。君子處心尚恕,不恕則與小人一間耳。
……
賢者干事,謹終于始,萬事存乎天命,不達則止。見人處世勞苦,孟子曰: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凡有家者,當行七事,一曰好善,二曰謹虛,三曰長厚,四曰儉約,五曰行直,六曰容物,七曰質樸。此可以修身,可以齊家,而道在其中矣。世世子孫敬而聽之。2
這篇《嚴子陵家訓》以“心”開篇,“心吉則百事皆吉”為首,教育族人做人要從心開始,須有一顆善良、誠信之心;又以“行”結束,勸導族人當行七事:好善、謹虛、長厚、儉約、行直、容物、質樸。有心有行,人生在世即可安身立命,修身齊家,立于不敗之地。其說教論理既全面又深透,頗具教育意義。
清末,印江嚴氏后人、享譽國內的著名書法大家的嚴寅亮曾重新編撰《嚴氏家訓》著作一部,以之教育后人3。有學者在對嚴寅亮生平事跡的相關研究中曾提到:“他(嚴寅亮)又親自編寫《嚴氏家訓》教育子孫,對他們加強理想與道德的培養。”4臨終之際,他留下這樣的遺囑:“凡我子孫,世代必須遵循《嚴氏家訓》,各奔前程,為國效力。”5可見,嚴寅亮的《嚴氏家訓》應是存在,并且在其家族教育中的地位還很突出。
明清時期梵凈山民族地區族規家訓著作也有以家規體式表現出來。如思南府原田氏土司家族后人于清代乾隆年間編撰的《田氏家規》6,實是一部家規體式著作。它開篇有個引言,說明編寫此家規的緣由和目的,然后分成“敦孝悌”“定尊卑”“教子弟”“端品行”“肅閨門”“睦宗族”“戒惡習”“篤戚誼”“隆師儒”“重喪祭”“戒奢侈”等十一條款,并分別對每一條款進行敘述和論理說教。該篇著作以條款形式出現,雖然其條款數僅十馀條,總字數也僅千馀字,此方面是不能和具有一百六十八條款、近萬言的同為家規體式族規家訓著作的《鄭氏規范》相提并論,但《田氏家規》所涉及的家規家教內容也非常廣泛,包羅萬象,并不顯刻板,多能將各種道德教誡或顯或隱地寓于相應的規條中,能夠起到勸化和約束族人的雙重效果。
需要說明的是,上述《嚴子陵家訓》和《田氏家規》等族規家訓著作雖然也和散文一樣以單篇存在,字數也不多,但與散文不同的是,此類著作在行文上并不是敘述性的,而是羅列條款,依次論說,少些散文的抒情性;在內容上分類細密,教育范圍更廣,既適用于教訓子弟,也適合于管理家庭,與散文多為單一性內容相比,更具包容性;在作用上,其條款對子孫后代既具有家法的強制性和約束性,也具有一般家訓的教育性和勸導性,與散文重情感說教相比,其倫理規范作用更強。再者,中國傳統家訓史上如著名的朱熹《朱子家訓》、朱柏廬《治家格言》和鄭太和《鄭氏規范》等同樣篇幅短小(有的不到一萬言,有的僅有幾百個字),但均被學界認為是典型的專著體家訓。而梵凈山民族地區的如《嚴子陵家訓》和《田氏家規》等,從形式到內容都是類似于這些典型的專著體家訓的。因此,為了區別于下文提到的散文體族規家訓形態,筆者在此將如上所列的《嚴子陵家訓》和《田氏家規》等族規家訓劃定為專著體形態。
明清梵凈山民族地區的族規家訓中還存在一種匯集式著作,其中最具典型的當屬思南安氏的《儒行昌后圖書》。該著作系清代嘉慶年間思南楊家坳鄉中岑安元吉之曾祖安舒泰、安意泰、安景泰遵儒請祖臨筆垂成,并組織木板刻印。因年久未清,失板數十,到清光緒二十一年(1895)由安氏裔孫安元吉送譜,由志儒、體道二人主持重新刊刻。全書共分四卷:第一卷為本傳,主要寫入黔始祖安崇誠及子安文、安武、安用、安贊的生平事跡;第二卷為昌后圖書敘及英侯祖訓;第三卷、第四卷為家訓內集、家訓,是始祖婆張夫人、楊夫人奉英侯祖命傳圖書以訓萬代子孫,還有文、武、用、贊、如山祖訓等內容,都是以五言或七言詩歌的形式所寫。1
以上所舉幾例,旨在說明梵凈山民族地區族規家訓專著的確多有存在。不過,雖然其數量可能無法和中原及江南等地相比,也沒有出現如《顏氏家訓》《錢氏家訓》《袁氏世范》《朱子家訓》《曾國藩家書》《曾文正公家訓》等影響重大的族規家訓著作,但作為一種主要的存在形態,專著類族規家訓在梵凈山民族地區的影響還是較為重要的。
二、散文
散文是中國六朝以后出現的一種散體文章,它不押韻、不重對偶,具有寫作方式靈活、易于抒發個人感情、注重文采和意境等特點。隨著這種文體的逐漸流行,一些文人在撰寫家訓等作品時也往往采用這種形式。明清時期,梵凈山民族地區族規家訓以散文形態表現的也多有之,試舉兩例。
萬山、玉屏、松桃一帶的重華堂《姚氏族譜》中刊載了一篇由姚貞會撰的名為《家訓》的文章,內容如下:
上天生人大異禽獸,非以其有五常之性,因有五常之理也。何謂五常,仁、義、禮、智、信,即天命之性也。何謂五倫,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即率性之道,孝弟而已。可知圣賢千經萬典,垂訓后世,俱以孝義為先,故孝順,德也,順則孝,逆則不孝。人子當懷抱時,不識不知,饑飽涼燠、痛癢啼哭,父母曲體誠求,唯恐撫育未至。三年之愛,極其劬勞,至成人教養完配時,慮子債未完,拮據早夜,幸而其子賢肖,干蠱興家名利奔馳時,唯子疾是憂,父母之恩,實同蒼昊。竊見世間子弟,幼年愛親敬長,不失本來天性,年當少壯,人欲漸勝,天性日漓,一切問寢視膳、愛慕友恭之情,日見衰薄。此時父母援室,各有子女,乃身為父,不能盡子職,身養子不克報親恩,至雙親垂白,弟兄分居,父母或分養,或自灶,徒供薪水置甘旨于不問。此等人子,祖父產業,視為弁髦,劬勞教養,置之膜外,或父母教之以正,則互較長短,繼之以怒,交相御侮,不知君父有命,雖死無辭,天下豈有不是之父母哉。故人子由少而壯、而老,父母在堂,無時不當孝順,無事可稍悖逆。用是備述,垂為家訓云。2
該篇姚氏《家訓》以“力盡孝道”為中心思想,以抒情、記敘、論理等方式勸導子孫要孝順父母。這是一篇典型的訓子散文。
清代中期銅仁府茶園山的徐如澍撰寫過一篇名為《從儉說》的散文家訓,亦以敘述說理等方式告誡子孫后代,不僅要在思想上更要在行動上做到“從儉”。全文如下:
夫禮義生于富足,家計窘則貪妄之計日以滋。凡可以謀利茍且便宜之事,將必至無所不為,品斯下矣。辱及先人,可憂孰甚?可羞孰甚?世之士農工商,皆各有本業。開其源在于勤,塞其流在于儉。不能勤者,生之無由,毋足論已。有能勤而仍不免于窘者,則以其不知儉之宜從也。能勤之人,躬親其事,知生之大不易,應無不儉者。其有不儉,率皆逸居之婦女子弟輩,不知日用之艱辛耳。有輒用之,所有能幾何?不能儉,徒勤何可恃?人情莫不好勝,居處不如人,思有以新整之;飲饌不如人,思有以鮮美之;衣服不如人,思有以更換之;親族里黨,慶吊往還,饋遺宴會,色色思有以夸耀之。不惟無不如人,并欲人人之不我如也。如家稍寬裕,猶曰出自探囊。如事費周張,必至轉而稱貸,久之借債還債,卒之有借無還,敗落之馀,百孔千瘡,計無復售。昔之得已而不已者,今且于必不可已而已之矣。回視平日渠所不屑與接愜,竊竊焉笑為鄙己甚者,其家計或依然如舊。儉與不儉,明效大驗為何如哉。子曰“與其奢也寧儉”,蓋可忽乎哉?余是以有從儉之說。或謂余曰:“儉為美德,人人知之,人人亦能言之,而不能人人躬行實踐之也。子之說,毋亦徒煩口舌,徒費筆墨乎?”余曰:“雖然,然吾為此說,亦以盡吾之心焉爾。”1
大多家書類家訓其實也是采用散文樣式寫成的。如明代思南府田秋撰寫的《誡子書》:
吾幼承父兄之教,十三廩于學,十七薦于鄉,十八下第回,始畢姻,二十一登進士第。……
讀書不止于應舉取科第,內則以之涵養氣質,熏陶得性,外則資之以撫世酹物。若修身慎行,不辱先人,雖不能成大名,亦為賢子。居官持廉者多深刻,吾廉而不刻也,宜有后人。各處莊田,俱以俸資倍價得之,修治之資又十倍于買價,爾宜保守。諸兄、姊丈,多賢讀明義理者,凡事難處者,可咨詢請教,必不汝欺。錫目、越溪、善都俱營有兆域,擇而用之,馀以待吾輩。汝力弱,不能別求,莊地雖劣,亦免爭競也。猶后子孫眾多,當以二人繼二兄之后。
嗚呼,吾少穎敏,過目幾于成誦,惜未經大儒指授,偶得科第,于道未聞,未成童而食廩,君恩至重,未盡致身之節;少為父母所鐘愛,乃以虛名奔走,竟逢屬纊之日,此皆吾終身所抱恨。爾生也晚,未知吾履歷之詳,因述吾平生梗概以貽爾,幸毋若伯魯之簡紊。2
田秋在該篇《誡子書》中從講述自己成長經歷出發,告誡兒子在讀書、為官、持家、治業等方面應持的態度,至情至理,用情頗深,用心良苦,是一篇專門的教子散文作品。
因散文既具有題材廣泛、寫作自由、生動活潑,又能夠抒發作者情感,感染力強,還可以展示文采等諸多特點,故一直深受文人的喜愛。因此,梵凈山民族地區一些文人在撰寫族規家訓時也多用散文形式,從而使散文也成為當時族規家訓的一種存在形態。
三、詩歌
作為一種抒情言志的文學體裁,詩歌強調節奏和音韻,注重結構上的形式美。它在我國古已有之,尤其是唐宋以后,作詩填詞已然成為文人的風尚,甚至文化水平不高的普通百姓也能夠隨時吟上幾首。所以“詩訓”很早就成為族規家訓書寫的一種常見形式。明清時期,梵凈山民族地區的族規家訓以詩歌形態存在也很常見,并且有詩、詞和歌曲三種具體的形態。
(一)詩
用詩來表現的族規家訓,在明清以來的梵凈山民族地區較為常見,尤其在一些文化水平相對較高的家庭用詩訓形式來教化子孫的現象更多。比如有黔東文化古村落之稱的碧江區茶園山的徐氏家族,一直崇尚耕讀為本、詩禮傳家,在該家族成員流傳至今的眾多詩詞當中,不乏一些用以教訓子孫方面的家訓詩。如徐如澍的《示兒子》:
春朝春夜好時光,試把工夫自轉量。若是讀書人替得,老夫情愿為兒忙。1
徐如澍通過《示兒子》一詩勸其兒子要珍惜時光,在讀書方面必須全靠自己,要下苦功夫,努力學習。他還寫有許多教育子弟方面的家訓詩,如《寄來甫弟》《家寄書口占示舍弟》《由施秉寄鄔玉山兼示諸甥》《示舍弟春融、樂源、樸民》《示舍弟》《舍弟涵以選拔來京詩以勉學》等等2。其弟徐如洙也寫有家訓詩多篇,如《蕓菜圃示兒輩(二首)》3和《三女出適劉宅,詩以送之(四首)》4等。
作為一個區域內的文化大家族,茶園山徐氏家族流傳后世的家訓詩還有若干。并且,該家族中不僅徐姓男子善詩書,而且其媳婦們也多耳濡目染,薰陶有加,亦多工詩書,她們在教育子弟方面也留下一些家訓詩。如徐如澍長子徐楘的妻子舒芳芷曾在病中作有《病中訓子》五言長詩一首5。
當然,如茶園山徐氏家族那樣采用詩訓形式教育子孫,在明清時期梵凈山民族地區還多有人在,并且多見于文人家族。不過,當時隨著作詩的日益大眾化,許多文化水平不是很高的人也常用詩訓形式教化子孫,或者用詩作形式來解釋傳統家訓。這種現象在當時各家族的族譜家訓中非常普遍。根據每句詩的字數多少,這些族譜家訓詩主要有三言詩、四言詩、五言詩、六言詩和七言詩等不同類型。如萬山、玉屏、松桃一帶的重華堂《姚氏族譜》中刊載的清代《姚氏家訓》就是直接用五言詩句來教化子孫,勸導子孫竭力盡孝的6。
如上是直接以詩來教育族眾的族規家訓形態。至于以詩來進一步闡釋傳統族規家訓的現象更多,如碧江區滑石沈氏于光緒二十二年(1896)修的《沈氏家譜》中載有《八字家訓》7,則是對傳統的孝、悌、忠、信、禮、義、廉、恥等八字家訓用四字詩的形式分別進行闡釋。現節錄部分內容如下:
滑石沈氏八字家訓
一曰孝
為人之子,須當盡孝。三年哺乳,恩深難報。膚發授汝,精神虛耗。時奉雞豚,以養年耄。老萊班衣,俾無憂悼。揚名顯親,方稱賢肖。追遠慎終,謹遵圣教。愿我宗人,各盡子道。
二曰弟
最難得者,惟兄與弟。如手如足,天生羽翼。要知友恭,勿秉小利。夷齊讓國,因明大義。灼艾分痛,古稱宗帝。趙孝爭死,姜肱同被。田氏不和,庭荊忽瘁。愿我宗人,莫傷同氣。
清代梵凈山民族地區家譜中類似碧江滑石沈氏那樣采用對偶押韻的詩句形式來闡釋傳統的八字家訓的現象非常普遍,如玉屏縣《粟氏族譜》中的“家訓八字詩”、沿河縣《陳姓族譜》中的“家訓八條”等等均是如此。和許多族譜中的其它家訓詩一樣,這種詩訓形態存在的族規家訓對仗工整,押韻感強,口頭語傾向重,通俗易懂,因而在普通百姓的族譜中非常普遍。
(二)詞
作為詩歌的另一種形式,詞這種文學體裁自宋代全面流行以來,傳播甚是廣泛,許多文人雅士也常用詞的形態來編撰族規家訓。明清時期,梵凈山民族地區的“詞訓”也有出現。不過,相對于“詩”而言,作“詞”的難度更高,講究更多,因而“詞訓”并沒有像“詩訓”那樣廣泛存在,顯得較為稀少。
通過檢閱梵凈山民族地區的各類譜牒,筆者發現個別族譜中也刊載有少量“詞訓”。如松桃縣《戴氏族譜》中有《追溯宗訓詞》,印江縣《徐氏族譜》中也有《族風詞》等。不過,考諸其形式,這些冠以“詞”的族規家訓實際并不是真正的詞,只不過是通俗的“四言口頭詩”而已。但是,真正的“詞訓”在梵凈山民族地區也的確存在,典型的如思南縣安氏于清代編撰的《儒行昌后圖書》中就收錄有兩篇“詞訓”1。現分別節選部分內容如下:
一、“八字詞”
“孝”字詞
孝,孝,承歡聽教。 奉旨甘,令笑貌。出入不忘,晨昏是較。葬祭禮無違,弓治學克肖。起居時視觀,言行事事則效。百年辭世恨終天,怵惕悽愴成大教。
“弟”字詞
悌,弟,連枝同蒂。手足親,坐行計。讓產存恭,代死傳世。為兄受苦刑,對毋有慈惠。患難相顧孔懷,和樂且眈不替。昔年讓國兩賢人。
二、耕、讀、勤、儉詞
“耕”字詞
耕,耕,東作西成。耒耜負茶蓼耘。苦心耗力,戴月披星。春日功無暇,秋時獲充盈。倉箱欣滿載,俯仰羨常贏。足食豐衣昌后代,圖書祖訓始曰耕。
思南安氏這幾首詞均為用“詞”的形態來闡釋其祖訓,句子長短不一,但也講究押韻,讀起來朗朗上口,聽起來也通俗易懂,對其祖訓起到了很好的闡釋作用,有利于族眾對其祖訓的深入理解和廣泛傳播,其教育作用較為明顯。
(三)歌曲
歌曲是一種將詩詞和曲譜相結合的藝術表現形式,一般是由人以一定曲調將詩詞唱出來,以表達一定的情感。明清梵凈山民族地區的族規家訓也有一些是以歌曲形態存在的。如印江縣坪興寨等地的黃氏,自明代遷居該地以來,就將其祖上流傳下來的《黃氏祖訓頌》2以歌曲形式傳唱于后世,其歌詞分為“外八句”和“內八句”兩部分:
外八句
信馬登程往異方,任尋勝地立綱常。年深異境猶吾境,日久他鄉即故鄉。
朝夕莫忘親命語,晨昏須薦祖宗香。惟愿蒼天垂保佑,三七男兒總熾昌。
內八句
十郎峭公有三妻,官吳鄭娘七子齊。創業興家離祖地,歸來報命省親闈。
吾思日久難相會,宗葉分枝為汝題。若有富貴與貧賤,相逢須念共根蒂。
上列“外八句”與“內八句”在印江縣坪興寨黃氏裔孫中尚能牢記,至今還有少數家庭用“外八句”中第三句“朝夕莫忘親命語,晨昏須薦祖宗香”作香火上的陪神對聯。
再如,思南邵氏也編寫有《勸孝歌》1,對族眾進行及時行孝的教育。與思南邵氏相似,該縣安氏也編撰有如《開財源歌》《節財流歌》《昌后圖書歌》等多篇歌詞2。可見,依據相關譜牒可知,明清梵凈山民族地區以歌曲形式表現的族規家訓也是比較常見的。
除了一些族譜中載有一定族規家訓類的歌曲外,梵凈山民族地區民間還流行著具有族規家訓功能的哭嫁歌。哭嫁歌是土家族盛行的一種特殊歌謠,是新娘的家人對她孝敬公婆的婚前教育。3所以,哭嫁歌某種程度上也是具有族規家訓的教育功能,主要表現為母親在女兒出嫁前對其嫁到夫家后為人處事方面的教導之言。試舉兩例:
娘:我的女兒,我的心肝,你千耐煩來萬耐煩,走路要看路高低,講話要分人老少。人家高聲地喊,你要輕聲地應,要順爹娘心,要體男人意,要順兄嫂兄妹的情。要看硬和軟,先看嫂嫂碗,要看淡和咸,先請妹妹嘗。后園栽菜又栽蔥,做人媳婦裝耳聾。燕子含泥口要緊,緊開口來慢開言。冷茶冷飯你要吃,冷言冷語你要受。勤扒苦做輪到你,勤推磨來勤舂碓,東跑西跑生是非,東講西講惹禍生。東方開河早起床,莫比家里睡宴床,井里涼水你先挑。我的女兒,心肝啊!時時記住娘的話,事事照娘講的做。
娘:我的女兒,心肝啊!三根芭茅不能容得虎藏身,娘這陰溝的飯,不是你的龍行地,人家的娘才是你的娘,別人的家才是你的家,你只能墻上加得土,莫要雪上來加霜!親生爹娘不要緊,人家父母腳下要小心。金盆打水清又清,你十分的性子改九分。銅盆打水黃又黃,你十分性子要改完,你要給娘爭口氣,不要給娘造罪孽。4
從以上所舉的幾例哭嫁歌歌詞中可以看出,哭嫁歌中飽含了母親對出嫁女兒的殷切教育之語,起到了類似歷史上“女訓”的教育功能,其家訓作用不容小覷。所以,作為歌曲的一種特殊形式,哭嫁歌也是梵凈山民族地區較為常見而特殊的族規家訓存在形態。
四、遺囑
遺囑是人于生前或彌留之際對自己身后諸事的囑咐與安排。它是一種有益的習俗式教育資源,繼承人能夠從中得到教化。5因為遺囑具有一定的教育功能,往往也成為族規家訓的一種表現形式。中國人通過立遺囑方式對子孫后代實施家庭教化實際古已有之,并較為普遍。明清梵凈山民族地區的族規家訓也多有以遺囑形態存在。
如明代嘉靖二年(1523),沿河縣的張勖生前給其兒子立有分關合同,分配好財產,并立下遺囑,要求兒子們遵照執行。全文如下:
張勖遺囑
立遺囑分關字人:張勖,有父任沿河祐溪長官司職事。其先,勖原娶務川縣鄒氏,生男張舜仁等。后因鄒氏得顛瘋癥,不能管家,勖又娶貴州城楊氏,生張舜邦等。今勖年老,遂將祖父存田產并手內續置產業、人口與爾等從公,憑六親冉國晶在內為證,一樣均分,各行掌管,所有之業乃勖遞年刀耕火種,并無馀剩家財等項。遺囑之后,爾等務要兄友弟恭,毋得爭長競短,永受吾言,休違我命。如有不遵,天地鑒察,祖宗不容,自遭刑憲。須至遺屬者,數孫惟有張潮長一房媳,每毀罵公婆、親叔,忤逆不孝,又一節嗽號咣棍,平空作法騙人。
嘉靖二年三月十三日
立遺囑分關文字人張勖畫親筆1
立遺囑人張勖在該遺囑中分好家產后,要求眾子做到兄友弟恭,和睦相處。否則,祖宗不容,自遭刑憲。其教育性和規范性顯而易見,儼然一族規家訓。
清代,石阡縣樓上周氏六祖周易在乾隆年間也立有遺囑一份,后世子孫為其取名為《易祖遺囑原本》,并刊于其家譜內教訓子孫。現摘錄部分內容如下:
易祖遺囑原本
從來人生之樂事,莫重于孝子賢孫。然而,孝子賢孫每由祖父之功德而致。千古以來,未有易也,予士庶之家建功立業,遽敢倖邀?亦不過上遵祖父之訓,下計子孫之守,綿綿延延,盡力于人道之所宜焉,則幾矣。
……
至處家之道,勤也,儉也,忍也。勤而不儉,不如不勤;儉而不勤,不如不儉;勤儉而不忍,不如不勤儉。三者并用而家道興,且德業由茲成矣。
今爾弟兄等有廬舍蔽風雨,桑田給衣食,學校治身心,諸孫十馀人,爾等課其耕讀。曾孫數人予則含飴分甘,聊為提訓,爾等切莫教人而忘庭訓,勿以子侄等閑人。率教者獎勸之,劣拙者懲責之,全憑一點公心,勿認形護短。如是家有繩墨而曲直皆歸,庭中有籬壁之固,門外絕窺伺之情。第見一堂融泄,而天地祖宗有不默佑也哉?
然耕者讀之本,于無能者教以勤耕。勿貪外務,則忘乎財之所自有。休貪便利,以種損利之深根。天道四季不息,功亦與為不息。極力栽插,極力糞肥。農時不違,谷不可勝食;斧斤以時,材不可勝用。此天地自然之利也,而何暇外求哉!由是而既富方谷,第見速諸父而肥羚有供,愛敬之良以起;歌嬰鳴而先施有具,仁讓之風以存,豈非上光祖宗下啟后人之美意也哉?于有能者,教以苦讀,須當依吾訓爾等之意,仍費一片裁成洗滌之心。幼時勿語戲言,勿令操妄,嘗取其易見易明者啟發之。舉凡食息起居之微,灑掃應對之末,時時引以正大之規,養成德性,則俗理明而圣賢之理易入。雖下愚可近于中才,至若日行書多寡,認其性之敏拙而督責之,勿致姑息寬待,勿令抄寫雜書以起外騖。字畫務遵帖式,文章必隨時興。所有匯通講書,歷科墨卷,系爾等得力之書,愛惜秘傳,則丹桂青云不患攀躋之無基也,豈非爾等之大幸也哉?
其有思石田業,立成孝弟忠信字號,鬮分爾等,各成一家。數年來,爾等和睦頗如吾意,孫等眾多,不暇為爾等經意矣。爰敘來歷以伸囑咐,爾等當念我一點苦心。弟兄叔侄,遇窄寬想,勿令子孫有乖義方,以孝以友,忍讓勤儉,以耕讀肇根底,以禮儀作門戶。師三代遺風,親睦友助。張公云心者身之主也,予即心也,爾等四體也,諸孫百骸也,一有不和,有不關心慟耶。
《詩》云:兄弟既翕,以致父母之順。自是光前裕后,爾熾爾昌,朱衣萬代于勿替也,何樂如之。2
清代玉屏縣洪氏爾昌公也曾立有一遺囑被刊于《洪氏族譜》中,教導族眾。其內容如下:
爾昌公分關后遺囑
此所囑者,余老身衰朽,手足不仁,耳目不聰,明有當言者,有不當言者;有慮到者,有慮不到者。爾等宜公平變通,以守之可也。我每日獨坐無聊,思前想后,見世道愈趨愈泊,惟利是視,父子致傷天性而視如路人,兄弟多失友恭而變為槍刀,倫理不敦,尊卑不認,深可痛悼。惟愿爾等后來子孫世守田園,勿念先人之業,讀《論語》半部,克敦孝弟修身齊家之道;誦《棠棣》篇章,當念鬩墻兄弟之憂。處家庭宜和睦,待親友宜厚實。諺云:家內不和鄰里欺。自然來也,當戒狂言。居鄉以耕讀為本,治家以勤儉為先。莫管他人閑事,以防借故牽連。偷閑且讀儒書,但愿出人頭地。時常潔掃庭除,修砌墻垣,多栽蒔菜,廣種豆麻,田間樂趣僅僅有馀。至于錢糧,早早完納,以免官府催科。爾等子孫能于吾言體之遵之,即屬吾家之孝子慈孫。匪獨我心欣慰,即我祖父母亦瞑目于九泉矣。1
上列幾篇遺囑內容均重在教導子孫如何為人處世和持家治業,可視為族規家訓一樣態。從中可知,明清梵凈山民族地區的族規家訓多有以遺囑形態而存在。
五、對聯
對聯是中華傳統文化之一,是一種兼具民俗性、文學性、藝術性和教育性的獨特的文學藝術。它要求對仗工整,講究平仄協調。透過對聯的內容,人們不僅可以深化對某些事物的認識,還可以從中得到一定的教育和激勵。也即是說,對聯具有一定的教育功能。正因如此,中國自古至今都有一些家庭用具有一定教育功能的對聯來教育、激勵家庭成員。這樣的對聯實際起到了族規家訓的作用。換句話說,族規家訓也可以通過對聯的形態來表現。明清梵凈山民族地區的族規家訓以對聯形式來展示的也較為常見,并以祠聯為多。
明清梵凈山民族地區隨著宗族的發展,興建的宗祠也迅速增多。這些祠堂里基本都有一些反映其家族歷史發展和做人行事規則等內容的對聯。這里僅摘錄玉屏縣洪氏宗祠內的對聯幾幅:
玉水建宗祠,上追明代,箕裘襲封鎮國;敦煌綿世胄,下啟今時,枝葉忠孝傳家。
春霜秋露,當思德業由先澤;云蒸霞蔚,留得詩書啟后人。
讀圣賢書,智仁禮義數端事;守祖宗訓,忠孝節廉幾樣人。
要好兒孫,須從尊祖敬宗起;欲慕門第,還是讀書積善來。
忠孝廉節,身范克端純祖武;農桑詩禮,家規垂訓翼孫謀。
禮樂家聲遠;詩書世澤長。
科第尚哉,必忠孝節廉自任幾端,可無慚宗祖;詩書貴矣,但農工商賈各尊一業,非不孝子孫。2
從這幾幅對聯的文字內容可以看出,玉屏洪氏以神圣的祠聯形式教育宗族子孫要“尊祖敬宗”“忠孝傳家”“讀書積善”“德業由先”“詩書啟后”,做到智仁禮義、忠孝廉節,于士農工商可各尊一業。其對后世子孫的規勸教育功能甚是明顯。類似于此的祠聯在各個宗祠內幾乎都有,其例不再贅舉。
除了各個宗祠內有大量祠聯可供教育族人外,許多家庭也會以對聯內容來教育家庭成員,并且其對聯多是張貼或懸掛于堂屋的神龕兩旁、大門或柱子上。其對聯內容多是嵌入了先祖的優良品格或祖訓進去。如印江縣烏溪楊氏家族多有人家在其神龕兩側貼有這幅對聯:“光榮譜史千秋頌,清白家聲萬代傳。”以此將其祖上“清白”品格代代相傳。再如印江縣峨嶺嚴氏家族多有人家將“惜食惜衣,非為惜財原惜福;求名求利,總須求己莫求人”的對聯張貼于堂屋兩旁的柱子上,告誡家中子孫要節衣縮食,珍重福分,萬事求人不如求己。
還有一些人于去世前寫好富有教育意義的對聯,傳給子孫,以讓子孫從中明白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是為遺聯。如清代印江縣黃世發曾撰有兩幅遺聯,一為“不耕則讀,不讀則耕,方是傳家至寶;能勤須儉,能儉須勤,斯為處事良模。”勸告家人要耕讀為本,勤儉處事。另一幅為“凡事當忍,忍到無可忍處,耐耐心,重新再忍;逢人便讓,讓至莫能讓時,平平氣,依舊還讓。”以此教育家人凡事要忍讓,退一步海闊天空。印江縣木黃鎮的喻氏也將其先祖的兩幅遺聯傳承于世,一為“衍祖宗一脈真傳,克忠克孝;教子孫兩行正路,惟讀惟耕。”另一幅為“事五尺天而天知,存方寸地而地知,為人父母無愧;領千鐘粟以粟養,讀萬卷書以書養,在我子孫自修。”其宗族常將此當作族規家訓來教育子孫,要求子孫后代忠孝兩全,耕讀為本,遵紀守法,修身養性。
由上可知,對聯有如祠聯、門聯、楹聯、遺聯等不同的呈現形式。因其含有豐富的教育內容,故梵凈山民族地區許多家庭或家族以此來教育子孫,發揮其族規家訓的功能。從這個意義上看,富有教育意義的對聯也是梵凈山民族地區族規家訓的存在形態之一。
六、分關合同
分關合同即家庭內部劃分家產的合同。隨著家庭人口的增多和人們法律意識的增長,明清梵凈山民族地區訂立分關合同的現象也非常普遍。分關合同一般包含分家緣由、財產來源、分家方法、寄托或勉勵語、當事人之間的約定、財產分配詳情及落款等內容。其中的“寄托或勉勵語”部分旨在規定當事人及其子孫后代要遵守合同、和睦相處、相互幫助等,實際是具有和族規家訓同等的教育意義。正是基于此,我們才把它也認作是族規家訓的一種特殊的存在形態。
如明嘉靖四年(1525),沿河縣張勖的兒子們鑒于其父兩年前訂立的分關合同存在家產分配不均的現象,一致同意重請憑中作證,重新訂立分關合同,這就是沿河張氏《八祖分關合同》,其內容如下:
八祖分關合同
立書合同分關人:張舜仁、舜義、舜禮、舜信、舜邦、舜秀、舜典、張淳等。為因嘉靖二年三月內,父存日末,曾齊眾請中,將田產家人等項分與七人不均。至嘉靖四年五月內,父亡故,仁、義、邦七人等見得不均,兄弟情愿請憑親族人眾,眼同品搭高低均分,所有本戶糧、馬、里、差、徭,舜仁六人等一樣充當。內除舜典一份,供養母親,憫其年幼、不當差役,俟百年終世之日,照住七股充當,自今逐一分晰,中間并無未劃不均。立關之后,務要兄友弟恭,毋得倚尊凌卑,倚強欺弱,倚富吞貧。如有不遵,故違,關約內所得分田產、家人、器皿等項,再行妄生異端,捏造爭分,自遭上天譴責,不得昌盛,即爭到官,甘罰軍儲米拾頃,愿運官倉上納,罰后仍依此為定管業。今書合同關約,一樣兩張附與舜仁、舜邦收執。其有關內田產、人口雖屬各分,恐有外人爭占,兄弟七人須同心協力,向前明直。如有一個不前者,照前誓言,天神譴責,勿遺自悔。所有各人受分什物,開列于后,子孫永遠管業執照為據。
計開:什物等項(具體內容此處省略)
以上凡諸所有,點畫分明,弟兄各受,永遠繁昌。
嘉靖四年八月十三日1
此分關合同中,明確指出,立關之后,“務要兄友弟恭,毋得倚尊凌卑,倚強欺弱,倚富吞貧”。如果不尊,就要接受規定的懲罰。并強調,在面臨外人爭占大家族上的田產時,本家族成員均須同心協力,維護大家族的共同利益,否則,也要遭受相應懲罰。諸如這些內容實際是在教導家族成員,即便分家了,也要長期相互尊重,相互團結,相互幫助,和睦相處。這一定程度上對家族成員起到了相應的教育和規范作用。
明清梵凈山民族地區以分關合同形式來劃分家產,規定家庭成員的行為,教導家庭成員的做人和行事規則的現象非常普遍,大多家族日益壯大之后幾乎都面臨這個問題,所以明清時期流傳后世的這類分關合同較為常見。以石阡樓上周氏為例,該家族至今還保存有明清時代的分關合同多份,主要有明萬歷二十二年(1594)的《周富、周嵩、周琦三兄弟分關合同》、清咸豐二年(1852)的《周學政分關合同》、清光緒二十三年(1897)的《周永洪、永琪分關合同》等。在這些合同中,立合同人在分配好家產后,一般都會寫上如“自分之后,各照分關文契管理”“其丁糧平當,水平放”“不得以大凌小,以強欺弱”“永敦和好,子孫發達”等內容1。這些分關合同中正是因為有這些內容,才某種程度具備了族規家訓的功能。所以,從這個方面來說,明清梵凈山民族地區的族規家訓某種程度也是以分關合同形態存在的。
七、結語
以上分別以實例說明了明清時期梵凈山民族地區族規家訓的存在樣態,主要有專著、散文、詩歌、遺囑、對聯和分關合同等不同形式。這是在對其文獻內容是否與教家訓子有關基礎之上進行的考量,即文獻內容中涉及到教家訓子、教化族眾的就可以認定其為族規家訓文獻。按此標準,明清時期梵凈山民族地區族規家訓的表現形態實際不止以上所列的幾種。比如一些鄉規民約、地契文書、家族字輩等等,均包含有一定的對子孫后代的教育與規范方面的內容,因此,這些也可算是族規家訓的存在形態。在搜集和整理明清梵凈山民族地區族規家訓基礎上考察其存在形態,對于進一步探討族規家訓的表現形式、挖掘其文化內涵,并深入開展相關問題的研究,具有較大的意義。
Abstract: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were the prosperous period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family precepts in the ethnic areas of Fanjing Mountains, there are monographs, prose, poetry, wills, couplets and sub-contract and other forms of expressions. Different forms of family rules and family instructions are filled by the family elders to the younger generations of the inculcation and earnest persuasion. I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study the existing forms of family discipline in the ethnic areas of Fanjing mountain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in order to further explore the manifestation, cultural connotation and value of family disciplines.
Key words:Ming and Qing Dynasties;The ethnic areas of Fanjing Mountain;Family rules and instructions;Existence forms
責任編輯:朱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