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勝杰,俞晶晶,范軍銘,劉 華,范小會
(1.河南中醫藥大學針灸推拿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8;2.河南省中醫藥研究院附屬醫院,河南 鄭州 450004)
不寐西醫稱為失眠癥,以不能獲得足夠的睡眠、眠淺為主要特征,以入睡困難或眠淺易醒、醒后難以入睡等為主要癥狀[1]146。中醫學古籍中也有很多關于“不寐”的描述。《黃帝內經》中載有“不得臥”“不得眠”“臥不安”“夜不暝”“目不瞑”等相關名詞。在《靈樞·大惑論》中還闡述了“目不瞑”的病機乃衛氣停于陽而不入陰所致。“不寐”一詞首見于《難經·四十六難》[2],其載:“老人臥而不寐,少壯寐而不寤者何也。”對于痰火擾心型不寐,古人亦有記載。《古今醫統大全》[3]言:“痰火擾亂,心神不寧,思慮過傷,火熾痰郁而致不眠者多矣……有脾倦火郁……便不成寐。”此處記載思慮傷脾,暗耗陰血,隨痰火生于內,痰火擾心,致使心神不寧而引起不寐。近年來,隨著人們生活節奏的加快和社會環境的不斷變化,多種疾病應時而起,不寐尤其常見。據相關報道[4]:15%~20%的成年人患有不同程度的失眠。另據研究[5]:中國成年人的眠(不寐)發病率高達42.5%,而痰火擾心型不寐最為典型。對于痰火擾心型不寐的治療,中藥基本方為黃連溫膽湯加味,針刺一般選取照海、申脈、安眠、神門、三陰交、豐隆、勞宮等穴位[6]。2020年7—2020年11月,筆者采用五門十變法聯合子午流注納支法治療痰火擾心型不寐35例,總結報道如下。
選擇河南省中醫藥研究院附屬醫院神志科收治的痰火擾心型不寐患者70例,按1∶1的比例分為治療組和對照組。治療組35例,男13例,女22例;年齡最小21歲,最大67歲,平均(43.60±9.30)歲;病程最短3個月,最長9年5個月,平均(16.40±8.25)月。對照組35例,男15例,女20例;年齡最小19歲,最大68歲,平均(40.39±10.87)歲;病程最短5個月,最長8年10個月,平均(14.23±6.72)月。兩組患者一般資料對比,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
按照《中國精神障礙分類與診斷標準》[7]中睡眠障礙的診斷標準。①以睡眠障礙為主要不適癥狀,可有失眠引起的其他癥狀,臨床表現為:難以入睡,眠淺,易醒,醒后難以入睡,多夢,伴有不適感、乏力;每周出現3次或3次以上,并持續1個月以上者。②對生活造成不同程度的困擾,甚至妨礙患者社會功能。③近1個月未服用任何催眠藥物。④不屬于其他疾病的繼發癥。⑤匹茲堡睡眠指數量表(PSQI)評分≥7分。
按照《中醫內科學》[1]149中關于痰火擾心型不寐的辨證標準,臨床表現為:心煩不寐,胸悶,脘腹痞滿,口苦,噯氣,頭暈目眩,舌紅,苔黃膩,脈滑數。
①符合不寐痰火擾心證西醫診斷標準和中醫辨證標準者;②PSQI評分≥7分者;③18歲<年齡<70歲者,性別不限;④近1個月未服用任何催眠藥物者;⑤受試者自愿簽署知情同意書且有較高的配合度。
①抑郁癥(抑郁自評表>18 分)、焦慮癥(焦慮自評>14 分)或其他精神類疾病導致失眠者;②繼發性失眠(與其他精神障礙相關的失眠、由于內科疾病所致睡眠障礙、軀體疾病所致睡眠障礙)、環境依賴性失眠、睡眠呼吸暫停綜合征等;③妊娠期、哺乳期,以及有妊娠意向婦女;④正接受其他相關治療,可能對本試驗療效觀察有影響者;⑤鎮靜安眠類藥物依賴者;⑥合并有嚴重心腦血管疾病、惡性腫瘤及血液系統疾病者;⑦對針刺治療排斥者;⑧語言表達障礙、神志不清影響治療者。
對照組于任意時辰給予普通針刺,主穴:百會、四神聰、安眠、神門、申脈、照海、豐隆、勞宮。操作方法:百會、四神聰采用直徑為0.20 mm、長度為25 mm的毫針(由無錫佳健醫療器械股份有限公司生產,蘇械注準20152200225)平刺0.5~0.8寸,用平補平瀉法。安眠穴采用直徑為0.20 mm、長度為25 mm毫針直刺0.5~0.8寸,用平補平瀉法。神門、申脈、照海和勞宮,采用直徑為0.20 mm、長度為25 mm毫針分別針刺,直刺0.3~0.5寸。神門、申脈用瀉法,照海用補法,勞宮用平補平瀉法。豐隆采用直徑為0.30 mm、長度為40 mm規格毫針直刺1~1.5寸,用瀉法。針后15 min時依次對各穴位行針,留針30 min后起針,用干燥棉簽按壓穴位,出血處久按,直至血止。對因緊張或體位改變引起滯針者則對癥處理。1 d 治療1次,1周治療5次,周末休息。
治療組給予五門十變法聯合子午流注納支法治療,主穴:百會、四神聰、豐隆、大都、太白、足三里、陰谷、照海、申脈、足臨泣、神門、少府。見表1、表2。

表1 五門十變法所選五輸穴

表2 子午流注納支法所選五輸穴
在巳時(9:00~11:00)針刺百會、四神聰、豐隆、大都、太白、足三里、陰谷,在午時(11:00~13:00)針刺神門、少府、足臨泣、申脈、照海。操作方法:令患者取仰臥位,小腿稍抬高,用750 mL/L醫用乙醇棉球對患者以上各穴逐一進行嚴格消毒。百會、四神聰采用直徑為0.20 mm、長度為25 mm的毫針(由無錫佳健醫療器械股份有限公司,蘇械注準20152200225)平刺0.5~0.8寸,用平補平瀉法。足三里穴采用直徑為0.30 mm、長度為40 mm的毫針直刺1~2寸,用補法。豐隆、陰谷,采用直徑為0.30 mm、長度為40 mm的毫針直刺1.0~1.5寸,用瀉法。大都采用直徑為0.20 mm、長度為25 mm的毫針直刺0.3~0.5寸,用補法。太白采用直徑為0.20 mm、長度為25 mm的毫針直刺0.5~0.8寸,用補法。針后15 min時,分別對穴位行針;留針30 min后起針。在午時,囑患者取仰臥位,雙腿稍開,用750 mL/L醫用乙醇棉球對患者雙側少府、神門、足臨泣、申脈、照海逐一進行嚴格消毒。采用直徑為0.20 mm、長度為25 mm毫針分別針刺神門、少府和申脈、照海,直刺0.3~0.5寸;少府、神門、申脈用瀉法,照海用補法。足臨泣采用0.20 mm、長度為25 mm毫針直刺0.5~0.8寸。針后15 min依次對穴位行針,留針30 min后起針。1 d 治療1次,1周治療5次,周末休息。
兩組均于治療4周時判定療效。
于治療前后觀測PSQI評分、PSQI各因子總積分[8]。PSQI一共有7個積分因子,包括睡眠質量、入睡時間、睡眠時間、睡眠效率、睡眠障礙、催眠藥物、日間功能障礙,每個積分因子根據程度分為0~3分。7個積分因子的分數相加總分0~5分為睡眠質量很好,總分6~10分為睡眠質量尚可,總分11~15分為睡眠質量一般,總分16~21分睡眠質量很差。分值越高,說明患者失眠程度越嚴重。由于本試驗納入病例要求近1個月未服用任何催眠藥物,故兩組積分因子比較中除去睡眠藥物條目。
按照《中醫病證診斷療效標準》[9]中的相關標準。痊愈:睡眠恢復正常或夜間可睡6 h以上,痰火擾心癥狀消失。顯效:夜間總睡眠時間3~6 h,痰火擾心癥狀有較多改善。有效:夜間睡眠時間仍不足3 h,痰火擾心癥狀稍減輕。無效:失眠和痰火擾心癥狀均無改善。

兩組對比,經Ridit分析,u=2.56,P<0.05,差異有統計學意義。見表3。

表3 兩組痰火擾心型不寐患者療效對比 例
與同組治療前對比,兩組治療后的睡眠質量、入睡時間、睡眠時間、睡眠效率、日間功能障礙評分均明顯下降,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與對照組治療后對比,治療組的入睡時間、睡眠效率、日間功能障礙評分明顯降低,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或P<0.01)。見表4。

表4 兩組痰火擾心型不寐患者治療前后PSQI評分對比 分,
與同組治療前對比,兩組治療2周時、4周時的PSQI各因子總評分均明顯下降,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與同期對照組對比,治療組治療2周時、4周時的PSQI各因子總評分均明顯降低,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或P<0.01)。見表5。

表5 兩組痰火擾心型不寐患者PSQI各因子總評分對比 分,
不寐作為最常見的疾病之一,近年來備受關注,多位學者提出各自獨特的治療見解。張殿全[10]采用從神與從胃針刺法治療不寐。王會麗[11]運用弧刃針治療31例不寐患者療效顯著,其有效率遠遠大于電針療法。鄭雯雯等[12]提出不寐與心肝的關系密切,并提出可以從心肝來辨治不寐。痰火擾心型不寐源于脾虛濕盛,濕郁化熱,聚濕成痰,進而痰火擾心。目前,治療痰火擾心型不寐,臨床上多運用針藥結合的方法,中藥湯劑多用黃連溫膽湯加減或柴芩溫膽湯加味,針灸普遍采用傳統辨證或對癥取穴治療。李光林[13]運用針刺配合加味溫膽湯治療痰熱擾心型不寐35例,治療4周,療效明顯優于單用加味溫膽湯。李靜[14]運用針刺聯合加味溫膽湯治療痰火擾心型不寐32例,治療3周,療效優于口服艾司唑侖片。俞晶晶等[15]運用針藥結合的方法治療1名痰火擾心型長期(十余年)不寐患者,療效顯著。何源[16]認為,治療不寐,以針灸配合中藥治療會優于單用針灸或單用中藥。他運用針藥結合的方法治療1名痰火擾心型不寐患者,2個療程后癥狀基本消失。這些都充分證明中醫藥在治療痰火擾心型不寐中療效顯著。查閱治療痰火擾心型不寐文獻,有異于常規治療方法者,有用五門十變法者、有用子午流注納支法者,多數都取得了滿意的療效。趙繼等[17]提出可以借助人與天地相合之規律來擇時治療不寐,從而提高不寐的療效。王新志[18]曾運用子午流注理論治愈1名頑固性不寐患者。蘇曉玲等[19]運用子午流注納支法治療脾虛濕盛、痰火擾心型不寐療效顯著,優于常規辨證取穴及非時開穴兩組的療效。目前,尚未查閱到運用五門十變配穴法治療不寐的文獻,更未有五門十變合子午流注納支法聯合運用治療疾病的案例,故筆者試用五門十變法和子午流注納支法聯合配穴針刺治療痰火擾心型不寐,初探其療效。
五門十變法為中醫學運氣學之范疇,最早見于《黃帝內經·素問·五運行大論篇》,其言:“土主甲己,金主乙庚,水主丙辛,木主丁壬,火主戊癸。”元代王國瑞最早運用五門十變法,在《扁鵲神應針灸玉龍經》有所記載。古代的五門十遍法比較繁瑣,難以推廣傳播,故近代針灸大師承淡安、孫培榮將五門十變法推演為化合法和互和法兩種配穴方法,甲己合化土(脾),乙庚合化金(肺),丙辛合化水(腎),丁壬合化木(肝),戊癸合化火(心),把復雜的五門十變取穴之法簡單化,不限于時間。臺灣著名針灸大師周左宇教授繼承承淡安、孫培榮的學術理論[20]。如表1,根據“治療臟腑病多用五門十變化合配穴法”之原則。“甲己化合土”,故取膽經(甲)本穴足臨泣配脾經(己)本穴太白。足臨泣為膽經輸穴(本穴,木),太白為脾經輸穴、原穴(本穴,土),兩穴配合,化合為土,征之于脾。“戊癸化合火”,故取胃經(戊)本穴足三里配腎經(癸)本穴陰谷。足三里為胃經合穴(本穴,土),陰谷為腎經合穴(本穴,水),兩穴配伍,化合為火,征之于心。此為運用“五門十變法”所取之穴。根據“實則瀉其子”的原則,取膽經本穴足臨泣和脾經本穴太白,征之于脾土,以之而瀉心火。根據“虛則補其母”的治療原則,取胃經本穴足三里和腎經本穴陰谷,征之于心火,以補脾土。
子午流注納支法是根據人體氣血輸注十二經的地支時辰、病證之虛實,配合五輸穴中五行生克穴位治病的方法,根據十二地支(合一天之十二時辰)擇時開穴,分按時循經取穴法和補母瀉子取穴法[21]。前者是在本經所主時辰取本經腧穴治療本經病,后者根據氣血流注于不同時辰的虛實,結合五輸穴補母或瀉子而取穴。如在午時,氣血流注于心經,脾經氣血虛衰,取其本經母穴足臨泣補之可治療脾虛證。在治療脾虛痰濕證時可在巳時取脾經本穴(輸穴,土)太白和脾經母穴(滎穴,火)大都,針用補法。兩穴是為火土相伍,此為通過子午流注納支法補脾所取之穴;加之通過五門十變所取之足三里、陰谷,以及辨證取穴所選之百會、四神聰、豐隆同于巳時針刺,針用補法,如表2。在午時(11:00~13:00)心經經氣當令之時取心經輸穴原穴(子穴)神門和心經滎穴(本穴)少府。此為通過子午流注納支法瀉心之有余,通過五門十變所取之足臨泣(根據具體情況,太白已于巳時針刺,故午時不再重復針刺),針用瀉法;通過辨證取穴所選之申脈、照海同于午時針刺,申脈針用瀉法,照海針用補法,療效顯著。
綜上所述,本研究的創新之處在于運用針刺治療痰火擾心型不寐時,在辨證取穴的基礎上,增以五門十變法和子午流注納支法,達到了更好的臨床療效。運用五門十變法所取之足臨泣、太白、足三里、陰谷4穴和運用子午流注納支法所選之大都、太白、少府、神門4穴,充分反映了治療痰火擾心型不寐針刺處方配穴中的“補土化痰,清心安神”之理。此外,在選穴方面,符合近部取穴、遠部取穴、辨證取穴和對癥取穴原則;在配穴方面,符合傳統按部配穴和循經配穴,融諸法于一方。希望對五門十變法聯合子午流注納支法進行深入研究,以提高痰火擾心型不寐及其他證型不寐,甚至其他內科疾病的臨床療效,減輕患者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