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棄非
有人認為,“去工業化”是未來五年中國經濟面臨的最大風險,也有人認為,“去工業化”一定程度上源于產業分工水平提高,制造業中的非制造環節分離后,制造業比重下降是一種客觀規律。
國家“十四五”規劃綱要首次提出,“保持制造業比重基本穩定”。這意味著,“深入實施制造強國戰略”,有了一項可量化的具體指標。
此前有不少聲音指出,中國制造業正在經歷“未富先去(工業化)”。據計算,2020年,中國經濟中制造業增加值占比僅為26.18%,與2019年27.17%相比,進一步下降近1個百分點。
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所長黃群慧曾對比指出:相較于人均GDP僅1萬美元左右的中國,日韓德等國人均GDP3-4萬美元,制造業比重普遍在20%以上。
中國的“去工業化”究竟處于何種狀況?萬億級城市的表現或可作為參照。
從數據上看,萬億級城市普遍處于“去工業化”階段。“十三五”期間,有四座城市二產增加值占比下降超過10個百分點,其中不乏武漢、天津等傳統工業大市。而在各省市公布的“十四五”規劃綱要中,包括廣東、湖北、陜西、四川等省份在內,均對制造業比重作出明確要求,穩工業“底盤”趨勢明顯。
在“十三五”總結發布會上,工信部副部長王志軍曾提到,“十四五”開局之年,將創建一批國家制造業高質量發展試驗區和先進制造業集群,推動制造業高質量發展。步入制造業發展的新一輪機遇期,哪些城市又能站上風口?
深圳登頂,天津、青島大幅下滑
不妨先回顧一下萬億城市“十三五”期間的制造業發展整體情況。
對比2015年與2020年各市第二產業增加值,在總體格局基本穩定情況下,幾個城市發生明顯變化。
“上位圈”中,深圳、上海兩座城市的二產增加值均突破萬億級別,成為城市經濟增長的一大重要支撐。但從排位上看,深圳超越上海、天津,實現登頂。
這與深圳一以貫之重視制造業緊密相連。
2016年,深圳“十三五”規劃中就曾創造性劃定270平方公里“工業紅線”,要求深圳工業用地到2020年不得低于深圳土地面積的30%。對制造業用地的“大手筆”,特別突出體現在2019年、2020年兩次“推地”:在2019年集中推出30平方公里產業用地之后,去年深圳再次整備15平方公里產業空間,“以地引產”幾乎成為深圳年度全球招商大會的“標配”。
市場迅速給予反饋。最新數據顯示,去年深圳工業投資規模首次突破千億大關,特別是技改投資突破500億元,技改投資占工業投資比重從2016年的29.3%快速上升至2020年的47.7%。
如果說外在支持為深圳高位挺進注入新動力,那么,同樣快速躍升的泉州則主要來自自身制造業更新換代。
與2015年相比,泉州二產增加值直線上升9位,超越無錫、寧波等制造大市,并因此躋身“萬億俱樂部”。而在更早的2014年,中國工程院就曾把泉州作為“中國制造2025”唯一的地方樣板和實踐范例。因“三來一補”紅利率先發展鄉鎮企業、并探索出“晉江模式”“石獅模式”的泉州,由此邁開轉型升級的腳步。
與此同時,曾因紡織業而聞名的“上青天”,卻在不同程度上“跛了腳”。
其中,天津和青島兩座城市分別下滑13名和5名,在萬億級城市中退步最為明顯。體現在GDP總量上,兩市的排名也明顯下滑。除天津因經濟“擠水”而導致增長乏力之外,兩座城市均未能及時搭上轉型順風車。
以青島為例。2015年開始,青島工業總產值開始下跌,從18019億元一路下滑至2018年11389.78億元,3年間“蒸發”1/3。究其原因,2019年青島政府工作報告曾總結,青島“實體經濟面臨一些發展中的困難,民間投資不旺,對外貿易存在不確定性;傳統產業轉型升級慢,新興產業比重偏低”。
蘇杭先發,合肥、武漢跟進
同樣值得關注的是,制造業強市,是否都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了工業化率穩定?
在大多數城市去年工業增加值未公布情況下,可以選擇以二產占比觀察各市工業化情況。
總體來看,各市二產占比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其中,11座城市在10年間的二產占比下降超過10個百分點,天津與合肥兩市甚至下降高達18個百分點以上。
具體觀察不同城市,上海、重慶、蘇州、杭州四座城市在“十二五”期間率先開啟“去工業化”,而“十三五”期間,合肥、成都、天津、武漢則成為降幅超過10個百分點的城市。
黃群慧曾指出,“去工業化”是未來五年中國經濟面臨的最大風險。原因在于,如果制造業比重下降過快,服務業又不能很好地帶動經濟,而是由一些低效率產業替代制造業,就可能讓經濟面臨風險。
不過,也有人認為,“去工業化”一定程度上源于產業分工水平提高,制造業中的非制造環節分離后,制造業比重下降是一種客觀規律。
換句話說,“去工業化”并不一定代表制造業衰退,還需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以蘇州與杭州兩市為例。同樣受國際經濟形勢影響,兩座城市在“十二五”期間出現制造業下滑情況。蘇州工業總產值在2015年曾出現短暫回落,杭州也在2013年、2015年出現倒退。
但兩座城市作出的回應不盡相同。到2020年,蘇州第二產業占比維持在46.5%,基本上穩住了2015年的局面;但杭州則進一步“退二進三”,第二產業占比僅剩29.9%,在萬億級城市中僅高于北上廣三座城市。
這源于兩市不同的發展選擇。去年,在蘇州發力生產性服務業同時,杭州正在努力補足制造業短板。此前,時任蘇州市委書記藍紹敏曾形象地指出,兩市將來的關系將是“消費互聯網看杭州,工業互聯網看蘇州”,形成新的“蘇杭雙城記”。
如今的合肥,與蘇州十分相似。
“十三五”期間,合肥二產占比下降18.3個百分點,部分源于三產快速增長。而根據此前公布的數據,合肥去年服務業增加值同比增長3.0%情況下,1-11月高技術服務業營業收入增長12.1%,其中研發與設計服務業、科技成果轉化服務業分別增長15.2%和14.5%,成為與制造業并駕齊驅的重要增長點。
誰能找到下一個增長點
對于眼下的制造業發展需求,城市又將如何出招?
不少城市將目光鎖定“協同”二字。不久前,工信部公示先進制造業集群競賽決賽優勝者名單,25個入圍者主要集中于廣東、江蘇、上海、湖南、安徽、山西、浙江、山東、四川這8省1市中,不乏深圳、蘇州、寧波等制造大市的身影。
根據此前披露的信息,工信部下一步將形成“十四五”時期全國集群發展的一張藍圖,包括制定實施專項發展行動、支持集群內制造業創新中心建設、強化政府投資基金支持、謀劃一批重大工程和項目等舉措,打造一批有國際競爭力的先進制造業集群。
換句話說,更多資源將向這些集群化發展的區域聚集。
此外,二、三產業融合領域也將成為“新戰場”。今年3月,深圳進一步出臺《關于加快推動制造服務業高質量發展的意見》。本地媒體對此解讀,這是深圳化解一線城市制造業發展難題上的先行先試做法。而此前,工信部曾“點名”一批國家級服務型制造示范城市,鄭州、廣州、蘇州、廈門、嘉興和泉州榜上有名。
而根據工信部相關規劃,城市制造業還將在更多“舞臺”展開比拼。
比如,在工信部提出今年將創建一批國家制造業高質量發展試驗區后,佛山、寧波等城市均已表態跟進。佛山更向外透露,“獲中財辦肯定并明確表示支持佛山建設國家制造業高質量發展試驗區。”
此外,國家“十四五”規劃綱要中還提出,將“在重點領域布局一批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而根據此前規劃,到2025年末,將建成40個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能夠把全國在該領域的絕大部分、高質量創新資源聯合起來,可以真正代表這個領域創新能力的國家水平。
在已對外披露的17個國家制造業創新中心中,北京、上海、武漢均不止一個,然而,兩年前就開始布局的佛山、寧波等城市,至今仍“顆粒未收”。
面對激烈競爭,城市熱情十足,但效果卻相去甚遠。從目前多個“試點”的競爭格局上看,指向是明確的:凡入選城市,均是在某個特定領域有突出特色,并有匯集創新資源、聯動產業上下游的能力。
比如,對于國家級制造業創新中心的創建,賽迪研究院城市經濟研究中心高級分析師張瀟瀟就曾指出:“制造業傳統大市通常在制造業某個領域擁有比較優勢和集聚效應。在突出優勢的集聚上,通過吸引本技術領域內大中小企業、高校、科研機構和產業聯盟等進入方面有先發優勢,可以以此形成一個‘產學研政協同合作的創新生態系統,以此提升制造業競爭力。”
(據“城市進化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