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雅芳
(浙江樹人大學 經濟與民生福祉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5; 浙江省現代服務業研究中心,浙江 杭州 310015)
伴隨著鄉村旅游和休閑度假旅游的發展,民宿旅游正成為一種個性化的新型旅游方式,悄然興起。民宿旅游是指人們利用自有住宅空閑房間,結合當地人文、自然景觀、生態、環境資源及農林漁牧生產活動,以家庭副業方式經營為基礎,為游客提供體驗鄉野生活住宿的休閑旅游活動(1)張廣海 、孟禺:《國內外民宿旅游研究進展》,《資源開發與市場》2017年第4期,第503-507頁。。民宿旅游是鄉村旅游業一種較高端的形式,民宿旅游的發展對鄉村社區的影響較大,它不僅讓鄉村社區居民收入擁有更完整、更穩定、更豐厚的多元結構,同時讓鄉村社區風俗民情和文化價值成為重要的旅游資源,更是保護、傳承、發揚文化的一個無可取代的活躍常態。馮淑華等(2007)認為,民宿旅游發展的基礎在于社區參與,即社區自主管理、社區居民參與決策、社區居民與投資者實現利益共享(2)馮淑華、沙潤:《鄉村旅游的鄉村性測評模型——以江西婺源為例》,《地理研究》2007年第3期,第616-624頁。。Cole等(2006)提出,增權是社區參與旅游發展的高級階段,即賦予社區居民參與決策、實施行動及建言獻策等權利(3)Cole, Stroma, Information and Empowerment: The Keys to Achieving Sustainable Tourism, Journal of Sustainable Tourism, 2006, No.6, pp.629-644.。旅游增權可以滿足社區居民的利益訴求、加深社區居民的參與程度,有利于實現旅游的可持續發展。如郭文等(2011)認為,保證旅游可持續發展的方法是將旅游增權納入社區權能建設之中(4)郭文、黃震方:《鄉村旅游開發背景下社區權能發展研究——基于對云南傣族園和雨崩社區兩種典型案例的調查》,《旅游學刊》2011年第12期,第83-92頁。。
近年來,浙江民宿旅游呈現快速發展的趨勢,在本研究樣本地浙江安吉橫山塢村,民宿旅游經濟已成為其主要的經濟構成。安吉是“兩山”理論誕生地、“中國美麗鄉村”發源地,隨著浙江村莊
景區化和全域旅游工作的有序推進,當地民宿旅游發展基礎良好。安吉橫山塢村居民較早參與民宿旅游產業,在旅游增權各方面獲得較多的權益,積累了不少典型性經驗。但不同群體的社區居民的旅游增權感知存在顯著差異,部分社區居民在經濟增權、心理增權、社會增權和政治增權上的獲得感不強,這將嚴重影響鄉村居民參與民宿旅游發展的程度,也不利于民宿旅游的長期可持續發展,因此如何針對社區居民需求進行有效的旅游增權以提升其權益,具有現實意義。
當前,國內外有關旅游增權內容的研究大都圍繞具體案例展開,部分研究顯得比較籠統,突出表現為忽略社區居民的異質性,將社區居民看作為一個同質化的整體進行旅游增權。然而,不同社區居民的需求有別,對旅游增權的訴求也不同。國內有關社區旅游增權內容的評價指標體系,還不具有普適性。對民宿旅游發展中社區旅游增權的研究也相對匱乏。本研究根據浙江安吉橫山塢村社區參與民宿旅游發展的實踐,通過研究開發基于社區居民感知的旅游增權測度量表,以此豐富旅游增權方面的研究。同時,基于此量表對案例地進行調研和分析,以識別不同鄉村社區居民的旅游增權感知水平,根據不同群體社區居民的需求進行賦權,特別對于一些社區居民或未從事民宿旅游相關工作的群體,如何從發展民宿旅游中獲取更多的權益提出賦權路徑和對策,為鄉村社區居民參與民宿旅游發展提供新思路和新方向,對于促進鄉村社區與旅游協同發展也具有重要的意義。
Zimmerman(1990)認為,增權是指通過外部的干預和幫助來增強個人的能力和對權力的認識,從而減少或消除無權感的過程,其最終目的是指向獲取權力的社會行動以及所導致的社會改變的結果(5)Zimmerman M A, Taking Aim on Empowerment Research: On the Distinction between Individual and Psychological Conceptions, American Journal of Community Psychology, 1990, No.1, pp.169-177.。王寧(2006)認為,增權是個人或群體為了確認自身內在能力、施行自立自強的行動,通過外部的干預或幫助充實或提升其權力或權能的過程,向獲取權力的社會采取一定行動并導致社會改變(6)王寧:《消費者增權還是消費者去權——中國城市宏觀消費模式轉型的重新審視》,《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6期,第100-106頁。。20 世紀 90 年代,Akama(1996) 將增權概念引入旅游研究領域(7)Akama J S, Western Environmental Values and Nature-based Tourism in Kenya, Tourism Management, 1996, No.8, pp.567-574.,Sofield(2003)對旅游增權概念進行闡釋,并運用權力交換關系對該理論進行實證研究(8)Sofield, Empowerment for Sustainable Tourism Development, Pergamon, 2003.。在增權內容方面,Scheyvens(1999)提出了一個包含經濟、心理、社會和政治四個維度的社區增權框架(9)Scheyvens R, Ecotourism and the Empowerment of Local Communities, Tourism Management, l999, No.2, pp.245-249.。左冰等(2006)率先將旅游增權理論引入中國(10)左冰、保繼剛:《從“社區參與”走向“社區增權”——西方“旅游增權”理論研究述評》,《旅游學刊》2006年第4期,第58-63頁。,孫九霞(2008)以西雙版納傣族園、世外桃源和陽朔遇龍河等社區為案例,分別從經濟、心理、社會和政治賦權等方面闡述社區旅游發展中的社區能力建設(11)孫九霞:《賦權理論與旅游發展中的社區能力建設》,《旅游學刊》2008年第9期,第22-27頁。。張海燕等(2011)針對西南民族地區旅游產業利益相關者利益沖突與協調,提出組織賦權和文化增權,其內涵分別與政治增權、制度增權、信息增權和教育增權相近(12)張海燕、李嵐林:《基于和諧社會建設的西南民族地區旅游產業利益相關者利益沖突與協調研究》,《貴州民族研究》2011年第6期,第55-60頁。。廖軍華(2012)在經濟增權、心理增權、社會增權和政治增權的基礎上,增加了文化增權和環境增權(13)廖軍華:《社區增權視角下的民族村寨旅游發展研究——以貴州西江苗寨為采樣點》,西南交通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70頁。。王會戰等(2015)結合文化遺產地社區居民旅游增權的訴求特征,在Scheyvens (1999)提出的社區增權四維度框架基礎之上,開發了包含4個維度、13個測項的文化遺產地社區居民旅游增權感知量表(14)王會戰、李樹民、李夢:《文化遺產地社區居民旅游增權測度研究》,《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報》2015年第5期,第56-63頁。。陳志永等(2011)(15)陳志永、王化偉、毛進:《民族村寨居民與旅游經濟增權感知空間分異》,《商業研究》2011年第3期,第133-138頁。、張彥 (2012)(16)張彥:《社區旅游增權研究——基于山東三個歷史街區的探討》,山東大學2012年博士學位論文。、王亞娟(2012)(17)王亞娟:《社區參與旅游的制度性增權研究》,《旅游科學》2012年第3期, 第18-26頁。、胡凡等(2019)(18)胡凡、何梅青:《民族村落社區旅游增權比較研究——以青海省典型土族村落為例》,《西南師范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2019年第2期,第59-67頁。、蔡江瑩等(2019)(19)蔡江瑩、王永強、王鑫瑞等:《居民對鄉村民宿的旅游影響感知和態度研究——以海南的5個民宿村為例》,《中國農業資源與區劃》2019年第9期,第235-243頁。及羅玉嬋(2020)(20)羅玉嬋:《鄉村旅游中社區的權能困境及增權路徑》,《農業經濟》2020年第4期,第63-64頁。等學者,結合具體案例探討旅游增權的路徑,豐富了旅游增權的手段和方法。
橫山塢村隸屬于浙江省湖州市安吉縣靈峰街道,經濟繁榮、環境優美。全村區域面積6.8萬平方公里,其中耕地面積1 223畝,園地面積1 800畝,山林面積3 700畝。2020年,全村總人口1 666人,農戶454戶,外來人口4 000多人,下轄6個自然村,11個村民小組。
從2008年開始,橫山塢村借助安吉縣建設“美麗鄉村”的東風,通過打造藝術民宿村落,發展民宿旅游,助力村集體增收,綠水青山“生金”。目前,全村開辦民宿 27 家,已集聚“小癮·半日村”、田園嘉樂比樂園、高式熊藝術館和中國美麗鄉村展示館等休閑旅游項目,成為遠近聞名的藝術民宿村。2020年,橫山塢村集體經濟收入達561萬元,村民人均純收入45 600元,有200余人從事民宿旅游相關工作。近年來,該村先后榮獲全國十佳小康村、國家級美麗宜居示范村、中國美麗鄉村、第二批全國鄉村旅游重點村及省級三A級景區村莊等榮譽。2020年全年累計接待游客約41萬人次,旅游收入6 000余萬元。
對民宿旅游發展中社區居民旅游增權感知的測量,目前還沒有一個統一的量表。為能客觀地衡量社區居民的增權感知,在充分考慮鄉村社區居民以及民宿旅游特性的基礎上,結合Scheyvens旅游增權四維度框架和上文相關文獻,筆者初步設計了社區居民旅游增權感知測量初始量表,包含經濟增權、心理增權、社會增權和政治增權四個維度共計29個測量題項。為了提高測量工具的內容效度,測量題項請多位專家進行分析歸納、提煉和優化。經過兩輪反饋,共刪除5個無關且容易混淆應答者的測項。最終,生成一個四個維度共計24個測項的民宿旅游增權感知量表(見表1)。運用李克特五點量表法進行測量,分為非常同意、比較同意、基本同意、不同意和非常不同意,分別賦值5分、4分、3分、2分、1分。

表1 民宿旅游增權感知量表

續表1
調查分兩個階段進行,即預調查和正式調查。預調查于2020年7月在橫山塢村進行,共發放問卷50份,收回有效問卷45份。預調查的主要目的是測試居民對問卷的理解程度,對測量題項進行語言上的調整,以減少正式調研中的理解誤差。正式調查于2020年8—9月在橫山塢村進行,并得到靈峰度假區管委會和橫山塢村委會的協助。共發放問卷250份,收回問卷250份,其中有效問卷224份,有效率為89.6%。有效樣本的人口統計情況如表2所示。

表2 樣本描述
本研究采用Cronbach’s α 來測定正式調查問卷的信度,基于SPSS 24.0 的信度檢驗結果為: 問卷的整體信度為 0.936,各分量表的信度見表3。以往研究表明,Cronbach’s α 系數在0.7~0. 8時呈現信度良好,處于0.8~0.9時結果表示理想,超過0.9表示結果很好。因此,本研究問卷通過了信度檢驗。采用KMO和Bartlett檢驗來分析調查問卷的效度。同理,以往研究也顯示,KMO越接近于1.0,說明數據越適合作因子分析。Bartlett球形檢驗的Sig值小于顯著性水平0.05,同時因子載荷大于0.5,就表示適合作因子分析,即問卷具有良好的結構效度。本研究的KMO值為0.835,Bartlett球形檢驗近似卡方分配達到3 725.766。X5、X9、X16、X21題項的載荷值小于0.5,故將其剔除,其他測量題項都適合作因子分析,因此形成四個維度共計20個測量題項的民宿旅游增權感知量表。

表3 測量項目的Cronbach’s α系數
運用SPSS 24.0對社區居民增權感知進行均值、標準差分析,得出以下結論:居民的旅游增權總體感知均值為4.35,感知均值從高到低分別為心理增權(4.52)、社會增權(4.49)、政治增權(4.47)、經濟增權(4.14)(見表4)。根據李克特量表,平均值在1~2.4之間表示反對,在2.5~3.4之間表示中立,在3.5~5.0之間表示贊同,說明該村居民對發展民宿旅游帶來的旅游增權感知權益水平較高,可見民宿旅游發展使該村居民在心理、社會、政治和經濟各方面具有較強烈的獲得感。

表4 社區居民旅游增權感知均值表
1.心理增權感知均值分析。社區居民的心理增權感知最高,均值為4.52。從調研結果看,各測量項感知均值由高到低分別為:“我為本村發展民宿旅游感到自豪”(4.59)、“民宿旅游發展增強了村民的環保意識”(4.52)、“發展民宿旅游使我更熱愛村子,愿意在本村居住”(4.52)、“我對村里的生態環境和村貌非常認可”(4.50)、“本地民宿旅游的知名度增強了我的自信”(4.45)。結合實地觀察和居民訪談得知,近年來發展民宿旅游使該村成為遠近聞名的藝術民宿村,獲得國家級、省級和市級諸多榮譽,使村民倍感自豪。同時,該村居民切實體會到發展民宿旅游后村容村貌和生態環境不斷優化。村民自身素養也有了較大的提高,環保意識越來越強。社區居民認為發展民宿旅游使村落發展得更好了,“村在景中、景在村中”,他們更熱愛村子,愿意在本村居住。從走訪調查中得知,近幾年該村返鄉青年越來越多。隨著民宿旅游的發展,村里的其他服務業如旅游景區、咖啡吧、餐廳和文創店陸續開辦起來,吸引了更多的人返鄉創業和參與民宿旅游工作。
2.社會增權感知均值分析。在社會增權方面,社區居民增權感知均值為4.49。各測量項感知均值從高到低分別為:“各級政府對生態環境和村容村貌的保護與提升投入增加”(4.52)、“發展民宿旅游使本地文化和傳統技藝得到了更好的保護”(4.50)、“發展民宿旅游使村民在周邊村莊受到尊重”(4.50)、“發展民宿旅游使本地的歷史建筑得到了更好的保護”(4.48)、“發展民宿旅游使村民增加了各類培訓和學習的機會”(4.43)。近年來,浙江實施“美麗鄉村”建設和A級景區村莊打造,以浙江湖州為例,70%以上的村莊已被打造成A級景區村莊。樣本地安吉橫山塢村,已創建成為3A級景區村莊。在創建過程中,各級政府加大了村莊基礎設施、旅游設施的建設以及生態環境美化的投入。橫山塢村為發展民宿旅游,建設了村級旅游集散中心、大型停車場、旅游公廁、親子中心、個性小店、圖書館及餐廳,還有集手工藝人聚集區、特色小吃、民俗產品和農副特產品為一體的商業街等公共配套設施。為維護環境和村容村貌的整潔,在日常管理中,社區居民、村委和專業公司分工協作、共同管理,并采取有效的獎懲措施,如實施“衛生紅黑榜”公開村民衛生管理情況,召開居民運動會,通過獎勵花籽、灑花器具等形式,鼓勵村民美化環境、美化庭院。民宿旅游的特質是在地文化的獨特性體驗,很多游客對當地社區文化和傳統習俗有濃厚的興趣。游客參與當地的農事、農活和禮俗節慶活動,使當地的文化習俗、傳統技藝、歷史建筑以另一種形態得以保護和傳承。同時,民宿旅游協會定期組織各類專業培訓,如給民宿業主、管家、從業人員進行各類專業培訓;靈峰旅游度假區管委會設有培訓學院,定期為村民開展文化素養培訓,提高從業人員的經營管理水平和服務技能。村民也感知到自身在周邊村莊中備受尊重。
3.政治增權感知均值分析。在政治增權方面,居民的感知均值為4.25。各測量項感知均值由高到低分別為:“政府提供了村民參與民宿旅游發展相關問題交流的平臺”(4.38)、“政府和村委會能支持村里民宿旅游發展中的利益訴求”(4.25)、“村民參與民宿旅游發展決策和管理機制完善”(4.21)、“居民非常了解村里發展民宿旅游的相關政策”(4.21)、“居民有機會和權力參與村里民宿旅游發展的決策與管理”(4.20)。筆者進一步走訪后了解到,安吉在規范民宿旅游發展中積累了很多經驗,出臺了很多政策條例和標準引導產業發展。同時,成立了安吉縣旅游協會民宿分會和安吉民宿聯盟,搭建起了安吉民宿旅游發展的平臺。協會還與村集體簽訂《村協結對合作協議》,向村民宿旅游產業提升提供包括設計改造、業務技能培訓以及營銷渠道拓展等方面的支持。村干部一方面帶頭示范,參與民宿的經營等工作,另一方面,村民要開辦民宿或從事民宿旅游工作,則會提供相應的幫助和支持。在資金方面,村干部幫助村民聯系銀行貸款,簡化民宿開辦審批手續等。村民認為村委的公信力和執行力較好,村干部本身為人公正,帶頭苦干。
4.經濟增權感知均值分析。在經濟增權方面,社區居民的感知均值為4.14。各測量項感知均值由高到低分別為:“發展民宿旅游促進了本村經濟的發展”(4.23)、“發展民宿旅游取得的利益大多能被村民共享”(4.21)、“村里發展民宿旅游使我有了穩定的工作”(4.16)、“村里發展民宿旅游使我(家庭)的生活水平得到提高”(4.07)、“村里發展民宿旅游使我(家庭)的收入有了很大的增長”(4.02)。筆者結合實地考察和訪談了解到,近幾年,發展民宿旅游促進了安吉橫山塢村社區經濟的發展,使社區居民的生活水平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該村發展民宿旅游經濟,給村民最直觀的感受是直接帶動了村集體和農戶的收入。橫山塢村民宿旅游發展模式主要有兩種:一種是民宿按照“專業公司+街道+合作社+農戶”的模式開發建設,盤活整合了農村閑置土地,同時帶動村民獲得勞務工資、房租租金、農產品銷售等經濟收入。圍繞著打造“民宿村落”的目標,近年來投資了系列的休閑旅游項目。村里還將商業街區的門面招租,引進了餐飲、茶吧、土特產商行等商家,還與專業公司共同出資成立民宿管理有限公司,為村級集體經濟創收。另一種是社區居民直接經營民宿和從事民宿旅游相關工作。直接經營民宿的社區居民認為,其家庭收入主要來源于民宿旅游。如“阿忠的家”民宿經營者介紹,2019年有230萬元營業收入。從事民宿旅游相關工作的社區居民,參與餐飲業、物流業等服務工作,有的提供食材給民宿業主,還有的自產自銷白茶、筍干等農副產品。可見,發展民宿旅游也為社區增加了很多就業機會。
為了更好地理解不同群體的鄉村社區居民的旅游增權感知狀況,本研究使用單因素方差分析(One-Way ANOVA)以及獨立樣本T檢驗對不同人口統計變量對4種類型的旅游增權感知差異進行分析,整理的結果如表5、表6所示。
1.不同年齡段的社區居民旅游增權感知差異分析。不同年齡段的社區居民在經濟增權、心理增權、社會增權感知中存在顯著差異。其中,在經濟增權感知中,24歲以下人群相對25~34歲、35~44歲人群存在顯著性差異(p<0.05),其感知值明顯低于這兩個群組,平均值差值均為-0.70。究其原因,相對于24歲以下人群來說,25~34歲和35~44歲兩組人群是家庭的頂梁柱,更能體會到民宿旅游發展給他們個人及家庭帶來的經濟收益上的變化。在心理增權和社會增權感知中,55歲以上人群相對25~34歲、35~44歲、45~54歲人群存在顯著性差異(p<0.05),其感知均值都低于這三個群組,心理增權感知平均值差值分別為-0.50、-0.50和-0.42;社會增權感知平均值差值分別為-0.67、-0.71、-0.59(見表5)。究其原因,55歲以上的社區居民由于年齡和身體的原因無法深入參與到民宿旅游發展中來,而25~34歲、35~44歲、45~54歲年齡段的社區居民正當盛年,他們更能深刻感受到村里因發展民宿旅游而帶來的各個層面的變化,如環境、村容村貌、教育培訓、文化等,心理上也更能體驗到民宿旅游發展給他們帶來的自豪感。
2.不同教育程度的社區居民旅游增權感知差異分析。不同教育程度的社區居民在經濟和政治增權感知中存在顯著差異。初中及以下人群與中專或高中、大專或本科以上人群在經濟和政治增權感知中均存在顯著性差異(p<0.05),其感知均值低于其他兩個教育程度的群組。在經濟增權感知中,初中及以下人群與中專或高中、大專或本科以上人群平均值差值分別為-0.38和-0.39;在政治增權感知中,初中及以下人群和中專或高中、大專或本科以上人群平均值差值分別為-0.24和-0.29(見表5)。筆者根據訪談了解到,在橫山塢村,深入參與民宿旅游發展的社區居民學歷程度較高,很多是回鄉創業者,也有一部分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群,他們能更好地識別和把握國家發展鄉村民宿旅游的機遇,深入地參與到民宿旅游發展中來,因而在就業、家庭收入和個人收入等方面獲取的經濟效益更高,同時他們在參與民宿旅游發展的過程中也更加關注政治方面的權益,有利于他們工作的開展。
3.不同身份的社區居民旅游增權感知差異分析。不同身份的社區居民在心理增權和社會增權感知中存在顯著性差異。其中,在心理增權感知,在村鎮擔任一定行政職務的人群與普通社區居民和回鄉創業者存在顯著性差異(p<0.05),其感知均值低于普通社區居民但高于回鄉創業者,平均值差值分別為-0.46和0.34(見表5)。對普通居民來說,他們長期生活在鄉村社區,目睹了民宿旅游帶來的各項變化,與在村鎮擔任一定行政職務的人群相比,對村容村貌、環境衛生方面取得的成就感知特別深刻,內心的自豪感和自信心也更強烈。同樣的,回鄉創業者在社區生活時間較短,大多是在社區民宿旅游發展到一定階段、社區發展取得一定的成績后回鄉,因此在心理上的獲得感低于在村鎮擔任一定行政職務的人群。

表5 不同人口統計變量的社區增權差異分析(One-Way ANOVA)
中
而在社會增權感知中,回鄉創業者和在村鎮擔任一定行政職務的人群以及普通社區居民均存在顯著性差異(p<0.05),其感知均值均遠遠低于其他兩個人群,平均值差值分別為-0.76和-0.48。這是因為作為社區的政治精英,在村鎮擔任一定行政職務的人群擁有較高的個人能力和較豐富的社會資本,他們深入地參與社區民宿旅游發展的管理和決策,還掌握著很多的公共信息,所以更能感受到政府投入社區的各項資源,以及村民在教育、文化方面的獲得感。回鄉創業者由于剛進入社區,在社會增權感知上不如這些社區政治精英和普通居民那樣強烈。
4.不同性別的社區居民旅游增權感知差異分析。不同性別的社區居民在政治增權感知中存在著顯著差異(p<0.05),男性、女性的政治增權感知均值分別為4.31和4.12,男性高于女性(見表6)。這可能因為相對于經濟、心理和社會增權感知來說,不同性別的社區居民對于民宿旅游發展的政策、參與民宿旅游決策和管理的訴求有所不同,男性對政策和管理的訴求更強于女性,因而參與度更深入,獲得感也更強。

表6 不同人口統計變量的社區增權差異分析(T-test )
5.是否參與民宿旅游相關工作的社區居民旅游增權感知差異分析。是否參與民宿旅游相關工作的社區居民,在經濟和政治增權感知方面存在顯著差異(p<0.05)。在經濟增權感知中,參與民宿旅游相關工作的人群和未參與民宿旅游相關工作的人群的平均值分別為4.30和4.13,而在政治增權感知中,兩者平均值分別為4.50和4.24。由此可見,參與民宿旅游相關工作的人群在實際經濟獲利方面和參政權益感受方面,都明顯強于未參與民宿旅游相關工作的人群。在經濟增權方面,參與民宿旅游相關工作的居民表示:民宿旅游發展為他們帶來了工作機遇和豐厚的經濟收益,使他們個人或家庭收益獲利較高。這也是得益于安吉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和生態環境,以及國家和政府近年來發展民宿旅游的相關政策支持及投入。在政治增權方面,參與民宿旅游相關工作的人群對參與民宿旅游發展中涉及政策制定、村莊規劃和村莊管理等方面的問題更感興趣,這可能是出于維持和擴大獲利空間上的考慮。經濟上的持續獲利、文化教育培訓方面的提高以及決策參與能力的提高,必然使從事鄉村民宿旅游相關工作的人群會強化對旅游的積極價值感受和對自我效能等的正面認知與評價。總之, 參與民宿旅游相關工作人群在經濟增權、政治增權方面存在著較大優勢。
民宿旅游是提高社區居民獲得感、推動鄉村社區和諧發展與鄉村產業振興的重要路徑。通過調查得知,浙江安吉橫山塢村居民旅游增權感知水平較高,總體感知均值為4.35,在經濟、心理、社會和政治各方面的權益感知均值也都超過4,說明社區居民切實從民宿旅游發展中受益,發展民宿旅游是提升當地社區居民獲得感和幸福感的重要途徑,使社區居民在心理、社會、政治和經濟上獲得較高的權益水平。鄉村社區旅游增權的實質是通過增強當地社區居民在旅游發展中的參與權、利益分享權和強調社區在推動鄉村旅游發展方面的重要性,使社區居民從被動參與轉向主動參與,以此保證社區居民利益最大化,能夠基于旅游增權的視角為社區和民宿旅游協同發展提供依據和路徑,進而推動鄉村旅游業的可持續發展。當地政府可從本研究結論中得到啟示,制定切實有效的政策來推動鄉村社區參與民宿旅游經營活動。
社區居民對經濟、心理、社會和政治四類增權內容的權益感知水平均值具有一定的差異性。要充分提升社區居民的增權感知均值水平,首先要明確旅游增權的內容,然后要了解社區居民對旅游增權內容的感知均值水平,而后根據實際情況對感知均值較低的方面加大賦權,以提升社區居民在民宿旅游中的各項權益,提升社區參與水平和推動民宿旅游可持續發展。研究發現,在旅游增權中,當地社區居民在心理、社會、政治和經濟增權上的感知水平不同,排序為:心理增權>社會增權>政治增權>經濟增權。這與國內外民族地區和中西部地區社區居民旅游增權感知結果具有顯著差異,具有一定的典型性,這表明不同地區在社區旅游發展中,社區居民的旅游增權感知是不同的,要根據實際情況開展社區旅游模式的開發和對社區居民實施不同內容的賦權。
在經濟增權方面,要增加社區居民的獲利機會和能力,使其能從民宿旅游發展的過程中廣泛地、持續地獲得一定的經濟利益。對沒有深入參與民宿旅游的社區居民,一方面政府要提供機會鼓勵其參與到民宿旅游的相關工作中去,從中獲利。另一方面,政府要完善經濟利益再分配的機制,對沒有參與民宿旅游相關工作的社區居民,可以通過集體基金補償、旅游利益的再分配等方式,使他們也能分享旅游經濟收益。在心理和社會增權方面,一方面要通過教育培訓,提升居民的社區自豪感、文化自尊感、旅游認同感和融入感。另一方面,要加大社區在文化、教育和環境等方面的投入,加強歷史文化的保護,使社區生態環境和文化教育得到可持續發展。在政治增權方面,要匡正社區居民在民宿旅游發展中的主人翁地位,使社區居民的利益和訴求得到更廣泛的表達。首先,要從政策和法規上保障社區居民有機會參與民宿旅游發展的各項決策。其次,要從社區自治機構入手,搭建社區居民的發聲平臺。最后,社區居民要主動進入民宿旅游發展協會等組織,能代表社區居民充分發聲。
在各個變量中,不同年齡段的社區居民在經濟、心理、社會增權感知中存在著顯著差異,不同教育程度的社區居民在經濟和政治增權感知中存在顯著差異,不同身份的社區居民在心理和社會增權感知中存在顯著性差異,不同性別的社區居民在政治增權感知中存在著顯著差異,是否參與民宿旅游相關工作的社區居民在經濟和政治增權感知方面存在顯著差異,這說明要對社區居民進行充分的調研并作適當分類,根據不同類別的社區居民群體設計不同的增權路徑。
由于社區居民的年齡、受教育程度、身份和性別不同,他們參與社區民宿旅游發展的程度不同,對經濟、心理、社會和政治等方面的權益期待也不同,這會影響到他們對社區旅游增權的權益感知水平,也會影響到他們參與民宿旅游的態度和表現。在增權路徑方面,要有效地實施他增權和自增權(21)范斌:《弱勢群體的增權及其模式選擇》,《學術研究》2004年第12期,第73-78頁。。所謂自增權,是指社區居民主動挖掘自身潛力,主要依靠自身力量實現對所處系統控制的過程。在自增權中,社區居民要進行自我檢測和評估,認識自身的優劣勢,并通過交流學習和培訓等方式來提升和完善自我。要學習掌握現有的民宿旅游發展政策、民宿旅游管理體系、民宿旅游經營業務,并積極投身到民宿旅游經營管理的各項事務中去。他增權強調外部力量的介入和推動,主張通過外部力量來激活社區居民特別是普通社區居民的潛在力量,并通過主客體之間的循環和互動達到持續增權的目的。在他增權中,對社區居民權能增加產生重要作用的外部力量包括政府、社會團體,還包括旅游投資商和社區精英。在民宿旅游發展中,政府組織和社會團體主要通過完善制度來提供幫助,包括營造支持性環境,創造和提供條件,給予社區居民各項文化和教育培訓,給予資金和政策上的支持,建立溝通反饋機制,強化社區居民他增權的能力等。旅游投資商以及社區精英應履行社會責任,通過示范和引領作用,帶動社區居民廣泛參與民宿旅游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