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日本軍事合作，矛頭針對中國？

駱永昆

2021年3月30日，日本首相菅義偉會見來訪的印尼防長普拉博沃（右）和外長蕾特諾。

2021年3月28～30日，印尼防長普拉博沃和外長蕾特諾訪問日本，與日本首相菅義偉舉行會晤，并與日本外相茂木敏充、防相岸信夫舉行2+2會談。這是時隔六年后兩國再度舉行2+2會談，雙方就加強軍事合作達成共識，并就海洋安全問題深入溝通，簽署了防衛裝備及技術轉移協定。

兩國確認加強防衛裝備合作

普拉博沃此次已是擔任印尼防長后第二次到訪東京。與前次相比，此番訪問成果更為務實：首先，兩國就進一步提升安全與防務合作水平達成共識。雙方同意深化軍方合作，推動印尼國防軍總司令訪日、開展軍方交流對話、加強各軍種間交往、舉行雙邊聯合演習和聯合訓練、共同應對新冠疫情、加強人道主義與災害援助合作。同時，印尼支持日本自衛隊參與地區多邊演習。

其次，雙方確認加強防衛裝備合作。早在去年3月，印尼就與日本在東京簽署擴大兩國國防裝備與技術合作的諒解備忘錄，但此后因費用問題，相關合作協議遲遲未得簽署。此次普拉博沃在訪日時高調邀請日方參與印尼的國防能力現代化建設，并與日本簽署防衛裝備及技術轉移協定，顯示雙方軍事合作已達較高水平，印尼成為繼美國、英國、菲律賓、馬來西亞等國后，第10個與日本簽署此類協定的國家。

目前有關防衛裝備及技術轉移協定的細節內容尚未披露，但依據雙方此前的磋商，日本可能將向印尼出口包括戰艦、坦克在內的大型軍用裝備，日本資本將獲準進入印尼港口參與基礎設施建設，日本自衛隊將對印尼反恐、救災等事務進行指導和聯合行動。

最引人注目的是日本可能向印尼出口八艘大型隱形護衛艦。其中四艘由日本直接出口印尼，另外四艘由日本提供技術、由印尼在國內自行建造。這些護衛艦一旦到手，印尼海軍作戰能力將大幅提升。但此項合作能否如愿完成，還取決于雙方的進一步談判，畢竟價格問題一直是雙方爭執的焦點。

再次，兩國就地區熱點問題交換了意見。雙方主要探討了海上安全和緬甸局勢兩大地區問題。對于海上安全問題，日本較為高調，但印尼方面則相反。兩國會談后，共同社等日本媒體稱，“雙方強烈反對中國在南海、東海采取任何可能加劇緊張的舉動”，“對中國頒布《海警法》表示關切”等。但印尼外長蕾特諾隨即就此次會談以線上方式向媒體吹風，卻未出現上述針對中國的內容。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證實，事實上印尼方面已在日方發布有關消息后，第一時間同中方進行了內部溝通，澄清了有關情況。她還表示，中國對日方近期一系列涉華消極舉動表示嚴重關切，要求日方停止搬弄是非，停止對中國造謠中傷，也希望有關日本媒體秉持社會責任和職業操守，不要制造虛假消息，不要煽動地區國家間對立，制造緊張。

深化軍事合作各有所圖

兩國簽署防衛合作裝備和技術出口協定后，西方媒體大肆炒作，妄稱印尼與日本加強軍事合作，矛頭針對中國。實際上，印尼與日本深化軍事合作各有打算。

從日本方面看，加強與印尼軍事合作是其深化與東南亞國家安全合作的延續。如前所述，日本已與馬來西亞、菲律賓等國簽署防衛裝備和技術出口協定。去年10月菅義偉首訪越南時，也與越南就防衛裝備和技術出口舉行了磋商。日本強化與東南亞國家的防務合作，一方面旨在謀求與東南亞國家，尤其是與中國在南海有爭端的東南亞國家建立安全伙伴關系，以便在海洋問題上相互支持，達到“牽制”中國的目的;另一方面也希望通過深化安全合作，加強與東南亞關鍵國家如印尼、越南、馬來西亞等的戰略協調，以推進其“自由與開放的印太構想”，增強對地區事務的影響力。

從印尼方面看，該國的國防軍工發展一直較為落后，與其作為東南亞最大經濟體和具有地區影響力的海上大國的地位不相匹配。盡管蘇西洛和佐科兩任總統均提出了旨在提升軍力的軍事發展構想，并設定了將軍事開支增加至占國內生產總值（GDP）1.5%的目標，但迄今印尼的軍事能力與其建立“世界海洋軸心”的目標相差甚遠。因此近年來印尼不斷與一些大國加強軍事合作，學習先進軍備技術并推動武器裝備更新換代。印尼向荷蘭、法國、俄羅斯等國購買軍備，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與韓國的合作逐漸增多。2011年，印尼與韓國曾簽署10.8億美元的合同，韓國向印尼出口三艘1400噸級潛艇。其中的“娜迦帕薩”號和“阿達德達利”號已分別于2017年和2018年交付印尼，第三艘則由韓國轉讓相關技術，由印尼自行建造。2019年4月，印尼第一艘國產潛艇“阿魯格羅”號舉行下水儀式，2021年3月正式交付海軍。與此同時，印尼與韓國再次簽署10.2億美元合同，繼續向韓國購買三艘1400噸級潛艇（目前有消息稱印尼考慮取消該合同）。從以上分析看，印尼與日本加強軍事合作只是印尼對外軍事合作戰略的一環，也是其與大國戰略互動的重要手段之一。

另一方面，與日本加強合作也受到印尼保護海洋權益的需求的驅動。在印尼看來，作為世界最大群島國家，其維護自身海洋權益的能力和實力遠不能滿足需要。因此，2014年10月蘇西洛總統下臺前，印尼頒布了海洋法，希圖加強對海洋的管理。佐科總統上臺后，立即提出建立全球海洋支點的戰略，其中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是保護專屬經濟區的海洋資源，嚴打海上非法捕魚。印尼因此抓扣和炸沉了越南、泰國等周邊多個國家的百余艘漁船，一度引起了國際社會的關注。對印尼來說，提升海上防衛力量和海上能力是建設海洋大國的當務之急，而在這一方面，日本是印尼難得的合作伙伴。日本向來重視與印尼開展海警合作，這對印尼提升海上維權能力極為重要。近年來，印尼與日本的海警合作更加密切。比如，2019年11月，時任日本首相安倍晉三訪問印尼，承諾自2020年起援助印尼海警。2020年初，印尼與日本海警合作加強。日本向印尼贈送三艘巡邏船，啟動了海岸警衛隊技術合作，并簽署“白嶺丸”號巡邏艇轉讓書。此番普拉博沃訪日，日本承諾將加強對印尼海上執法能力的支援。

印尼會倒向日本與中國對抗嗎

印尼與日本加強軍事合作影響是深遠的。對印尼來說，這種合作將提升其海上防衛能力，這將對中國在南海的維權構成一定挑戰。印尼否認中國在南海的“斷續線”，2016年以來多次抓扣中國的漁民和漁船，不斷加強海上防衛，升級軍事基地，劃定所謂的“北納土納海”并宣示主權。對印尼而言，加強與日本的軍事和防務合作，提升海上防衛能力，將增加與中國博弈的砝碼，以便在南海獲得更大的海洋權益。對日本來說，不斷深化與印尼、馬來西亞、越南、菲律賓等國的防務合作，將增進其與東南亞國家的戰略互信，密切雙方關系，客觀上將有助于日本推進印太構想，并將印尼等東南亞國家拉入所謂的聯合反華陣線。

但也應看到，印尼不會輕易倒向日本、與中國對抗。印尼在南海雖與中國有海域劃界爭端，卻無島礁主權爭端，并且近年來印尼與中國的關系不斷鞏固提升，共同利益逐漸增大。印尼不會為了日本和美國而放棄與中國合作的巨大利益。保障東盟的地區中心地位是印尼和所有東盟國家的戰略利益所在，與日本聯手在南海與中國對抗不符合印尼和東盟的利益。不過，需要特別注意的是，隨著美日印澳等大國推進“印太戰略”以及中國不斷加強與東南亞國家合作，以東盟為中心的東亞地區戰略格局正在發生微妙變化。南海問題可能因大國在本地區的權力博弈而進一步復雜化，未來中國與印尼等國在南海上如何相處，仍存在較大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