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的讀法

吳舟橋

不同的書讀法不太一樣。有些書是能一口氣讀完的，相信每個人心中已經閃現出一本或幾本這樣的書名了。在原來讀紙質書的時候，這種類型的書是不需要準備書簽的。還記得十幾年前和大學同學們傳閱丹布朗、劉慈欣的長篇，但凡新書拿到手，必是要拿出沐浴更衣的態度，滿懷期待屁股焊在宿舍座椅上或是直接倒在床上，借著醫學部晚上沒有熄燈時間的優良制度，秉燭（燈）夜讀合上書本，內心無數贊嘆與暢快感一起飛馳，長出一口氣，不知東方之既白。

讀這類書的要領就是“一口氣”，萬不能停下，因而特別不適合碎片化閱讀模式。如果是閱讀電子書，那同樣也是需要辟出相對封閉的時間的，因而很難輕松實現。多次磨合之后，我發現周末、差旅途中閱讀配合聽書是個非常不錯的解決辦法。現在不少讀書軟件的聽書功能已經很強大，哪怕是AI閱讀，識別準確率也很高。東野圭吾的小說特別適合長時間開車的時候聽，1.25倍速到1.5倍速，一本小說大約需要6至8小時聽完，非常適合自駕的路途。情節跌宕之處，氣氛莫名緊張，實在是提神解乏之利器。如果是普通差旅，這類書時而手機閱讀，時而耳機聽讀，到了酒店房間還可以揚聲器播放，也能一兩天順利讀完。

為了加快讀書的速度，我曾經還看過關于如何讀書的書，書里講了許多方法，不過未必都能付諸實踐，但有一個辦法卻是印象深刻。其中推薦對于小說，一個很好的快速閱讀辦法是僅僅看對話即可，因為大多數小說都需要通過人物之間的對話去推動情節。但對于精彩的小說，作者的技藝又豈止是呈現在幾句對話之間？如果錯過了精彩的環境、情緒刻畫，實在可惜。但細想一下，這些書在一生中又怎可能只是一次邂逅？很多經典，即使劇透了，或者即使已經讀過五遍、十遍，每當再次看到精彩的環節仍是心潮澎湃，《三體》中的破壁計劃以及黑暗森林法則，每次讀到都有身臨其境之感，細數起來，也真的記不清讀過多少次了。

以上這些虛構創作類書天馬行空令人欲罷不能，適合“一口氣”讀，另外還有更多的書是非常適合碎片時間閱讀的。首先就是圖冊。原來用黑白屏讀電子書的時候，遇到的最大問題就是一旦遇到圖片就有令人抓耳撓腮的不快，但現在一些手機閱讀軟件已經把圖片及排版問題解決，因而圖冊或是圖片很多的書籍讀起來也就很輕松了。

最近在去西藏的旅途中斷斷續續看完了《西藏歷史圖說》，真是別有風味，讀完令人心曠神怡，還沒離開就開始策劃下一次與高原相見。而我自己之前翻譯的《科學之美——顯微鏡下的人體》一書也是異曲同工，幾乎所有的碎片時間只要想到便翻看幾頁，圖片要比文字美得多。

這類書籍往往都是非虛構寫作，大多數情況下內容也是很多散點、板塊的組合，無論編輯、作者用怎樣的邏輯排兵布陣，讀者依舊能夠庖丁解牛，利用碎片時間慢慢啄食。當然，除了圖譜，很多隨筆集、散文集甚至工具書或者是社科類書籍都同樣是碎片閱讀的絕配。哪怕是暢銷科普，如《魔鬼經濟學》《槍炮病菌與鋼鐵》等，也多可以先讀完目錄，而后把內容碎片化以方便閱讀。

當然，這也并非絕對。我還記得曾經在雨夜的路途中讀到傅高義先生的《鄧小平時代》，書中記錄周恩來總理葬禮期間的諸多動情之處實在令人無法釋卷，哽咽了許久。傅先生多部田野調查、傳記文學，這些非虛構寫作作品仍讓人一旦開卷便幾乎“一口氣”讀完，實在不得不贊嘆大師的筆力。

最近兩年多，借助電子閱讀軟件，斷斷續續讀完、聽完了260多本書，花了2700多個小時。乍一看數字還是挺出乎意料，沒想到積少成多居然把這么多的時間用在了讀書上。書讀的也非常雜，以至于現在再回頭看很多“讀完”的書單，不少印象已經非常模糊。但我內心總是很坦蕩的，之所以模糊，有些是因為書本身就很水，因而讀得很粗，所以看完了也記不起來。猶如萍水相逢，或許曾帶來漣漪，但誰又記得住每一絲波瀾呢？應當承認，一部分書是適合睡前聽的，甚至自動播放停止的時間也有所不同，有的是半小時，有的，只需一刻鐘。

年少時輕狂反叛、嗤之以鼻，大多會被人生的經歷化作會心一笑吧，然后慢慢學會珍惜這些好書，看完之后依然再而三的重讀，期待重逢。

當然，還有一些書印象不深則是因為我的境界尚淺，《伯羅奔尼撒戰爭史》匆匆讀完，實在是無法抓住精髓。然而我依然不擔心，因為“經典”必定會與我們重逢。在人生的不同階段，不同角色相遇時，會有不一樣的感同身受。穆克吉的《癌癥傳》如此，蘇珊桑塔格的《疾病的隱喻》也是如此。年少時輕狂反叛、嗤之以鼻，大多會被人生的經歷化作會心一笑吧，然后慢慢學會珍惜這些好書，看完之后依然再而三的重讀，期待重逢。

不過我也相信，有些書我們一生或許終究不會錯過。我一直對于武俠不是很感冒。當年大學宿舍同學從北大圖書館借來古龍全集廢寢忘食讀得印堂發黑，令我感到匪夷所思。一直到最近某個周五傍晚，北京再一次因為降雨而交通“癱瘓”，于是在出租車里被動一口氣讀完了《劍橋簡明金庸武俠史》。這么一本正經把小說內容說成歷史的書，真的風格鮮明，尤其是說到乾隆不為人知的身世以及其與天地會的密約，實在令人拍案，更是對金庸先生“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的皇皇巨著產生了無比期待。

第一次讀《水滸傳》《三國演義》在中學，說實在的《三國》看得津津有味，但《水滸》實在有些應付，并無法體味其中人情，更是為宋江感到窩囊。而北京馬拉松比賽時恰逢聽到“說書人”細說武松為其哥哥伸冤時的“法律考量”，實在心癢，恨不能跑快些，趕緊完賽回去重讀。而配合侯會先生的《從山賊到水寇》重讀《水滸》原著時，卻沒想到除了武松，反而對宋江的認識有了更多顛覆。這些“出乎意料”，更讓人對每一次閱讀倍加珍惜。

責任編輯：陳思